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士第四百六十四章 草率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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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四章 草率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衣山盡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衣山盡 | 大學士 

淮安知府簽押房。

王恕和甘必達已經被人脫掉了官服和宮裝,二人都是一身麻布衫子,站在陸炳面前。甘必達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就便是脫了衣服,也顯得頗有氣派,面上的表情也是一臉的桀驁不馴。

而王恕已然年老體邁,身材又瘦小,麻布衫子一穿在他身上,卻顯得弱不禁風。他氣色也是極其灰敗,身體不住地顫抖著。大概是有些日子沒睡好覺了,他頭發胡須都顯得凌亂,眼珠子上布滿了血絲。

睢寧決口一事已經真相大白,自孫淡將風火龍五個人犯提來之后,只略微一審,就查出了其中的究竟。風火龍炸開河堤所用的炸藥原料已經找到了,是從幾個藥鋪子買來的。再加上他們的口供,人證物證俱在,也坐實了王恕和甘必達的罪名。

聽到看到這些證據,楊一清怒得幾乎將手掌在桌子上拍爛了。十里河堤,幾萬百姓,外加睢寧知縣、縣丞、六房師爺都葬身魚腹,王、甘二人如此膽大妄為,實為大明朝開國一百五十年來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這幾日,代表南京刑部的張璁及河道衙門的夏言已經提審過這二人很多次,可王、甘二人都死咬著此事與他們沒有任何關系,就是不肯在狀紙上畫押。

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案情卻沒有任何進展。

楊一清忙著賑濟災民,倒也沒來過問王恕和甘必達。反正人已經抓了,鐵證如山,也不急于一時。只不過,楊閣老在此之前和張璁聯名上了一份奏折,將淮南大水的事情向朝廷做了稱述,并請朝廷做出裁決。

好在這場大水倒不是很嚴重,只淹了一個半縣,忙了大半個月,分洪、發糧、安置百姓的事情總算辦得妥當。

這個時候,朝廷的旨意總算下來了,嘉靖自然是極為震怒,著錦衣衛指揮衙門陸炳緝拿王甘二人進京定罪。

陸炳還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完全看不出是一個人見人怕的錦衣衛特務頭子。他只用好奇的目光盯著王、甘二人不住打量著,好象也沒有審問二人的心思。同時坐在正座上的還有楊一清、孫淡和張璁。

此事既然驚動了北衙,已成欽案,自然沒有這三個正副欽差什么事。因此,這三人就靜靜地坐在那里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在陸炳身后則站著四個身著飛魚服,腰跨繡春刀,滿身殺氣的錦衣衛。

王恕被陸炳看得心中發毛,囁嚅半天,才道:“我對不起黃公公,對不起朝廷,這次給黃公公添了這么大一個麻煩,罪該萬死。可我對朝廷,對陛下,對黃公公還是忠誠的。”

“忠誠……”陸炳突然微笑起來,卻問起其他來:“王中安,你是哪一年的進士,座師是誰?”

王恕:“罪官王恕乃是四川銅梁人,正德七年進士出身,后改庶吉士,座師是華蓋殿大學士徐溥。”

“哦。你原來是弘治朝徐首輔的學生,也是個老臣了,怎么現在才是個河督?”陸炳還是很好奇的模樣。

王恕:“王恕雖然改了庶吉士,也進了翰林院。可因為得罪了宮里的人,恰逢吏部員外郎缺員,請以庶吉士揀補。在吏部干了一任,后來轉江西糧道,又改南河總督。”他眼圈突然有些紅了:“宦海沉浮一生,竟一事無成。想當初進翰林院時的春風得意,雄心壯志,如今卻是南柯一夢。王庶此生也沒什么念想,只希望能夠在致仕之前,好歹也補一個二品的大員。若沒有黃公公,我這一輩子算是沒指望了。”

他知道陸炳是皇帝龍潛時的舊人,同黃錦關系特殊,要想活命,也只能將黃錦搬出來了。因此,這段話他說得直白。

“好在有黃公公的提攜,我總算是看到了一些希望。我王恕這條命已經是黃公公的人了,黃公公遇到麻煩,我王恕自然要為他分憂。”

這話剛一說出口,站在旁邊的甘必達就尖銳地叫了起來:“王恕,你放什么狗屁,此事不過是你我所為,同黃公公又有毛的干系?別什么事情都扯到咱家干爹的身上去。就沒見過像你這種貪生怕死的慫貨,咱家當初真是瞎了狗眼看錯你了。”

“分憂?”陸炳臉上的微笑消失不見,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聲,慢慢地站起身來,背著手繞著王恕轉了兩圈,然后站在他面前,將鋒利得如同刀子一樣的目光刺在他的臉上。

“啪”一記耳光甩在王恕臉上,直打得王恕鼻血長流。

“分憂?”陸炳突然大叫一聲:“朝廷乃是陛下才朝廷,就算要忠,也只能忠于陛下。黃公公乃是公正忠義之人,你說這種話,難道是說黃錦陰蓄朋黨。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又得了誰的指使,想將這汪渾水攪混?功名,功名,為了自己的前程,竟然私自挖快河堤,淹沒一個半縣,你好大膽子”

王恕也不去擦臉上的血,只道:“天日昭昭,我這一顆心,別人不明白,黃公公是明白的”

這家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只怕再問下去,也不知道還要攀咬出多少人來。

孫淡在旁邊看得好笑,就他而言,自然是巴不得王恕在鬧下去,如此一來,黃錦就有煩了。

至于張璁,則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竟然在這里養起氣來。

楊一清地位尊貴,又是閣老。他本是個脾氣火暴之人。按說,看到這一幕,早就應該爆發了。可一聽到事情牽扯到黃錦,楊閣老卻什么話也沒說,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孫淡會意,此事牽扯到黃錦,保不準牽扯到皇帝。老楊性格雖然剛直,卻不鹵莽,估計他也準備再看看,謀定而后動。

所以,這次審問,反以陸炳為主了。

陸炳也知道不能在由著他胡說下去,只轉頭看著甘必達:“甘必達,我記得你以前是錢寧的人吧,怎么還在河漕這里做坐堂太監。”

甘必達:“宮中任命,甘必達也沒有奈何。”說完就緊閉嘴唇,再不肯多說一句。

陸炳心道,這家伙倒是個人物,硬氣得很,黃錦沒看錯人。

他突然用期待的目光看了甘必達一眼,用溫和的語氣說道:“宮中任命你做這個坐堂太監,本讓你承擔起督察地方政務之責。可如今,大水淹了一個半縣,幾萬百姓流離失所。的確,國法刑不上宮人,至于你該承擔什么罪責,應該由宮里來決定,我也拿你沒奈何。可是,你好生想想,你這次被押解回宮廷,做了這么大一件人神共憤的事情,還有何面目去見陛下,去見黃錦?”

甘必達慢慢地跪了下去,眼睛里全是眼淚:“甘必達本是貧寒出身,六歲時凈身入宮,吃盡了人世間的苦頭,后來跟錯了人拜在錢公公門下。錢公公倒了之后,我本不該獨活,可黃公公看得上我,讓我有一口安生飯吃。我知道,這件事有人一心要將臟水朝干爹身上潑。你也不用再問下去了,甘必達貪墨了睢寧的河工銀子,為了掩蓋罪證,喪心病狂地炸開河堤。此事系我一人所為,與他人沒有任何關系。甘必達本是一個沒奢遮的漢子,一人做事一人當。”

說完,他磕了三個頭,身體突然如彈簧一樣彈起,朝一個錦衣衛撲去,一把抽出他腰上的腰刀,就朝自己脖子上一橫。

強勁的動脈血利箭一樣標出,射出去三米多遠。

“啊”孫淡、楊一清、張璁都叫出聲來。

那王恕也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慘叫,渾身顫個不停。在看他胯下,已是濕漉漉一片。

王恕被眼前的熱血嚇得尿了褲子。

陸炳也被濺了一聲鮮血,他嘆息一聲:“好漢子,此人倒是光棍。”

孫淡心中卻有些膩味,你陸炳明顯就是來拉偏架的。你和黃錦是朋友,和我孫淡也是朋友,這么明顯地幫著黃錦,也太過分了。

楊一清憤怒地一拍茶幾:“陸炳,有你這么審案子的嗎,我要在陛下面前彈劾你”

陸炳手一揮,“把罪官王恕帶下去嚴家加看管,即日解送京城定罪。”

兩個錦衣衛撲上來,像拖死狗一樣將癱軟在地的王恕拖了出去。

等王恕被人拖著,陸炳這才朝楊一清一拱手:“楊相,事實已經清楚,證據已經確鑿,可以定案了,此案乃是王恕和甘必達為了掩蓋貪墨的河工銀子,這才炸開河堤。”

楊一清大聲怒笑:“陸炳,你年紀不大,在北衙也沒干兩年,別得沒學會,這個大事化小小事化的功夫倒練得圓熟啊”

孫淡自然不肯讓陸炳就此結案,費了這么大勁,好不容易才將黃錦給牽涉見這件案子。若真讓小陸子這么一攪,攪黃了,我不白忙活了?

不成,得想個法子把這事弄大。

他心中飛快地轉著,只片刻,腦子里卻電光石火般產生一個念頭:“楊相,我看這樣結案也可以。”

楊一清有些愕然:“這么結案,太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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