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有救命之恩的羅凌,宋一舟倒也算的上知恩圖報、有情有義。回到基地的第二日,宋一舟早早的來找羅凌,非常熱情的自愿為羅凌當一回免費導游。
“你不用工作?”對于宋一舟的好意,羅凌的報答方式就是——多說幾句話。
“我是研究助理,說白了就是跟班,跟班當然說什么都不算。在我的老師找到之前,我恐怕得清閑好一段日子。”談到工作宋一舟就顯得有些無精打采。
“當局養著?”
“怎么可能?”宋一舟癟癟嘴,“現在可沒有不出力就能拿工錢的好事,哪個行業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不但得干,還得有成績,我的職務雖然還在,但實際上,已經失業了!”
“那,有什么打算?”
“雖然短期內還不至于餓死,但家里還有兩張嘴要吃飯,所以,來找你嘍!”宋一舟沖羅凌呲牙一笑,那兩排牙明晃晃的,似乎是專門用作切肉而用,而羅凌正是一頭夠肥的羊牯。
羅凌微微一怔之后,輕輕的笑了。比起那些假彌三道的偽君子,宋一舟這樣的真小人到也可愛。他知道宋一舟一定會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所以邊走,邊靜待下文。
果然,宋一舟見羅凌反應良好,適才半真半假的話馬上砸實,“我覺得你需要一個經紀人!”
見羅凌不置可否,宋一舟道:“起初見你,我很是懷疑了一陣,懷疑你是‘魔狗’,抱歉哈!”
“魔狗,是指投靠惡魔的人類叛徒嗎?”羅凌問。
宋一舟點頭,“廣安這一域幾乎所有的幸存者基地都吃過魔狗的虧,有兩個甚至因為魔狗而完全淪陷,聽他們說,那現場叫一個慘,就是當年深淵之門開啟時,人類也少有那么集中的被屠殺的場面,簡直就是屠宰場,血水都沒過了人腳!為此,有個前去救援的甲士都精神崩潰了。”
“內部破壞,確實很可怕!那現在呢,怎么不懷疑了?”
“昨天,我找人咨詢了一下,他給出了一些判斷,結果跟安順街基地的兩位長官對你的分析基本相近,那就是,你是‘野路子’的幸存者的可能更大些。”
“有專人分析,還能知道基地長官的談話內容,看來,你這人脈很寬廣啊!”
“是有那么點優勢,要不然敢毛遂自薦給你當經紀人嗎?”宋一舟小小的拍了一馬。
“從分配的住房來看,當局對我的戒備之心并未去除。”
“人之常情,人們都被鬧騰怕了!需要一點點時間和一點點成績,猜忌自然會淡化。”
“嗯!這個解釋算的上合理。說說有你這個經紀人的好處吧!”
“那我直話直說哈!你就如同久居深山的獵人,狩獵的能力那是高強的,但在交涉、交際方面,我想,以你的‘淳樸’,很可能會吃虧上當。而且,往往是被狠宰一刀。咱那收獲也是血汗換來的,干嘛便宜別人?你說是不?而我在這方面恰恰有優勢,所以,第一個好處就是,不會被宰,好東西能賣上好價錢。”
羅凌點頭。
見羅凌認可,宋一舟的精神頭更足了,“這第二嘛,出發點還是因為你比較‘淳樸’。現在的社會體制以及種種社會現象,跟兩年前比較,那是有天翻地覆的改變的。你一頭闖進來,根本不知道所以然,甚至是感覺無處下手,有我在,就不會有這樣的尷尬,迅速適應這個社會,少走彎路,這不比你一個人摸著石頭過河強很多嗎?”
羅凌又點點頭。
宋一舟笑容可掬的繼續道:“第三,這陌生的城市,說起熟人來,我應該排第一位吧!況且你又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也不能恩將仇報不是?還有誰比我更值得信任呢?當然,我也不能死皮賴臉的硬貼著,咱可以拿業績說話,有朝一日你適應了這里的生活,覺得我這個經紀人不合格,可以換嘛!”
“好了!理由很充分了!你以后就是我的經濟人了!”
“好咧!雖然咱們不用簽什么合同,不過我可有言在先,在某些事務上,你可得聽我安排,不能沖動,另外,不許對我使用暴力!”
羅凌笑,“你看我有虐待人的傾向嗎?”
“據說你在醫務室就暴走了一把,我這小身子板可經不起你拿捏。”宋一舟‘幽怨’的說。
“好了,我保證,不對你使用暴力!”
隨著宋一舟,兩人七轉八轉,從一條小巷出來,羅凌只覺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條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步行街,路寬十米,道旁商鋪鱗次櫛比,各類霓虹燈招牌閃的人眼花繚亂,街上人流熙攘、摩肩擦踵,繁華程度,比之過去的商業街,也不逞多讓。
宋一舟帶著幾分得意道:“有點傻眼吧!人類并沒有因為地表的完全淪陷而退回到以物換物的石器時代,而是走上了城邦式的發展道路。就拿安順街基地來說,人口超過12000,現在,地下的養殖場、地下的種植棚、地下的各種產業已經開花結果,開始為幸存者的生存提供保障。聽說,還有人口過百萬的地下都市存在呢!想想真是了不得,咱廣安域所有幸存者基地的人口加起來,好像也沒超過40萬。”
“確實沒想到,沒想到人們的適應能力這么好,這里好熱鬧!”
宋一舟又道:“也不全是適應能力好啦!今天是交易日,類似于舊時的趕集,有移動商鋪在好幾處地方售賣各種物資。平日里有閑這般逛的可不多,都得為生計奔波啊。”
“哦!”現在的幸存者基地就跟舊時地處偏僻的村莊,這種趕集似的交易辦法孕育而生,確實一點都不稀奇。
“走啦!邊走邊聊。”宋一舟陪著羅凌,侃侃而談道:“現在的幸存者,就好比一大窩、一打窩的老鼠,彼此有的有聯絡,有的沒有,有的在整合,有的在單干,有的玩民主,有的玩君主立憲,還有的是典型的封建體制,更有那裸的山大王式的……所以談到社會形態,不能說是倒退,只能說是多姿多彩,百家爭鳴!”
“幸存者的數量規模比我想象的要多的多。”
“嗯,理論上,人類倉促應戰、一敗再敗,再加上各種生活資料匱乏,就算不被殺死,也餓死了。這種推理沒有什么不合理,惟一欠考慮的就是,各國在當初秘密研究魔法應用的同時,其實是早有準備的,很多高人已經預料到不可逆轉的災難,所以做了相當充分的準備。”
“再者,魔法應用研究也不是一無所成,看現在方方面面的魔法應用就知道了。這也是幸存者能迅速恢復生活秩序的主要因素之一。”
“其三,世界各地的深淵之門并非同日開啟,人類雖然是節節敗退,但從開戰到地表完全淪陷,還是經歷了41天之久的,有的地方甚至更長一些。這就給眼光足夠長遠的人以足夠的時間,去未來的生存之路謀劃。”
“比如這里,安順街基地,基地軍政兩位長官林祥和馬陸路當初一個是市人大代表,一個是軍人出身,兩人高瞻遠矚的看出了這條街地下的人防工事的戰略優勢,多方奔走,積極策劃,很早就開始經營,這才有了后來的安順街基地。這里基本是獨立自制的,收容的幸存者也大都是大戰末期幾乎一無所有的難民,底子相較其他基地都薄些。也許是因為都夠窮的關系,大家的向心力和團結卻要好過其他基地……”
宋一舟的講解讓羅凌對現狀有了相當的認知,在為幸存者慶幸之余,他也暗自嘆息,從某種角度講,對于民眾,這個世界似乎永遠沒有太多的改變,區別就是一位好的或者壞的統治者……
不經意抬頭,羅凌從商店落地玻璃櫥窗中,看到的竟然是一個穿著少的可憐的半透明內衣、騷首弄姿的妙齡女郎!略一掃視,街道兩側,這樣的櫥窗竟是如此之多,里邊的女郎動作大膽暴露,極盡誘惑之能事,便是當年性開放之最的阿姆斯特丹街頭,比之也尚有不及。
一旁的宋一舟介紹道:“這一段叫迷彩巷,不過人們習慣稱為‘賣巷’,全都是這些玩意,只要有錢,想怎么玩怎么玩,這是合法生意,絕不會被掃黃打非!”
看羅凌的表情,宋一舟已經猜測出了他的大概想法,“覺得墮落是嗎?”
羅凌撇撇嘴算是承認。
“前面還有合法的人口買賣市場,相當完善的體制,制度、規范一應俱全,說白了就是奴隸市場。”
宋一舟解釋道:“現在,農業、工業等等,是在全面復蘇沒錯,生活物資雖然不算充裕,但也確實做到了不至于餓死人。不過,這是就總值來說的。”
嘆了口氣,宋一舟繼續道:“人是善忘的,現在已不比集體蒙難之初,早不復那時的萬眾一心、同舟共濟。隨著時間的推移,肉體、心靈的創傷漸漸被抹平或者麻木,同時,各種因素導致的生活差距也體現了出來。”
“你說這個世界有真正的平等嗎?”宋一舟忽然這樣問羅凌。
羅凌認真的想了想,繼而搖了搖頭。
“我也認為沒有!”宋一又癟癟嘴,道:“最基本的,人的際遇不同,能力不同,就算站在同一起跑線上,也會逐漸出現差距。終于,當初一窮二白的大家到了現在,有的富了,有的生活安穩了,有的還在貧困線上掙扎,還有的依然活不下去……”
指了指櫥窗里的,又指了指前方,宋一舟神色嚴正的道:“這里的,還有奴隸市場里的,他們為的不是享受,他們想要的,只是活下去!生存,這真的是個很嚴峻的問題。婦女、兒童,這些弱勢群體,當初是男人們用性命保護的對象,現在幾乎成了被遺棄的對象。為什么?除了他們的家人,有誰真正在乎他們的死活?在那些慘烈的戰斗中,‘保護’這個詞往往等于用自己的命去換家人的命!”
“戰爭,讓男人們很多都死了,并且這種損失仍在持續,知道廣安這一域的男女比例嗎?1:4,非常恐怖的數字!就算有許多巾幗不讓須眉,但天生生理上的弱勢是無法彌補的。在這個狩獵覓食的時代,當所有人不得不為了生存而選擇獸性回歸后,總體而言,女人跟男人是沒有什么可比性的。基地里也沒有足夠的產業安置她們,除了依附于強大者,迎合強大者,他們還能怎么辦?”
良久,羅凌才道:“沒什么比生存更重要!”這句話不僅僅是他同情弱勢群體,更是他自己的感觸,當初自己的坎坷經歷,就是用血淚來闡述這個道理的。
宋一舟接過話道:“所以說,與其用清高作為尊重,到不如招呼下她們的生意,她們同樣是在用勞動換取生存的機會。或者,如果有能力,去奴隸市場買兩個回去用,就當做善事了。如果有辦法,誰愿意作踐自個?現在的歲月,是最艱苦的,熬過去,相信會好起來的!”
一番交談,讓羅凌對宋一舟的印象改觀了不少,這個人,就算是個小人,也是個有些良心的小人。
“現在我們去哪?”
“酒吧!”
“酒吧?”羅凌幾乎忍不住想要收回剛才的評價。
“對!只有酒吧才提供單間,第一步,我們要做資產評估。同時,你有必要了解一些規則、行情,以便進行合理的投資和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