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一種非常讓人尷尬的事情。
楊微沉默了一會兒，嘆了口氣，道：“我只想讓你知道，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從來沒有，我做的那些事情，并不是針對你的……”
我點點頭：“你說，我聽著。”
楊微淡淡一笑，開始了她的訴說：
“你知道么？這一切本來就是我的一個計劃……從最早開始和陳遠接觸，我們開始決定要合作的時候，我就已經開始制定自己的計劃了——‘在任何時候都要給自己留下一個后手’這是我一向的做法。”
“所以我開始在這個計劃之外準備自己的計劃。我并不想真的讓陳遠獲得太大的好處，因為從長遠看來，他將是我的敵人，如果因為這次的計劃讓他變得太過于強大了，那么將來我必然是死路一條。所以我秘密的做了很多工作。”
“你是陳遠選中的人。之前陳遠僅僅告訴過我他選中了一個合適的人選——他說你是一個出色的人，有聰明的頭腦，冷靜的思維，強烈的表演玉望和討人喜歡的外表——這一切加起來，就足夠讓一個人成為一個出色的騙子和投機分子。當然，陳遠在告訴我的這個時候，我們還沒有見過面。”
“但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準備我的計劃了。我知道你將會被作為一個臥底打入IBB，博取我父親的信任，但是我的計劃是，我必須控制這個臥底，不能僅僅讓陳遠控制著你。如果我想贏，那么我就必須控制你！控制這個臥底！讓他站在我的這邊！”
楊微看了我一眼，繼續訴說：
“于是我通過某種渠道找到了一個專門承接殺人的組織。我想說的是，我并沒有想到要殺掉這個臥底，我僅僅是想造成一個他被人暗殺的假相。所以我請的是一個三流的家伙，僅僅是花了十萬美金的一個便宜貨……”
“我說了，這僅僅是造成一個假相，我不是要你死，我僅僅是要你心里產生懷疑……如果你遭到暗殺，那么你必然第一個懷疑的就是陳遠！可惜的是，當初我在構造這個計劃的時候，我并不知道這個臥底會是你陳陽！因為換了別人，或許會懷疑陳遠，但是你……因為有犖犖在的原因，陳遠是不可能殺你的……所以我這步棋失算了。”
我想了想，道：“也不能算失算，當初我確實曾經懷疑過陳遠。”
楊微點點頭，笑了笑，繼續道：“我要的就是這個效果，只要你對陳遠有了懷疑，那么就成功在你的心里種下了一個種子。可惜你雖然對陳遠有了懷疑，但是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這個舉動還是失算了——當然，我找人殺你還有其他的一些次要目的。”
“哦？還有其他的目的？”我皺眉。
楊微正色道：“你難道認為你就這么輕易的從陳遠那里叛逃到IBB，假裝和我有了什么親密的關系，就這么輕易的能得到我父親王庭的信任了？你認為我父親是什么人？他為什么會這么輕易的相信你？要知道，當時我的父親還在考察你，這么大一件事情，他不會輕易相信任何一個人！”
我點點頭。
楊微繼續道：“所以，這個時候，你遭到了暗殺，我的父親會認為是陳遠干的。他就會進一步的相信你。相信陳遠確實是恨透了你，相信你確實是真的叛逃過來的。這樣你才能進一步的得到我父親的信任！”
“那陳遠那里呢？”我皺眉道：“他得知我被人暗殺，他難道不會懷疑么？”
楊微淺淺一笑，道：“這就是一個很微妙的事情了。陳遠當然會懷疑，他會產生各種懷疑——他可能會懷疑是我父親故意派人暗殺你，從而試探你！或者他會懷疑有第三方勢力暗中在插手這件事情——但是他絕對不會懷疑到我的身上。因為那個時候，我和他是同一條戰線的。我這么做，沒有任何的直接好處……”
“但是很明顯，這些次要的目的雖然達到了，但是我的主要目的——造成你和陳遠之間的互相不信任——顯然沒有達到。但是當時計劃已經開始啟動了，我不得已，只能走出一步我自己都不喜歡的棋——通過犖犖來要挾你。”
我沉默了一會兒，沒有說話。
楊微輕輕一笑：“你知道么？在德國遇到你的時候，我就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天晚上在酒吧里面，你為了我和幾個德國的流氓打架的時候，我真的對你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而且你總是對我愛理不理的……”
我忽然笑道：“你記得么，那是因為我以為你是王庭的情人。”
楊微微笑道：“所以你當時對我那么冷漠，而且一副很不喜歡我的樣子——可是你還是在酒吧里面為了我和別人打架。”
我皺眉道：“難道就因為我為你和別人打架，你就愛上我了？”
楊微搖搖頭：“你不明白的，你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很多時候，女孩子心里要的就是那種被人保護的感覺。”
我嘆了口氣：“沒想到你想的這么復雜……”我想了一下，忽然道：“可是你就沒有想過，假如這個‘臥底’一不小心真的被干掉了，怎么辦？”
楊微嘆了口氣：“你要我說真話么？”
我想了一下，苦笑道：“不用了，我明白了——就算這個‘臥底’真的一不小心被干掉了，你也沒有什么損失，不過是一個棋子而已，重新找一個棋子就是了……對么？”
楊微察覺到了我的話語中的那種不以為然，柔聲道：“對不起，因為我在制定這個計劃的時候，并不認識你……如果是后來的話，我絕對不會……”
我苦笑道：“不用說了，我明白的。”
楊微嘆息道：“但是我還是派人保護你了，你知道么。漢森就是我的人。雖然他是我父親的手下，但是他直接效忠的是我。在派他去跟著你的時候，我就秘密的告訴了他關于暗殺的計劃了。所以……”
我眼睛一亮，大叫道：“我知道了！難怪那天遇到暗殺之前，我去洗手間的時候，漢森沒有跟著我一起去——要知道在平時，不管我去哪里，他都是跟著我的。那天居然我隨便說一句話，他沒有跟上來了。而且后來出現了殺手后，他出現的也太巧了！就在我遇到暗殺遇到危險后，他就那么巧合在危機關頭出現了……”
“是的，你的第一次遭遇暗殺，完全是我的策劃。可是第二次就不是我策劃的了。第二次的暗殺，我猜真的就是你后來告訴我的那樣，是那個殺手為了自己的尊嚴而自己出手的。你想象不到當我得知你在中國又遭到了暗殺后，我有多著急，我立刻帶著人就趕往中國……”
我嘆了口氣：“嗯，看來是陰差陽錯，不過當時確實很危險，我恐怕差一點就真的死了。”
楊微忽然眼睛一紅，輕輕道：“當時我心里后悔死了。如果我當初沒有設定這個計劃——畢竟如果沒有我的策劃，就不會有第一次的暗殺，如果沒有第一次暗殺的失敗，就不會有第二次……”
我心里一熱，忍不住輕輕摟住了楊微，想了一會，低聲道：“既然這些事情都清楚了，那么你剛才說的，我們之間……”
楊微臉色一變，立刻閃身從我懷里掙脫出來，低聲道：“或許你可以不恨我了，但是我們總是很難在一起的……”
我叫道：“為什么！”
楊微苦笑道：“我剛才說的不夠清楚么？我們不是一種人。你可以把愛情看的很重，難道你能為了我去對付陳遠么？”
我愣住了，過了一會才說道：“可是為什么一定要誰對付誰呢？你們已經都獲得了很多的利益，為什么一定要把對方打倒呢？”
楊微搖頭，笑道：“你不了解我們這種人。嚴格說來，我和陳遠還有我的父親，是一類人。”她嘆了口氣，看著我，正色道：“難道我說得還不夠明白么？”
我心里黯然。
如果在昨天，我絕對不會對楊微產生這么強烈的留戀。可是經過了昨晚，我們兩人心里對彼此深埋的那種強烈的感情已經完全徹底的釋放出來了，現在已經無法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楊微凝視著我，她的目光一點一點變得柔和，一點一點變得溫柔，然后她輕輕說道：“就這樣吧。昨晚的事情真的讓我覺得很快樂，很甜蜜。我心里一直夢想我們之間能發生一些事情——昨晚我的夢想成真了。我會把它當成一個美好的回憶一直記住的……”
我想說什么，楊微擺了擺手，搶先說道：“我已經要求你做了太多的事情了。按照我在美國的時候答應你的，我不會再控制你了。我……我已經把犖犖還給了你，讓你帶著她回家了……你的漢高公司的總裁，也可以辭職不干了。我不想你再陷入這個圈子了。”
楊微深深吸了口氣，看著我，用一種低沉的音調緩緩道：“親愛的，你自由了。不會有人再控制你了。我希望你可以不用再陷入我和陳遠之間的斗爭中，你可以回到南京來，你有自己的公司在這里，你有自己的事業在這里。你可以生活的很好……你很有能力，將來你會很成功的……”她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微笑，淡淡道：“不論是司棋還是犖犖，都是好女孩子，她們都很愛的你。她們都會留在你的身邊，都不會離開你的……”
楊微看著我，她的聲音開始顫抖：“我很羨慕她們。”
我癡癡看著楊微臉上的那隱隱含著悲傷的笑容，忽然像夢醒了一樣，猛的大喝了一聲：“不！絕對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