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西市東北毗鄰皇城,達官顯貴府第云集之處的布政坊內,掛有“南海晁府”字樣的精致紅木大門化作無數斷木殘屑,四散飛濺。
隨同派內德高望重的前輩晁公錯,掌門梅詢等領導人物千里迢迢由海南北來長安的南海派三十余名男女弟子聞聲鼓噪,手持兵刃急急由住宅正門內蜂擁而出。
對于南海派弟子的喝問,怒罵,威脅等等毫不理會,出城后扮作岳山公然而回,且已在雷九指所住東來客棧定過房間的笑行天直接了當展開單方面的欺凌與發飆。
哀叫慘嚎,血雨飛濺中,南海派精英幫眾表演起以種種匪夷所思動作造型被擊飛,踢開的特技來。雖沒有人從中喪命,但骨斷筋折,重傷嘔血者卻前仆后繼,源源不絕。
這倒不是笑行天自重身份,不屑于擊殺這些武功“平庸”的南海弟子,而是......
終于,完全呈現一邊倒情形的打斗在南海派內僅次于晁公錯的長老“齊眉棍”梅天與在家修養的“金槍”梅洵聞訊出來之后,才進入像點樣子高手對決。
拳拳威勢十足,招招氣吞山河的岳山以一敵二,出手如般對上手持鐵棍,比之全盛時期梅洵尚要高出半籌的梅天,以及現今面部受損,因視線受到影響而武功大打折扣的梅洵。
利用梅洵現下視角不夠廣闊的劣勢,身法如風的岳山一記雷霆萬鈞的重拳猛然擊出,猝不及妨,功力未曾運足的梅洵全身劇顫,再也把握不住作為直接受力點的金槍,虎口震裂的同時,整個人也打著旋轉被擊出圈外,倒地不起。
只剩下一個須發皆白的梅天更是不計,被連續三記快似閃電的重拳接連轟中手中鐵棍,口吐鮮血中,頹然倒地。
被岳山像老鷹捉小雞般拎住后領提起的梅天眼中含著深刻恨意道:
岳山你若有種就去福聚樓找上晁公,欺負我們這些后輩算哪門子的英雄好漢?
仰天一陣得意至極的大笑,岳山冰冷自信的語聲響徹整個晁府:
一群廢物,我岳霸這就去誅殺晁公錯讓你們看看!
西市,
福聚樓,
由于還未到晚飯時間,達官顯貴、富商巨賈們最愛流連用餐的三樓很是空曠,在稀稀落落僅近十桌的客人中,最為引人注目的有三桌。
第一桌位置靠西,赫然在座的有趙德言,可達志,晁公錯與顏歷四人,后者作為禁軍中的武官,一直負責保護在王世充與李密交戰中,為取得與李唐同盟,被前者當作交易品送給好色李淵,且被封為貴妃的董淑妮。
第二桌位于北端,竟然是大明尊教的明子之首烈暇,容顏俏麗的水火二女,以及吊死鬼模樣的“濃霧”鳩令智,長相兇惡的‘熄火’闊榭羯和白凈文雅的‘惡風’羊漠六人。
不知道為應對月底那場震動天下,不死不休的決戰,大明尊教是先以這六人作為探路人馬,還是早已高層盡出,只是余人隱身于暗處而已。
第三桌是整個三樓客人均不時側目的焦點所在,高貴典雅的李秀寧;活潑俏皮的獨孤鳳;英氣勃勃的紅拂;清秀脫俗的白清兒;端莊賢淑的沙芷菁;艷光迫人的董淑妮,這一爭奇斗艷,美不勝收的瑰麗組合,又怎能不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本來李秀寧四女偷偷約好今天到城內游玩,順便觀賞一下扮作岳山的夫君是何等樣子,哪知道由獨孤鳳處獲知四女將游逛長安的沙芷菁,以及在洛陽時就與沙家五小姐為閨中密友的董淑妮竟然也同時前來,于是,人間一道靚麗別致的優美組合由此產生。
以上三桌之間形式坡為微妙,四女因為丈夫與自身的緣故,對于另兩桌自然不理不睬,自顧在那旁若無人的偶偶私語,言笑盈盈。
大概是怨毒嫉恨上次被笑行天強勢驅趕的狼狽相,又或是被現在四女快樂無憂的樣子所刺激,隨著一聲飽含恨意的冷哼,一向狡詐陰險的烈暇竟破天荒出言嘲弄道:
趁著某人還有命在,趕快盡情的歡笑吧,否則,嘿嘿.....
今天穿著白底滾紅邊的緊身武士服,把渾身美好曲線表露無遺,浮凸有致,充滿少婦成熟風韻與青春火熱魅力的董淑妮聞言立時秀眉蹙起,心中不喜。
本來與獨孤鳳和沙芷菁二姝就是閨中好姐妹,后由于家族對立而與前者漸行漸遠,被送入唐宮之中生活更是寂寞無聊,今次好不容易逮倒機會微服出宮游玩一次,且又與不再有明顯利益沖突的獨孤鳳“重修舊好”,董淑妮哪容的旁人打擾其興致。就在她要出言怒斥的當口,眼中厲芒閃過的白清兒已搶先嚦嚦鶯聲道:
拂姐,聽說大明尊教內身為明子之首的烈暇為人極具男性魅力,且武功僅次于神秘莫測的“大尊”,已隱隱超過其教內地位尊崇的“善母”,不知是也不是?
美目同樣殺機畢現的紅拂冷聲應道:
好像有這么回事兒,不過此人心術不正,當初就是他以卑鄙暗襲手段打傷的珣妹與真師姐。
白清兒嬌笑道:
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被夫君像某種跟進跟出的四足動物般狼狽驅離。
獨孤鳳拍手雀躍道:
可惜當時人家沒能在場,想來那幅情景一定很好玩!
一聲長笑出口,坐于悶聲飲酒的可達志身側,本是靜靜旁觀的突厥國師趙德言忽然添磚加瓦道:
大明尊教本是由波斯總教逃離的叛徒在大草原所創建,其根基就已不正,從屬者又怎么可能有好東西存在?
在塞外現在是突厥頡利部落的天下,立于回紇,在鐵勒亦勢力不小的大明尊教要想擴大規模,與頡利的沖突對立自然不會少的了,這也是落在下風的大明尊教要向中原地區發展轉移,并希望通過與笑行天一戰擴大其影響力的最直接原因。
未等大明尊教眾人反唇相譏,一聲綿長悠遠,震動西市的低沉語聲猝然響起道:
晁七殺何在,給我岳霸刀滾出來受死!
本來喧鬧熱烈的福聚樓,乃至渭河兩岸里許范圍內頓時靜默異常,針落可聞。
一直等待這一刻的四女立即搶占近在眼前的有利位置,連帶自身也是好奇不已的沙芷菁與董淑妮,六姝美麗的俏臉最先出現于臨東靠近躍馬橋的窗前。
聞聲穿窗而出的晁公錯由三樓飛掠于躍馬橋西端橋畔,與石橋另一側手提梅天,卓然而立的岳山隔橋相對。
橋上來往的行人與橋頭站崗的守衛立時爭相走避,唯恐受到無妄之災。長安城內雖禁止私斗,但十日前“懸尸立威”事件早已轟傳關中,現在又有誰敢上來自討沒趣。
剛剛登門造訪,梅天這廝竟然說我岳霸只會欺辱后輩,沒種前來找你晁七殺,現在某家就讓全長安人看看,倒底最終誰會昂首而去,誰會橫死橋頭?
接過被拋來的梅天,心中怒火高熾,烈焰升騰的晁公錯先為其解開穴道,又簡潔詢問過家中情況,才冷聲對岳山道:
你我已有二十多年未見,昔日一點小小恩怨更是不值一提,岳兄為何要專程找上我晁某人?
專程,你晁公錯也配?岳某人真正要找的是一直龜縮不出的石之軒,殺你,只是大戰之前的熱身罷了!
眾目睽睽之下,本是強壓怒火的晁公錯老臉再也無法保持古井不波,雙目射出刻骨的仇恨道:
我晁公錯又何曾懼過你岳霸刀?你是否見過小研,她難道沒將你誅殺當場?
岳山嘴角逸出一絲極其嘲弄不屑的殘酷笑意道:
難怪小研從未將你放到眼里過,像你這種沒有半根骨頭,只想索取不敢付出丁點的軟蛋,仍然存活于世真是這人間最大的悲哀。
心底隱痛被公然赤裸裸剝離開來,雪白胡須差點翹起來的晁公錯眼中殺機大盛,語聲冰冷至極點道:
小研真正喜歡的人是石之軒,你岳霸刀也只是一條慘被利用的可憐蟲而已。
岳山聞言仰天長笑道:
石之軒得到小研的心;我岳山得到小研的人;你晁七殺又得到了什么?哪怕連丁點蔑視的眼神都沒得到一絲!不錯,我岳山是被小研利用,但卻從未丟棄過一身錚錚鐵骨,而你晁七殺呢?超級窩囊廢兼叩首軟腳蝦!
被躍馬橋守衛堵在渭河兩岸看熱鬧的百姓過客雖被阻住行程,但卻沒有人有絲毫怨對之心,因為,兩個白須皓首的老頭在這里言辭激烈的爭風吃醋,實在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異聞!如此熱鬧情景,又豈能抱憾錯過?
樓上早已擠到窗前觀戰的可達志一改消沉神態,目射銳利的目光道:
晁公錯形式有點不妙!
位于其身側的顏歷不解道:
他們口中的小研倒底是何人?
雖然已初步達成某方面的一致立場,但對驕傲自大的顏歷無一絲好感的趙德言冷哼一聲道:
二十年前的魔門第一人,三十年前武林“四大美女”之一的“陰后”祝玉研,顏小友難道未曾聽令尊提起過?
恍然大悟的顏歷喃喃自語道:
原來是她!
另一窗口,白清兒正在那里暗自思量,夫君為何要在此公然提及師尊隱私,難道是......
晁公錯終受不住這不留半點情面的冷嘲熱諷,歷嘯一聲飛掠而起,雙足陡然踏上橋欄再度增速,以泰山壓頂的強絕威勢向仍傲然卓立的岳山一拳轟出。
拳未至,將周圍空氣完全吸納席卷的拳勁已迫的岳山衣衫飄動,須發飛揚。
對于轟向自身檀中大穴的七殺拳勁渾然不理,后背長刀瞬間出鞘的岳山不閃不避,一招“力劈華山”勢若奔雷般迎頭疾斬而下。
如同對決席應般,又是一招以命搏命!
對岳山的個性了解甚深的晁公錯看似雷霆萬鈞的一拳其實卻留有三分后勁,見岳山果然采用同歸于盡打法,右拳立時變向,改為正面迎擊當頭劈下的凌厲刀鋒。
隨著沉悶至極點的勁氣交擊之聲轟傳四方,岳山魁偉的身軀一陣劇烈搖晃,方重又穩如泰山,橫刀傲立。
一個倒翻飛退數丈距離,又回退兩步方才穩住身形的晁公錯內心泛起驚駭欲絕的滔天巨浪,剛剛雙方實打實的功力互拚,對方竟可穩勝自己半籌,一向瞧不起岳山的晁公錯又怎能不驚,不怒,不懼,不怖?
樓上觀戰的趙德言亦禁不住震駭道:
想不到重出江湖的岳霸竟然厲害至斯?
顏歷不屑道:
以岳霸刀這樣的前輩高手,竟然還采用這種莽漢式以命搏命的低級招法,真是有傷大雅,貽笑大方。
眼珠不錯半下緊盯樓下拼斗的可達志頭也不回的曬道:
岳霸平生大小數十戰仍能存活至今又豈是易與?現其招式看似無賴,但無論時機,技巧運用都已自成一脈,臻至大家境界,單單方才那一刀,可某就已領會很多已往未曾體悟到的東西。
顏歷強辯道:
既然岳山如此厲害,又是魔門的死對頭,那他為何不挑戰剛剛擊敗畢玄不久,正是風頭最勁的笑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