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唐府左廂虎奴所居的僻靜小院中此時巳被數十個護衛團團圍住。
唐離剛一到府就徑直往這偏院兒而來。
唐離正行走間猛然覺得褲腿處一緊低頭看去時,就見腳下正有一團雪白正奮力的嘶咬著自己的褲腳、搖頭晃腦之間喉中發出輕輕的“嗚嗚”之聲,卻不正是那只小白虎?
短短數日不見小白虎似乎又長大了一圈兒見主人停住步子它也停止了撕咬,抬起頭時的眼神兒竟似在責怪唐離為什么這么久都不來看自己。
從一只老虎身上看到這種眼神兒還真是讓唐離猛然一驚,他剛一蹲下身子小老虎就在他身邊繞著玩耍、看它那模樣著實興奮的很,此時的它倒還看不出什么虎威那活潑的樣子倒是象極了一只頑皮的貓。
知道這小老虎對自己的親近多半是緣于當初那個神秘的儀式只是唐離此時卻無心與它戲耍見它纏著不放索性將之抱于懷中向關押著官山海的房屋走去。
聽見推門聲響官山海停止了掙扎,見進來的唐離,他微微一楞,隨即做出不解與憤怒的神色問道:“狀元公這是何意?,
一見到這廝本人,慈恩寺前的一幕幕自然涌上心頭,見他還在裝傻,輕撫著懷中小白虎皮毛的唐離不憤反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
將軍在慈恩寺前是什么意思,此刻我就是什么意思。”
小白虎對唐離輕撫皮毛的舉動很是受用,半瞇著眼晴喉中“嗚嗚出聲。
官山海此人倒也是個光棍兒一聽唐離說出這番話來,臉上不解與憤怒的表情立即消失殆盡。換做一副無比誠懇的神色道:“狀元公身為相國大人乘龍快婿,而我家安帥又視李相為慈父我一個小小的錄事參軍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傷了狀元公半根皮毛。大慈恩寺前狀元公當日也一起隨行,其中情況自然知道地清楚。當能感覺到某當日所為絕非是想傷及狀元公及家人。”
“噢!不想傷害我及家人?”,唐離看著官山海微微一笑間拈指自己臂上舊傷道:“那這臂傷莫非是我自己拿刀刺出來的?當日若非推的急只怕我那夫人早做了刀下亡魂了吧!官參軍說話好輕巧!”。
“那只是屬下一時疏忽”看著唐離那面帶譏誚的笑意。官山海自知這事著實難以解釋,遂立轉話題道:“實不相瞞當日那些屬下地目標乃是李承宗,絕非有意傷害狀元公及尊夫人。”
“疏忽?”,口中重復著這兩個宇盡斂笑容的唐離邁前一步半蹲下身子緊盯著官山海道:“好個疏忽!最后那只弩箭又當如何?若非有慈恩寺和尚在。妳口中的疏忽就能要了家母的命”,時至此刻、想起那只帶著烏光地努箭,唐離仍感到不寒而栗“上次大婚時,妳譴人前來行刺此事我也忍了此次妳居然敢動我家人,說不得我也只能疏忽一回了!”。
“安帥……”。見勢不對官山海立即祭出這護身法寶。
“安祿山又怎的?”唐離猛然起身冷笑道:“就是安胡兒敢傷我家人,此仇也非報不可,錄事參軍,也不過是七品官職,妳以為他會為妳如何?當初既然有膽子做。現在就得有膽子承擔!”
一句說完唐離轉身向外走去。任后邊嘶聲喊叫也絕不回頭,身后。兩個護衛持刀向官山海等人圍了上去。
靜聽身后屋中的慘叫聲漸漸消失無聞,手捋著虎毛的唐離淡聲道“去將貞華道長叫來”
許是聞到了血腥味兒,小白虎本能之下很有些躁動不安,爪子扒個不停的想要下地,唐離剛剛將它安撫住就見貞華道長在一個護衛的帶領下走進了院中。
“先帶道長到屋中看看”貞華道長進屋待了近三拄香地功夫方才出來,雖然極力平靜但面頰上那道猙獰的傷疤周圍微微抖動的肌肉卻泄露出了他內心的激動。
唐離揮手制住了正要開口說話的貞華道長徑直問道“當日前奚王被殺之后,可有部屬逃出?
“當日奚族五部中靠近回鵑的一部最為支持殿下王爺被誘殺之后,這一部人馬向西經回鶻千里遷徒到達了河西道轄區在隴方、河西節度使皇甫惟明大人的庇護下得以落腳”此時的貞華道長對唐離問話再無遲疑應聲立即回答。
“河西!”唐離微微搖搖頭道:“我雖是不舍但經歷此事之后道長與阿三在我這府中是住不得了唯今之計正好趁官山海這廝剛死地空當送妳們出長安暫避……”。
“唐大人乃宰相愛婿如今任職又常能在天子身邊行走何不奏明陛下懲辦安胡兒,還承宗一個王位?”
貞華道長這插話間一問只讓唐離無言以對、沉吟片刻后,苦笑道:“現在安胡兒乃陛下的寵臣,朝中形勢復雜也不是三言兩語能解釋得清楚此事若是能做我早就做了何至于等到今日?唯今之計,暫避是保全道長及阿三最好的法子”伸手制住正欲說括的貞華道長,唐離續道:“至于去處我已安排妥當,當可保得二位安全,至于復位之事我自在心但依當前之勢也只能徐徐圖之。”
見唐離話說至此,貞華道長沉默了片刻后低聲道:“一切悉遵公子吩咐。,
“事不疑遲道長現在就去收拾東西等天一亮立即送妳們出城若是錯過官山海身死的空擋走也走不了了”走到面色黯然的貞華道長身邊,唐離輕拍了拍他的臂膀道:“奚族一支遠遷河西,安胡兒不會不知:再則現任河西、隴方節度使對我只怕也是視之如寇仇。所以河西現在萬萬去不得,妳二人切勿妄動。阿三若真有復位之心就不該將心思全沉迷在幻術上此事尚需道長督導。一旦機會來臨。凡我能為者必定全力以赴。”
“河西若是去得我二人當初也不至于流落山南。咸宜公主生時,最好幻戲,她在時承宗倒看不出什么來,但自那日事后,小王子便日日纏著貧道要學,我不過傳了他幾手小把戲,其實算不得什么”,言至此處,貞華道長暮然頓步注目唐離道:,當日我隨公主遠赴饒樂大婚之后其他人都隨送親使回京。唯有我得公主懇留,在饒樂一呆八年,公主以故鄉親人待我,小王爺也是我看著長大憑著這八年親情,我必不會離開承宗一步只是貧道人輕力微小王爺復位之事唯有仰仗公子了。
貞華道長雖面目猙獰平日里也是少言寡語。卻實有古君子之風聽他這番話唐離點頭答應地同時又重重拍了拍他地臂膀。
天邊微露晨曉目送那黑幕軒車離府而去,復又站了片刻的唐離將手中那柄阿三從不離身地短刀納入懷中又看了一眼馬車消失地方向后才自回房而去。
這一日天氣睛好。唐離剛剛來到宮中教坊司,正欲召王主事等人議事。就見一個小黃門急急跑了過來、說陛下召見。大好春光下。天子并楊妃也不曾待在興慶宮中,唐離隨著小黃門剛剛來到內苑春明湖邊、就見遠處一身便裝打扮的玄宗招手笑道:“正有用到卿家處,快些過來。”
唐離疾步上前見內苑春明湖邊玄宗二人都是隨意而坐,而在他們身前各有一張書幾、幾上卷紙墨跡未干,看這樣子分明是剛剛寫成。“唐卿,如今人人都道妳是本朝詩評大家,卿家來得正好且來評評聯與愛妃所作孰為優劣?”,玄宗邊說,己順勢將身前的卷紙遞給了唐離。
唐離早知玄宗皇帝熟知音律、工詩善文但見他做詩還是頭一回。好奇之下按過卷紙低頭看去更讓他詫異的是卷紙中所錄卻并不是詩,而是一首題名《好時光》地辭作:寶譬偏宜宮樣,
蓮臉嫩、體紅香
眉黛不須張敞畫
天教入鬢長
莫依傾國貌,
嫁取個有情郎。
彼此當年少,
莫負好時光。
這曲調分明是取詞作中最后三字而成,形式類于小令在詩歌大盛甚至做為朝廷取士標淮的唐朝,身為天子之尊寫出這種作品,實在是孰為難得。
看到唐離臉上露出的詫異之色,玄宗皇帝哈哈一笑道:“愛妃勿需再比,只看唐卿神色此事定論已出。”
聞言,楊妃卻是微微一笑,并不接他的話,反是扭頭對唐離道:“唐卿,沒得再猜,《好時光》這曲牌根本就是前所未有乃陛下胡謅出來蒙人的,任妳想破頭也沒用且來看看本宮這首如何?”。
今日天氣睛好楊妃身著一身單絲羅宮裝灑金裙,微帶三分酒意的她細如牛乳般地肌膚透出片片暈紅、加上斜倚著太湖石慵懶姿態,只有說不盡成熟誘惑的風情唐離上前兩步,抬眼處就看到楊妃胸前宮裝處那一大片凝脂似的雪白,饒是他大感失儀收眼的快,這片刻的失態也被半醉斜倚的妃子看在眼中,蕩起一片低低的吃吃笑聲。
當此之時唐離只能對此聽而不聞,低頭向那卷紙看去楊妃善舞也好舞所以這首題名《阿那曲》者,寫的也就是舞者:羅袖動香香不己,紅蕖裊裊春煙里。輕云嶺上乍搖風,嫩柳池塘初拂水。
細將此詩看完唐離側頭看了看正含笑而坐的玄宗口中出言贊道:“好詩,娘娘所作誠然佳品。”
見唐離看完自己所作后一言不發,卻對妃子所作贊不絕口玄宗好奇之下興致大起,只是還不等俯前向前地他說話早有楊妃興奮扶案道:“好在那里?”。
“陛下、娘娘且看這起句,羅袖動香香不已,此寫舞女輕歌曼舞時拂動羅衣衣袖而其身上脂粉之香四處飄散,這不已,兩字極寫香飄四溢的情景用宇可謂精淮次句以秋日煙霧中亭亭玉立隨風搖曳的荷花為喻、以寫輕舞中的女子之美,隨后二句續用比喻謂此舞女舞姿優美瀟灑如在風中飄拂的嶺山輕云其腰肢柔軟處又如春日池畔低拂的嫩粹柳條比喻貼切且與當前景色情景交融尤是乍,,初,二字之用極為清晰的地寫明了舞者其時由靜態到動態起始過程,于煉字上十分淮確傳神。臣讀娘娘此作恰如觀舞者輕舞如此佳作,實非好,字不能形容”洋洋灑灑一番話說完唐離將手中卷紙重新放回喜笑顏開的貴妃面前。
楊妃雖自小聰慧長歌善舞但吟詩作賦地確非其所長這首即興之作不過是以物比人其實說不得有多好,這點她自己也是心知肚明,只是經唐離這一分析竟將這平常之作夸到了天上,雖然有拍馬之嫌,但這一拍實在是拍的高明句句贊美都是自詩文本身生發全然能落到實處。得公認地才子、一榜狀元如此夸贊、貴妃焉能不喜?是以唐離剛一說完她隨即笑顏如花道:“唐卿實堪稱為本宮知音來呀!賜座座位就安置在本宮身邊。”
片刻之間一副新的坐頭送至唐離謝禮過后安然坐下口中卻再不發一言。
玄宗聽唐離評完愛妃所作,尋思著總該說說自己那首自創曲牌的《好時光》,孰知等了片刻后,見安坐之后的唐離沒有半點要說話的意思一時忍不住道:“唐卿,那朕這首又如何?”。
“陛下所作臣無法置評”,微一拱手為禮,唐離正色道。
聞言,玄宗愈發好奇道:“噢!這是為何?”
“陛下所作乃是小令,這類作品多是配樂而歌,所以辭與曲絕不可分若陛下選用《清平樂》這種耳熟能詳之曲牌也好,偏這《好時光》卻是陛下之首創,依此來說,陛下這首雖有辭,卻不曾標注工尺譜原本就是殘缺之作,卻要臣下如何品評?所以此次陛下與娘娘論辭自然該是以娘娘獲勝”。
唐離話一說完,片刻的沉靜之后,就聽身邊楊妃抑制不住的脆笑出聲愕然一楞的玄宗先看看一臉正色的唐離隨后再看看笑得花枝亂顫的愛妃隨即也忍不住大笑出聲。
這一笑直持續了半盞茶的功夫方才結束,勉強坐正了身子的楊妃笑意不減的嬌喘聲道:“今日如此高興本宮之知音實不能不賞唐卿究竟賞賜何物,本宮準妳自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