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巨大的美式波音731大型客機翱翔在蔚藍的天空中。()目標國。
飛機的貴賓艙內。榮少亨身上蓋著毯子,坐在機位上,假寐著。
突然一陣吵鬧聲,將他從假寐中驚醒。
“你不要對我說英語,我英語不怎么好,我只想知道我要的二鍋頭為什么還不給我拿來!”說話的是一個中國人。
“對不起先生,我們飛機上不提供二鍋頭這樣的酒!”明顯是空中小姐的聲音。
“不提供?”
“那你們提供什么?”
“我們提供各種軟飲,啤酒,紅酒,還有威士忌,伏特加——!”
“威士忌和伏特加?那不也是烈酒么?你們既然提供威士忌,那為啥不提供二鍋頭?是不是歧視我們中國的烈酒?”
“對不起先生,這個問題我沒法回答你!”
“沒法回答我?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是中國人?告訴你,你現在飛去的地方,都是中國人!”
“我沒有這個意思,先生!”那個空中小姐明顯很不爽這個留著平頭粗壯男人的胡攪蠻纏。
貴賓艙內中國人本就不多,帶上榮少亨也不過三四個,其他兩名中國人穿得西裝革履,頭上抹油,為自己有這樣的同胞感到很沒面子,心說,哪有跟人家洋人爭論這個的,也太不上檔次了吧,怪不得我們在國外老被歧視呢,就是因為有這樣沒素質的同胞!
那平頭男人繼續道:“那好,我再問你一個問題,你們既然不提供二鍋頭,那為什么我上飛機要帶的時候,你們不讓帶?”
空中小姐耐著性子道:“這個我可以解釋,先生!為了保證飛機上每位乘客的人身安全,是不允許乘客私自攜帶液體上飛機的,或者說凡是跟水有關的東西都不讓上飛機,比如礦泉水,眼藥水等等……”
那平頭男人笑了,“聽你這意思,凡是和水沾邊的就都要禁止,什么水晶首飾,《水中花》的磁帶,《水滸傳》這樣的書,甚至是膀胱里偷藏水也不行,是么?”
聽平頭男人說的粗俗,空中小姐的臉紅了,心說,這人咋這樣,分明就是個中國痞子嘛!沒素質!
旁邊那人臉更紅了。
其中一個瘦一些的中國人咳嗽一聲,道:“朋友,你就不要再開玩笑了。”
那平頭男人瞪了瘦子一眼,“朋友?我和你很熟么?不要以為你是中國人,我就和你一樣!”
瘦男人無語了,心說,老子還不想跟你一樣呢,痞子!只好擠出笑容道:“呵呵,你真喜歡開玩笑,先生!”
“也不要叫我先生,叫我同志!我不喜歡這種崇洋媚外的叫法!”平頭男人白了他一眼。
“……?”半晌,那個插話的瘦子方道:“誰崇洋媚外了?你把話說清楚些!”
“哼,看你們剛才的眼神,是不是認為我這樣做很丟臉?”
“是又怎么樣?人家飛機上不讓帶水,你偏偏要二鍋頭,不是找茬么?”插話的瘦子很拽道。
“既然不讓過帶水,那她們飛機上為何又出售酒水?”
“這是因為……”
“因為能賺我們的錢是嗎?”
“……可以這么說。”
“既然能賣美國的威士忌,蘇聯的伏特加,那為什么不能賣我們中國的二鍋頭?”平頭男人質問道。
“是因為……”瘦男人不知該如何解釋。半晌才道,“這只是一個小事兒,你計較那么多干嗎?”
平頭男人冷笑:“我們中國就是因為有太多像你一樣不喜歡計較的人,才會被瞧不起——知道什么是霸權么,知道什么是骨氣么,知道什么是路見不平一聲吼么?我看你也不知道!你只會知道,穿著西裝打著領帶坐個頭等艙逛一圈美國就是上等人了,實話告訴你,你丫就是一屁也不是的老百姓!”
這番話說得瘦男人目瞪口呆,張嘴結舌半天才道:“你是誰,你怎么能這樣說我?你以為自己是老幾呀?”
“我是中國人,一個敢于提出自己意見的中國人,而不是像你一樣低三下四!”
“你……”瘦男人看一眼周圍眾人異樣的目光,臉色都紅的發紫了。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人拍掌大叫一聲:“好!”
平頭男子扭頭一看,卻是距離自己不遠的一個儒雅男子。
“是你在叫好么?”
“是的!”
“你是在諷刺我?”
“恰恰相反,我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
“哦,說來聽聽。”
“中國人太懦弱了,是時候強硬起來。”
“比如呢——”
“比如你剛才那番話!”
平頭男子審視著那男子,忽然豎起大拇指:“不錯,是個男人!”
“你也不錯,是個爺們!”
哈哈哈,兩人相視大笑起來。
“在下榮少亨,請問兄弟貴姓?”
“我么,天子腳下一個刁民!姓王名朔,文不成武不就,靠賣字為生!”
“王朔——作家?!”榮少亨詫異,再次打量眼前的平頭男,此時的王朔還沒有自己熟悉中的那樣飛揚跋扈,沒有“我是流氓我怕誰”的恣意囂張,有的只是一種頑主的痞子相!
“什么屁作家,我就是一看不慣現實的刁民,喜歡吼幾嗓子辱罵朝廷的憤青!”王朔對榮少亨笑道,“咱身體發育時適逢三年自然災害,受教育時趕所謂全面營養不良.身無一技之長,只粗粗認得三五千字,正是那種志大才疏之輩,理當庸碌一生,做他人腳下之石;也是命不該絕,社會變革,偏安也難,為謀今后立世于一錐之地,故沉潭泛起,舞文弄墨,總之一句話,混口飯吃!”
聽他這樣“調侃”,榮少亨不再懷疑了,眼前這位就是前世大陸那位以飛揚跋扈的文字橫行文壇的痞子作家,一聲我是流氓我怕誰,直如當頭棒喝,劈手撕下所謂崇高的面紗,接下來幾乎全部的媒體都參與到這場轟轟烈烈的論戰中去,加上《渴望》《編輯部的故事》《愛你沒商量》等等電視劇改編的成功,火遍了大江南北的作家王朔。
作為作為一名電影工作者,榮少亨一向都很尊重有文化的人,因為這些人的筆桿子能夠幫助他寫出很多優秀的電影故事。
不過對于榮少亨來說,他欣賞王朔的不是他的文學作品,也不是他敢于挑戰社會病態的勇氣,或者說欣賞他那肆無忌憚的痞子味兒,實在是因為他欣賞王朔的敢說真話。
榮少亨記得很清楚,在前世一次記者采訪中,王朔坦言自己過去因為心理疾病而吸過毒。更加坦白他自己曾經嫖過娼。他并且覺得那些在性產業中掙扎的性工作者“都是最好的人,都比那些小知識分子要好,內心要干凈得多、善良得多。”
一個敢于面對億萬觀眾,說自己吸毒的名人,從古到今,絕無僅有,榮少亨承認,這一點既是自己也做不到!
另還有一點讓榮少亨佩服王朔的是“敢于吃軟飯”!用王朔的話說,“我是吃軟飯出身,軟飯硬吃!”
而王朔吃軟飯的女主角就是有才女之稱的徐靜蕾。
很多人以為王朔是名人,就一定很有錢,其實不然,這廝花費喜歡大手大腳,交朋友起來更是五湖四海,那些稿費根本就不夠他糟蹋的。因此混到最后連住的房子都沒有,最后還是他的緋聞女友徐靜蕾剛他買了一套房子。對于記者有關他被包養的提問,王朔這么說:藝術家在過去一直受資助,這不丟人。女的養作家怎么了?你世紀的時候,歐洲藝術家全是貴婦養的。咱們國家女的是沒錢,養不起藝術家,有錢的絕對養。女的就是熱愛藝術。你以為原來的畫家都是誰養的?使館區的這些大使夫人養的。
我受女人恩惠太多了。我不收徐靜蕾的錢,她會跟我急的:什么意思?不拿我當朋友了?
我沒錢,鐵凝都能給我錢。鐵凝是我姐姐啊。鐵凝有一半親戚都是裝甲兵,她從小在我們軍隊大院出入。作協我多少姐姐啊,王安憶、陳丹燕、池莉、孫甘露、張欣、王海玲,就這些姐姐每人給我100塊錢都能養起我來。
女的比男的仗義多了。我就不接受男記者采訪,也不接受娛記采訪。他們問的問題之討厭,誰要回答你這些問題呀?我覺得這世界交在女人手里比較放心。男的瞎打聽,我跟你聊得著嗎?聊八卦呢?我憑什么告訴你我多少女朋友?采訪我的,只能是文化版的記者,女的。她有人性,才能夠明白。不靠譜的人別想靠近我。
這就是王朔,喜笑怒罵痞子味兒十足的“流氓作家”——王朔!
“想不到在這里能夠遇到你這樣的作家,也算是我的榮幸,還是正式一點”榮少亨伸出手道:“很高興認識你,王朔同志!”
王朔握上去:“你別叫我‘同志’,還是稱呼我作先生吧!”
榮少亨詫異:“那剛才……”
“剛才是因為那瘦子本身就是中國大陸一公民,卻想要冒充上流人士,我偏要讓他叫‘同志’,讓他明白自己是生在新中國,長在紅旗下……你不一樣,一看就知道你不是大陸人,我沒理由讓自己的朋友順著我的意思,相反,只要是我王朔的朋友,我寧可順著你的意思!這就是哥們義氣!”
“呵呵,四個字來形性情中人!”榮少亨笑道。
“這四個字評得好,知道么,我最喜歡的四大名著不是《紅樓夢》也不是《三國演義》,而是《水滸傳》,我最喜歡的水滸人物不是宋江,也不是武松,而是花和尚魯智深!為什么喜歡他,就因為他比別人更講義氣,更仗義!就算不認識對方,也能套心窩子相助!”
王朔這番話說得慷慨激昂,不禁讓榮少亨側目,如果說現在的王朔是個憤青的話,那么未來的王朔就是個打家劫舍的強盜了!只不過別人劫的是財色,他劫的是情義。
“呵呵,你總是這樣說話么?看得出來你性子很直!”榮少亨說道。
“性子直是因為當過兵。”王朔坦言道,“——我看不慣眼前的事兒,剛開始的時候就喜歡大罵,后來罵累了就用筆寫,在后來才發覺自己挺有寫字罵人的天賦,就一發不可收拾成了流氓作家!”
“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得罪人?”榮少亨笑問。
王朔毫不猶豫地回答:“我實話告訴你,我是超級攻擊型人格,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就是一病人,我是一瘋狗,咬死人不償命。”
“瘋狗”王朔么?
有意思!榮少亨心道。
就這樣,在飛來百無聊賴的榮少亨結識了喜歡特立獨行喜笑怒罵的痞子作家王朔。這一路上兩人言談甚歡。王朔這個人說話語速極快,并且腦袋瓜里凈是一些匪夷所思天馬行空的怪想法和歪理念,搞得榮少亨都有些被他給侃暈了。
作為一名傾聽者,榮少亨絕對是很夠格的。不管王朔怎么胡侃,他都始終保持著一種認真傾聽的態度,用眼神注視著王朔,若有所思。
在談話間,榮少亨將大嘴巴王朔的底細摸地一清二楚,甚至于王朔連他的祖宗十八代都說了出來。相反,由于不多嘴說話,榮少亨只是簡單地介紹了一下自己,王朔只是知道眼前這個男子是香港的一個電影人,至于拍攝什么電影也沒打聽——他只顧著說自己了。
時間在愉快的胡侃與傾聽中慢慢過去,直到聽見飛機上傳來:“各位乘客請注意,中國都機場已經到了。”
“哇,時間過的真快!”平頭王朔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擦一下嘴巴,意猶未盡道:“我這個人純粹是話癆,幸虧你能受得了!”
“呵呵,聽你說話慢有意思的——比打盹強。”榮少亨笑道。
“你這話我愛聽,你不知道我有一大幫損友,都喜歡聽我瞎掰,有時候我們幾個人扎一堆兒,互相瞎掰三天三夜不帶喊累的!”
榮少亨笑笑,因為他知道喜歡和王朔一起瞎掰的人其中就包括未來的電影大亨——馮小剛。
“其實說話也是一種藝術,有人說話比看書強,有人說話比做人累!”
“哈哈,你這話我愛聽!說話就是做人,你說話有人聽,就證明你做人做成功了,你說話沒人聽,那么兄弟,你就別瞎折騰了,歇著吧!”王朔興奮道。“卡起來你我真是一見如故一見投緣,不如這樣,你要是在有什么事情,盡管找我,這是我的聯絡方式,”將一個名片遞給了榮少亨,“我別的不敢說,整個人都認識我,你要是惹了麻煩,只需要報上我的大名,準給你解決了!”
“那就多謝了!”榮少亨將名片手下。
王朔得意呵,大有做了老大的意思,他要是知道,此刻和他說了半天話,不怎么耀富的家伙,竟然是香港乃至世界第一華人首富的話,可能會被唾沫星子嗆死。像人家那樣的身份,需要他幫忙么?!需要么,不需要!
巨大的飛機帶著嗡鳴聲,撥開氣流,沖破云層,終于緩緩的到達了中國都國際機場。
與自己新結交的機友痞子王朔告別后,榮少亨就帶著大傻成奎安,攜帶簡單的行李下了飛機,來到機場外,放眼望去,只見第一次“亞運會”還遺留著很多標語。
“努力,拼搏,進取!”
“美麗,魅力亞運!”
“五湖四海,共聚亞運!”
“亞運,歡迎你!”……可能是由于時間的原因,怎么說也過去了一年,這招牌上的“你”字缺了單人旁,成了”亞運歡迎爾!”
另外在周圍的大喇叭中,還播放著歌手劉歡和韋唯合唱的歌曲《亞洲雄風》:我們亞洲,山是高昂的頭;我們亞洲,河象熱血流。我們亞洲,樹都根連根;我們亞洲,云也手握手。莽原纏玉帶,田野織彩綢;亞洲風乍起,亞洲雄風震天吼!我們亞洲,江山多俊秀;我們亞洲,物產也富有。我們亞洲,人民最勤勞;我們亞洲,健兒更風流。四海會賓客,五洲交朋友;亞洲風四起,亞洲雄風滿天吼!啦……亞洲雄風震天吼!,
啦……亞洲雄風震天吼!
總之,一年多的歌曲,現在還這么紅,不容易呵!
就在榮少亨打量著場四處發呆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道:“老板,要不要打車?”眼前停著一輛嶄新的面的——面的身上還打著標語:文明禮貌,熱情服務。
司機是一個皮膚黑黝黝的小伙子,由于九月份的天氣實在太熱,光著膀子,探出一腦袋問道。
“不用,有車來接我們!”榮少亨笑笑道。
“哥們,別瞎掰了,這么熱的天,就算真的有車接你也早該來了不是怕我宰你,帶著你兜圈子?放心,咱這可是文明號面的,不干那損事兒!”小伙子拍胸脯道。
榮少亨笑著,他身邊的大傻卻有些不耐煩了,道:“亨哥讓你走,你就走,還賴著做什么?”
“哎喲,聽口音哥們是香港同胞呀,那就更要放心了,咱就算真的宰客也只宰那些老外,對于港澳臺胞向來都是心慈手軟的!”那司機不氣餒道,“再說了,這么大熱的天,你們站在外面熱不熱呀,快點進來,別看哥們的面的檔次不高,卻還有冷氣,管涼!”
“我們亨哥說了,有車來接我們!”大傻對于一直推銷自己的司機不爽道。
那司機也不夠高興了,心說你們就瞎掰吧,有車接你們,你們以為自己是誰呀,不就倆香港同胞么,剛要開口,就見四五輛汽車氣勢如虹地開了過來。當頭的是一輛警車開道,后面也是警車押鏢,中間是一輛精品紅旗轎車,按照慣例,能乘坐這種國寶級轎車的,除了一些政府要員外,沒有他人。
那氣勢讓司機小伙把頭往里一縮,心說,乖乖,這是做什么的,好大的排場呀——與人家的名車比起來,自己的面的就自卑的像私生子。
在司機小伙瞠目結舌,還有圍觀人群的側目中,那紅旗轎車上急匆匆下來一個秘書模樣的人,一邊用手帕擦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沖著站在路邊的榮少亨走去。
所有人當即目瞪口呆。這是什么規格,竟然用如此場面來迎接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他是誰?是做什么的?所有的疑問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所有的人。
那名秘書模樣的男人一走到榮少亨眼前,就立馬道歉道:“不好意思啊,榮少亨先生,我們準備不周,時間晚了一點,還請你多見諒!”
“沒關系,我們也是剛到!”榮少亨客氣道。
“來,我幫你們拿行李,”那秘書主動地接過大傻手中的行李箱,然后邀請榮少亨道:“請上車,我們江部長正在酒店等候著您呢!”
原來榮少亨要來的時候,事先與這里的有關部門打了招呼,由于榮少亨與首長之間存在“特殊”的關系,當地政府很是重視這次榮少亨的蒞臨。因此就安排了文化部人員準備迎接。
“哦是么?”榮少亨心說,這個什么江部長的架子還蠻大的,不親自來迎接我也就罷了,還故意來晚,看起來想要給我一個下馬威才是。思忖著,就彎腰進了紅旗轎車。后面大傻也上了車。
倒很想看看那個江部長是什么貨色呢!榮少亨嘴角一翹,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