德妃在路上痛哭失聲,她可是見過大風大浪的,看蘇荔的樣子便知道是想哄著自己開心,讓自己別難過,一句埋怨也話也沒有,就怕自己跟著為難,真是難為她了。
十三開店的事她知道,十四媳婦進宮表過功,她不用想也知道應該是老四的主意,十三家什么情況她不是不知道,平日給賞也是有限的。求老爺子恢復十三的爵位可能性又不大,老四想這個主意還拉上兄弟們這樣好,讓老十三沒那么沒臉面,也各方面都說過去。她了解康熙,知道如果這事被康熙知道了,心里只有喜歡沒有埋怨的,自己跟著也能沾上點光。沒想到事情竟會演變到今日的局面,她明白老爺子怎么樣,讓蘇荔一個格格出來把事了了,對言官,對太子都能說得過去,可是老爺子為什么不想想蘇荔此時此刻還懷著龍孫呢?說老四的子息不旺的人是他,如今害得失去兒子的人還是他,如此這般,讓兒子們怎么活?
“娘娘!”轎外的宮女聽到哭聲,輕聲的叫了一聲,德妃知道她在提醒自己,哭成這樣,沒一會的功夫就能傳到康熙那兒去,這是給老四他們惹事,想想,“擺駕去暢春園。”
“可是……”宮女嚇到了,萬歲不召見,娘娘自己去,這可是大罪,轎內半天沒回話,她只好朗聲吩咐擺駕暢春園。
禛很快得知老太太直接去了暢春園,與烏喇那拉氏再次面面相覷,回頭再看靠著的蘇荔,蘇荔也皺起了眉。烏喇那拉氏想想,“爺,快派人去追吧!讓老爺子發了怒受苦的還是荔兒。”
禛嘆了一口氣平時挺穩重的娘怎么也小孩子氣來,起身卻被蘇荔拉住了,“老太太不是去找老爺子吵架的,是去哭的。”
禛和烏喇那拉氏一聽想想也對,老太太什么人?在宮里四十年,不是白混的,只怕沒人比老太太更了解老爺子了,也許這時去哭一場也是好事。他準備坐下了,卻又被蘇荔搖搖手,笑得跟狐貍一樣,“爺還是得去,不然老爺子只怕以為是咱們掇著老太太去找他哭的。所以您最好去勸一下,然后跟著老太太一起去,老太太哭她的,您幫荔兒去請罪吧!舒心,把棉護膝給爺穿上。”
舒心忙去拿了當初蘇荔給自己和順心做的棉護膝給禛穿上系好,烏喇那拉氏看了白了她一眼,“你這丫頭,有護膝自己個怎么沒想著戴?”
“那會不是忘了嗎?爺是主子,身子金貴,自然要多記著。”她笑了起來,是啊那會怎么就把這個忘記了,如果當時地上有個護膝,只怕自己還能多支持些時間吧?不過堅持了又有什么用?還不是一個結果。
禛默默的出去了,一句忘了,想來那會,心都亂了,哪能想到給自己戴這個?想到了就不是蘇荔了。
快馬飛奔,有護膝跟沒護膝倒還真是兩樣,膝蓋骨沒以往那么涼了,想想吧一口氣,這丫頭聰明是一等一的,只是懶得用在正途上。再想一下,又搖頭,只怕跟她說的一樣,她要是真的出息起來,自己只怕也受不了,就這樣挺好。
騎馬追上儀仗,叫了額娘,德妃不理他,他只好跟隨著一起進了暢春園,老太太進去了,他便只能在外頭跪著,大聲的叫‘萬死’,等著召見。跪下了,便覺得護膝就更好了,跪下時沒以往那種咯腿、地上也沒那么涼了。心里有些凄涼起來,如果昨兒荔兒想到給自己戴個護膝就好了。正胡思亂想著,李德全出來叫了,他忙跟著進去,果然就聽到老太太在哭的聲音。忙進去,跪下磕頭請罪。
“你媳婦沒事吧?”康熙已經料到了德妃會過來,只能無奈的聽著,此時只能安慰。
“還好,讓皇阿瑪掛心了。”他心里一堵,但還是靜靜的說道。
“倒是個膽大的,敢跟著傳旨的人說不怕死的話只怕也就你媳婦一人了。”康熙笑笑,禛還跪著,他似乎也沒打算讓他起來,看來是想連削帶打。自己心疼孫子沒了心疼歸心疼,可是皇權的尊嚴不能被褻du。
“荔兒說什么了?”德妃倒不知這段,忙不哭了,問道。
“兒臣知罪,請皇阿瑪責罰。”禛只有再叩首。
“算了,憐她只是一心想護住皇孫這次就算了。”康熙得到了想要的效果點點頭,側頭對德妃笑了笑,“你喜歡的孩子還沒聽完旨意便自己坐下了,說什么‘自己膽子雖小,但還不怕死,只是現在不能死,如果朕真的想要她的命等她生完孩子再說。’好個正氣凜然,合著欺侮朕不敢拿她怎么樣了。”
德妃再次大哭起來,剛進來時三分真,七分假,多少有些有恃無恐的意思。這會聽康熙說完,想想當時的情景,自己也是做過娘的,蘇荔說這話時,當時得多傷心絕然啊!跪在地上禛眼眶也紅了,前院那攤血漬還在,當時讓她跪在前院在眾人面前被羞辱著,如果不是為了肚子里孩子,她只怕就一頭撞死了,胸中那憤怒竟有些抑制不住了。
“行了,你心疼孫子,朕也心疼。鈕祜祿氏的不敬之罪朕也就算了,禛也起來吧!”康熙淡淡的說道。
“謝皇阿瑪!”禛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謝了恩,慢慢的起身垂手站在邊上。
“臣妾也告退了。”德妃心寒了,下炕準備離開了。
“李德全,去拿幾根人參賞給雍親王。”康熙滿意了,他不知道德妃和兒子心里怎么想,但態度還不錯,想想罰也罰了,也敲打過了,現在該撫了,于是對李德全說道。
“不用了。”禛攔下,擠出笑臉,“鈕祜祿氏最不愛人參,常說那是藥中的小人,是欺軟怕硬之輩,說女子本不適宜吃參的,她本是知道藥理的,皇阿瑪還是留著賞人吧!”
“藥中小人?這丫頭……知道了,送你額娘回去。”康熙笑了笑,揮揮手。禛告了退,扶著母親慢慢的退了出來,德妃看著園中的雪花冷笑一聲。
“原以為你冷淡,現在看來,你心還是熱的。回去好好待荔兒,她為了保著你的孩子真是豁出了命來。”
“是,額娘也是要好好將息著,荔兒本就沒幾個可靠的人。”禛攙扶著母親有些苦澀。
“是!咱們娘幾個都要好好的。”德妃抹著淚,深一腳淺一腳走著。禛看著地上的雪,這皇宮內苑里,即便是德妃也不能坐轎的。他站住,躬身向前背起了德妃慢慢的向暢春院外走去。德妃本要掙扎著下來,想想便又沒再動了,由著禛背自己出去。后面的宮女、太監們都愣住了,卻又覺得沒理由阻止,只能默默的跟隨著。
李德全得了報告也愣了一下,想想回了屋,對著康熙笑著,“四爺真是誠孝,才將下了雪,小的們還未來得及清掃,德主子走得不便,四爺正背著主子往外走呢。”
“老四背著德妃出去的?”康熙都嚇了一跳。
“是啊,小的們剛來報的。”
“唉!”康熙點點頭,想想,“孝懿仁皇后去世時,老四也是在皇后的寢宮前結蘆而居,守孝三月,那時他才十一吧?”
“是啊!四爺從小就厚道,跟萬歲一般孝順守禮。”
康熙點點頭,滿意的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