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偉紅的突發身亡如一道炸雷,將項楓震得有些昏眩。走在路上還在想著:麻痹的,怎么會這么巧呢?自己剛準備查他,就發生了意外?
項楓一邊在路上琢磨著,一邊想著應對之策,剛走到小區門口,趙誠便駕駛著那輛黑色的奧迪100開了過來,時間掐算的很準。
項楓笑笑,看來人的心情好壞真的很能影響工作的穩定程度,自從年后回耒河,趙誠的心緒便一直不佳,精神經常出現恍惚,有一次下鄉檢查工作,他甚至差點將車開進溝里。
為此,項楓特意找趙誠好好談了次話,經一再追問后才得知趙誠的母親因為嚴重的冠心病住進了醫院,主治醫生說想要老人盡快康復則需要一大筆錢來做心臟搭橋手術,而且手術的時間越快,效果則越明顯。
趙誠拿出家中所有積蓄,還找親戚朋友借了個遍,離手術費用仍是差了一大截,籌錢的那幾天正好又是年后節假日時間,就算開口,也根本借不到什么錢。母親突如其來的病痛,差點沒將這個七尺大漢給逼瘋,所以心態不穩也是可以理解的。
項楓得知這一情況后,當然不會不管不問,他先是讓麥西從公司拿出一筆流動資金來借給趙誠,將趙母醫療所需全部費用一次性給交清了。接著他又通過自身關系,找到在京城協和醫院當副院長的師母趙瓊(導師石生民的愛人)幫忙,請來協和醫院一位心外科方面的權威專家,帶著他的隨身團隊,特意趕赴雁陽來專程為趙母進行手術。
手術療程過后,趙母的身體恢復良好,基本上達到健康狀態。母親的安康,自然也讓趙誠的心態安穩下來,
趙誠透過車載反光鏡默默地看了一眼項楓,很快就目不斜視穩穩地開著車,他心里則充滿了無限的感激,俺老趙是遇到真正的貴人了,此生怕是無以為報。他知道自己這一生可能都無法償還對方的恩情,但他發誓一定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報答項楓的知遇之恩。
就在項楓坐車緊急趕往事故現場的時候,20公里外的西口鎮鎮長辦公室里也是不得安寧,西口鎮鎮長兼鎮黨委第一副書記孟波正心急如焚地不停朝外撥打電話。
“把劉紅兵給我叫來。什么?他人不在,已經快一個禮拜沒來上班了,那你是做什么吃的,趕緊給我上他家去找……什么,他家里也找到不人,他老婆說他好幾天前就無故失蹤了?這么重要的事,你他媽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草……”
掛斷電話后,孟光心里充滿了彷徨與憤懣,他的腦門直冒冷汗,不住地咒罵著:“劉紅兵啊,劉紅兵,老子以前也沒怎么虧待你,可你小子卻把事情給老子捅到天上去了,真他媽有你的。好啊,既然你做初一,就別怪老子做十五了,等著瞧好了。”
想到這,孟波拿起了電話又撥到了自己的一個情婦家里,“喂,黃娟嗎?是我。你馬上讓你表弟來家里一趟,嗯,我現在馬上就過來,有事情要找他。”
“什么事啊光哥,是不是想人家啦?”孟光的口氣很是急躁,可黃娟此時卻不知時機的向他撒起嬌來。
“男人的事,你們女人少管。快去叫你表弟,告訴他我有十萬火急的事找他商量。”孟光一說完,沒等女人再開口,就掛斷了電話。隨即拿起外衣和公文包,關上門出了辦公室。
聽著“嘟,嘟,嘟……”的電話盲音傳來,黃娟恨恨地發了幾句牢騷,卻也不敢耽誤孟光的正事,趕緊拿起電話聯系起自家表弟來。
黃娟的表弟叫黃茍,塊頭很大、面相極丑,肥頭大耳的長得跟港產電影里那位叫‘大傻’的電影明星很像,所以他也得了個外號名叫‘大傻’。
前些年這廝一直游手好閑,偷雞摸狗的也沒個正當職業,后來由于表姐黃娟的關系,靠上了孟光。隨后他便在西口鎮開了家夜總會,專做那啥‘皮肉’生意,托便宜‘姐夫’的福,生意一直都還不錯。
仗著孟光的權勢,大傻經常會請西口鎮的一些大小官員在一起喝喝老酒,吹吹牛皮。再加上他本人也是一個逞兇斗狠的家伙,不僅有錢,手下還養著不少馬仔,所以在西口鎮這一畝三分地上,他還是挺吃得開的。
此時,他就和西口鎮派出所副所長周大海在一起喝酒聊天,突然接到表姐打來的電話,說孟光有急事找他,趕緊結束了飯局匆匆趕了過來。
孟光和大傻在黃娟的臥室里小聲商量著什么,而黃娟本人則已被孟光用幾百塊錢打發到外面牌館的麻將桌上去了,屋中除了他們二人外別無他人。
“這樣,你馬上找幾個信得過的兄弟去……”
孟光瓷牙咧嘴的說話表情顯得十分的陰狠,大傻雖然也是‘風里來,火里去’的人物,但還是第一次看到平時溫文爾雅的表姐夫會有如此兇神惡煞的一面,自然也免不了感到有些膽戰心驚,生怕一不小心說錯話惹毛了孟光,同時也擔心將來離開了他的照顧,自己的好日子將一去不復返,大傻知道他和孟光其實已經是一條繩子上的兩只螞蚱了,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所以對孟光所說的計劃,大傻時不時地點點頭,附和一聲,偶爾也補充一兩點自己的意見,使計劃看上去更為完美。
時間過得飛快,轉眼已經到了夜里十點多鐘,大傻沒有理會表姐想要留他住宿的熱情,匆匆離開了她家,神色異常堅定。孟光只是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將他送下樓,讓大傻很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晚上八點多鐘的時候,項楓便趕到了車禍現場,這是一條盤山公路的轉彎處,路邊的防護欄被撞出一個很大的豁口,整輛車都已經翻進了拐角處的山溝里,由于發生二次爆炸,早已是車毀人亡。
交警大隊里幾位經驗豐富的同志經過仔細勘察現場后,從剎車的痕跡以及其它一些已獲取的線索初步推斷,肇事車輛也就是李偉紅所坐的車當時行進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照著路邊的防護欄直沖過去的,這樣的開車方法,可以說與自殺無異……
聽完情況匯報后,項楓沉默了一會,拿起手機給趙云明撥打了過去,“趙書記,你好!我是項楓,不好意思,這么晚還打攪到你。是這樣的,有件事我要向你匯報一下。”
“什么事?”
“西口鎮的李偉紅書記出了車禍,現已經死亡……”項楓又簡單明了的將事發經過敘述了一遍。
趙云明道:“我知道了,現在是晚上10點半,半個鐘頭后你到我辦公室來,我要當面聽取你的報告。”
此時趙云明一家都已經睡了,他放下電話,對身旁的老伴道:“臨時出了點事,我現在必須得出門一趟,你繼續睡吧!”
周嬸道:“云明,什么事這么急,需要大半夜的出門?”
趙云明擺擺手,沒有多說什么。
前段時間市紀委、市政法委督導辦以及市信訪辦,都頻頻接到過許多有關李偉紅的舉報信,不止項楓注意到了,市紀委書記吳國正也早有所耳聞。他本來就是個眼里揉不進沙子的老紀檢,自然不會放過這樣揪出一條大魚的好機會。可李偉紅畢竟是市委委員、鎮黨委書記,如果他貿然行事,容易打草驚蛇不說,萬一別人沒問題,自己面子上不好看不說,還容易惹來一身騷,這好事也就變成了壞事。
為此,就是否讓紀委介入,暗中調查李偉紅一事,吳國正曾專門找趙云明深談過。李偉紅是趙云明新近提拔上來的領導干部,組織上對他也有一套嚴格的考察程序。趙云明對李偉紅的人品自然是信得過的,就讓吳國正暫時稍安勿躁,先等等看再說。
可沒想到這一等,李偉紅卻偏偏遭遇離奇車禍,直接喪生山谷。這種情況讓趙云明的心情愈發沉重,自言自語道:“真沒有想到,他就這樣走了?”
耒河市委書記辦公室。
趙云明戒煙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他坐在沙發上沉默了一會,心情有些煩悶道:“小王,拿根煙給我。”
趙云明的秘書王贊從項楓那得知消息后,也匆匆從家里趕了過來,一直陪在趙云明身邊,他恭敬地遞了支煙過去,幫趙云明點上火,看著他不停地吞云吐霧。
過了一會,項楓也走了進來,見到趙云明面前的煙灰缸里已堆滿了煙蒂,無意中看了一眼他的側影,意外地看見其頭發里夾雜著幾根白發,這些白發躲在濃密的黑發中,平時到真沒有發現,此時離得近了,心里還真覺有幾分不是滋味。
看到項楓進來,趙云明馬上掐滅煙蒂,詢問道:“現場檢查結果如何?”
項楓道:“由于現場破壞痕跡太明顯,詳細的檢查結果還沒出來。”頓了頓,他又接著道:“不過我們已發現了一些蹊蹺之處。”
趙云明微微一怔:“哦,是什么?”
項楓沉吟道:“咱們交警大隊里有幾位經驗豐富的同志在現場經過仔細勘察后,從剎車的痕跡以及其它一些已獲取的線索初步推斷,肇事車輛也就是李偉紅所坐的車當時行進的速度非常快,幾乎是照著路邊的防護欄直沖過去的,這樣的開車方法,可以說與自殺無異。”
趙云明表面不動聲色,接過話來道:“那你認為是意外,還是人為的可能性更大?”
項楓道:“我覺得是他殺。”
趙云明道:“為什么?”
項楓毫不猶豫道:“直覺!”
趙云明的臉頓時垮了下來,有些哭笑不得道:“項楓同志,請你嚴肅點好嗎?我現在是在跟你討論案情,不是跟你玩偵探游戲。”
項楓笑著道:“那啥,我這不是為了緩解下屋里的緊張氣氛嗎。”
趙云明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面色凝重地道:“你們局的技術力量夠不夠,是否需要我聯系雁陽市局前來支持?”
趙云明的表情及語調讓項楓感到肩上的擔子很沉,想了一想,他還是堅持道:“趙書記,不用請市局的人,我已經讓刑偵大隊介入,他們都是一幫經驗豐富的老骨干,配合交警大隊的同志,我堅信他們有能力辦好此案,絕對能還原事情的真相。”
正所謂功夫不負有心人!
第二天上午,經過市局刑偵大隊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同志在現場仔細勘察和耐心比對后,他們就發現了一條重要線索,小車的剎車片磨損嚴重,金屬片之間的厚度接近于零,幾乎百分之百能肯定有被人動過手腳的嫌疑。
一般說來,剎車片出現磨損,在正常的行車過程中,不是老司機是感覺不出來的。所以還需借助肉眼查看,正常的剎車片有9毫米厚,當磨到2到3毫米時就必須更換了,不然等全磨破露出剎車片附著的金屬片,這樣就會出現金屬與金屬摩擦的異響,而李偉紅的司機是從青藏高原退伍的汽修兵,開了十幾年的車,剎車片磨損的如此厲害,他不可能事先沒有一點知覺,但若是事先有人搗鬼的話……
這也就能解釋為什么小車會突然像一匹脫韁野馬似的,直接沖向溝底了。
“項局,這很有可能是一樁謀殺案,我建議由我們刑偵大隊立即接手此案,著重展開調查。”平峰接過項楓遞過來的煙,美美地吸上一口。
“嗯,那就辛苦平大哥你們了。”項楓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泛著淡然的微笑,想了想又道:“趙書記很重視此案,希望我們能盡快挖出線索來,爭取早日破案。”
平峰笑著點了點頭,胸有成竹道:“放心吧項局,明天我就給你答復。”
項楓饒有興致道:“這么有把握?”他知道平峰辦案素來謹小慎微,從不打無把握之仗,若是心中沒有倚靠,斷不會說出這么信心滿滿的話來。
平峰笑了笑,解釋道:“技術科已經成功地在剎車片上提取了兩枚紋螺很清晰的指紋,經仔細比對后發現與車上的三位死者無關。我們只要暗中調查,死者生前都和什么人結怨或產生過利益糾葛,再將范圍擴大開來,看看事發前兩天都有誰曾有機會接近或者說駕駛過這輛車,迷霧自然也就解開了一半……”
“很好!”項楓微微點頭,贊賞地看了平峰一眼。
平峰笑著道:“這或許就叫做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吧!”
項楓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方正色道:“這樣,等吃過中飯后,我和趙誠代表局里一起去李偉紅家里看一看,慰問一下死者家屬。你抓緊時間安排人手繼續深挖排查,絕不能放過任何一點蛛絲馬跡,爭取能在這周之前偵破此案,一定要給死者家屬一個明確的交代。”
昨天晚上,趙云明已經提前給項楓打了招呼,下周一他將召開臨時常委會議商討此案,讓項楓在此之間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偵破此案,也算是給市委、市政府以及廣大老百姓都吃下一顆定心丸。
平峰點了點頭,有些猶豫道:“昨天夜里,歐陽副局長已經去過李偉紅他們家,但家屬情緒明顯過于激動,李偉紅的妻子甚至舉著菜刀,追出來要砍人。”
項楓眉頭一皺,道:“怎么回事?”
平峰道:“具體事由我也不太清楚,只聽和歐陽副局長一起去的小柯說,剛開始還好,就是在他們進門后表露公安局的身份時,他老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狀若瘋狂,沖進廚房便拿出一把鋒利的菜刀出來……”
看來此事內中大有玄機啊,項楓又捧起了茶杯,手指在精細的陶瓷畫面上慢慢摩挲起來。
這時,項楓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平峰站起身告辭道:“項局,那你先忙。”
項楓點了點頭,他就起身向外走去,出門的時候,順便輕輕地將辦公室的門給虛掩上了。
項楓一接聽,卻是白飛打來的:“瘋子,老三還有兩個鐘頭就要到雁陽火車站了,你丫還來不來接啊?”
項楓也知道唐俠是今天下午的火車到雁陽,本來他都已經讓麥西幫忙在中華樓訂好包廂了,可現在突然發生李偉紅這樣的案子,他根本走不開,只能抱歉道:“對不起,局里臨時發生一起重要案子,我暫時沒法離開耒河。不過我已經讓麥西在中華樓訂好了位置,晚上你就代我替老三接風洗塵,等我回雁陽后,咱哥仨再好好聚聚。”
白飛自己也是警察,知道做這行很難有規律的上下班時間,倒也沒說他什么,只是好奇地問道:“什么案子啊,這么重要?”
項楓道:“昨晚我們鎮的一位黨委書記突然發生車禍,車上三人全部死亡。經現場偵查報告,他們有可能是死于他殺……市委、市政府對此案都高度重視,下令限期破案,你說我能走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