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還挺有組織能力的,”馬玥看著工地上壯觀的景象后不由得感嘆道,“我都不敢想象這是你弄出來的。”
“主要是裴老爺子的功勞。”孫綱說道,“老爺子象上了發條一樣的忙活,簡直有些不要命的架勢,我都怕他哪天撐不住倒下來。”
“你才知道,老爺子本來身體就不好,他真的是在拼命。”馬玥嘆息了一聲,說道,“我知道他是想早些看到中國自己造的戰列艦下水,我勸過他,可他就是不聽,”她白了他一眼,“我只好安排香蕓專門照顧他了,你秘書這個職位我正式撤銷了,現在告訴你一聲。”
“金姑娘不回來了?”孫綱愣了一下,問道,
“果然露出了狼尾巴,呵呵,”馬玥笑道,“她現在常駐朝鮮,做為北洋軍情處和朝鮮方面的聯系人,以后你想見她可就不容易了。”
“她能回到自己的祖國,對她來說也許是件好事。”孫綱說道,雖說她不回來了讓他的心頭沒來由的感到一絲惆悵,但還是很為她高興的。青春后期的“袁大頭”目前可以說是朝鮮的“太上皇”,正幫助朝鮮訓練中國式的新軍“京軍壯衛營”,用日本人給朝鮮的賠款在朝鮮大搞“改革”,甚至考慮幫助朝鮮建立一支小規模海軍以對抗日本將來可能的威脅!(朝鮮好象自李舜臣以后就沒有真正的海軍了。)朝鮮的政局應該是沒有太大的問題了,金舜姬也許將來會和馬玥一樣,找個愛她的人嫁了,平靜幸福地過完一生吧?
努力擺脫掉那個美麗的身影,他的思想又回到了眼前的局面上來。
法國答應的東西和人遲遲未到,讓他的心底很是沒底。
法國人很精明,聽老狐貍說法艦六艘已經駐泊在了廣州灣,和廣東水師的官兵相處的還算“融洽”,但孫綱還是有不安的感覺。
馬江之戰,中國海軍心中永遠的痛。
他可不想讓廣東水師再重蹈覆轍。
據說法國人給他派來的是一個很厲害的造船專家,按他的了解,被稱為“專家”的人一般架子都大,法國人自來就牛B哄哄的,到時候能聽他一個造船新丁的嗎?
“我從美國弄的那些人快到了,除了造船技師和技術人員,你猜猜還有什么?”愛妻調皮地打斷了他的思路,對他說道,
“反正不會是原子彈。”孫綱笑道,要是真有原子彈就省事了,他現在弄的,其實就是不是原子彈的原子彈。“能不能給本大人一個提示呢?”
“傻呀你。”馬玥白了他一眼,說道,“和你手機有關的。”
孫綱吃了一驚,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是說,無線電?”他小心地問道,
“不愧是‘色狼’,想‘狼群’想瘋了是吧?”馬玥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現在的“海軍業務”已經直追他了,“不是無線電,是電話,我的大人。”
“什么什么?電話?”孫綱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在這個時代,電話也可以嗎?
“這有什么大驚小怪的,光緒八年(1882年)上海就有了。”馬玥對他驚詫莫名的樣子很不以為然,說道,“水師衙門內部傳個消息還得來回趟跑,多費事,我們把電話裝上,大家都方便嘛,我往家里打也方便。”
孫綱壓抑不住心中的驚喜,愛妻只是圖方便,沒有想過電話的軍事價值,如果能在戰場上建立臨時的電話網絡,針對不同的戰場形勢及時指揮調動兵力就成為可能,其作用簡直不可估量!
后來的多次海陸協同作戰表明,他的想法是多么的正確。
幾天后,馬玥招的這批外籍雇員乘船到了旅順,孫綱給他們做了妥善安置,馬玥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實行她的“遠距離通訊”計劃,時間不長,北洋水師的駐地旅順口和大連灣就建立了一個有線電話網絡,“北洋電話局”就此成立,用戶主要是水師眾將,當地官員和他們的眷屬,在試用了一段時間后用戶們無不交口稱贊,只是用慣了手機的孫綱對這種手搖的,連撥號盤都沒有的,而且需要專門接線員接通的電話還是覺得別扭之極。
“有的用就不錯了,我的大人。”這天馬玥對他說道,“這個時代,這就是最好的了。”
“要是能再遠點就好了,”孫綱說道,“中堂大人和制臺大人那里也有的話,就不用總發電報了。”
“你怎么不說通皇宮里呢?”愛妻白了他一眼,“直接和皇帝說得上話,就不用上折子了。”
“對呀!”孫綱一拍大腿,“這個事容我想想。”
“別做夢了你,小心樹大招風。”馬玥說道,“當初中堂大人辦鐵路開礦就讓人罵了個狗血淋頭,他還是在紫禁城鋪了條鐵路才說動了太后支持他,你想學他在皇宮里安電話,也得有挨罵的覺悟才行。”
“好吧,再議。”孫綱說道,“你說的也對,中堂大人因為開礦的事好象又挨參了。”
“軍情處的人都報來了,好象還不止一本的說。”馬玥說道,“又是翁師傅起的頭。”
“又礙著他什么事了?”孫綱奇怪的問道,“這我還真不知道。”
“好象還提到什么‘圣訓’?”馬玥說道,“我沒太留意,一會兒讓人整理一下。”
“沒有秘書就是不行哦。”孫綱哀嘆了一聲,碰上了愛妻那刀子一樣的目光,立刻把話咽了回去。
綜合了一下最近的消息和情報,孫綱才知道,翁師傅消停了幾天后,又和李鴻章別上了。
這回,是直指著鐵路和礦業去的。
到1895年為止,中國的鐵路只有400多公里,第一條比較有規模的鐵路還是修在了臺灣(劉銘傳主持修筑的),李鴻章為了修建中國的鐵路可以說是煞費苦心,但朝廷里的那些頑固不化的道學老朽還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反對,什么破壞風水啦占用耕地啦毀壞墳墓啦遭天譴啦不一而足,偏偏就是看不到鐵路交通對國計民生所起的巨大作用,沙皇俄國修建的西伯利亞大鐵路曾經讓李鴻章寢食難安,因為這條鐵路的修建意味著俄軍可以更快的向東方集結,如果俄軍向中國東北采取軍事行動,清軍根本不可能在第一時間內作出反應!他曾讓淮軍宿將劉銘傳上書奏請修筑橫貫中國西北至東北的鐵路,結果不但沒能通過,反而害得劉銘傳被迫引退!這回好容易借著甲午戰勝之機,李鴻章奏請在全國各地修筑鐵路,建成中國自己的鐵路網,這樣不但可以便利人民交通往來,在軍事上也有重要意義,“一旦邊疆有警,各軍瞬息可至”,他還舉了好多例子,遠的不說,這次俄國人進攻日本本土,日本陸軍就是憑著便利發達的鐵路網迅速對俄國人的行動做出了反應,在海軍殘余艦艇的配合下打跑了俄國人的!
可現在,準備修的從京師到天津的這條鐵路,立刻就成了翁師傅一干人等攻擊的對象。
翁師傅這回學乖了,沒有用那些掘人祖墳啦毀壞田地啦破人風水啦等“傳統”理由,也許是誰給他點步了,他這次提出的反對理由,居然也是軍事上的!
他說,“天津四面展望,利攻不利守,自海上有事以來,敵欲犯京師,皆由大沽而至,今修京津之鐵路,他日為敵所占,至京師不過數刻,不知李鴻章是何居心?”接著話鋒一轉,又說“一旦全國皆有鐵路,連為一體,他國占領一處,便可利用其行車之速,侵往他處,不數日便可遍及全國,此取禍亡國之道,臣不忍見也。”
這一番話描繪得可是太“恐怖”了,讓孫綱不得不佩服翁師傅的想像力和表達能力,這么一說,不把皇帝和“他媽”嚇著才怪。
翁師傅還說,“興鐵路需開礦冶鐵,又需采煤,我大清以農立國,經甲午之役,民力待復,斷不可將有限之民力,費于禍國殃民之物”,好象還覺得力度不夠,這回他連雍正皇帝的“圣訓”都搬出來了,“開礦雖獲礦砂之利,然寒不堪衣,饑不堪食,而聚集數十萬人于荒山窮谷之中,其害不獨有誤農業而已也。縱云窮黎糊口資藉,終非養民之上策。”這頂大帽子一扣下來,確實讓孫綱也嚇了一大跳,連皇帝他爺爺的爺爺的爸爸都請出來了,這也太損了吧?
“干掉這個老家伙不行么?”愛妻很溫柔地問了他一句,他差一點淚流滿面。
翁師傅就此逃過一劫。
對于翁師傅的攻擊,李鴻章和一些務實的官員們也據理展開了反擊,李鴻章指出,“觀英吉利,法蘭西,德意志,美利堅諸國,無不以鐵路交通為國家興盛之本。美利堅國土與我國相當,然地曠物豐,兩面臨海,海線較我國更長,難于守御,然未聞彼國有廢建鐵路之舉,反舉全國之力以興鐵路,至光緒十三年(1887年)共筑鐵路二萬余公里,為我國之500倍,彼豈不知鐵路戰時為他國占據之害乎?唯以其為國之利,遠大于戰時之害也,即日本葺爾小國,亦明鐵路之利,國家每有所籌謀,小民無不踴躍。我大清每有興鐵路之舉,便物議紛紛,誠可怪也。”
對于翁師傅搬出來的雍正皇帝“圣訓”,老狐貍也搬出來了乾隆皇帝的“圣訓”來加以反駁(大清朝的“圣訓”還真不少),“金銀銅鐵鉛煤,皆天地間自然之利,可以便民,何必封禁?若廣資接濟,地方窮民亦得藉以傭工覓食,于民生大有裨益,若謂之為地方之患,恐開采礦廠或至滋事,不知此等匪徒,即不開廠,任其流蕩失業,尤易為匪,惟在經理有方,善為彈壓,不致生事滋擾。”
這一回雍正乾隆父子“圣訓”PK,真是讓孫綱大開了眼界,這才知道原來大清朝的辯論會居然也這么好玩,比QQ對戰和起點書評討論區對轟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