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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美人煞by十四十四(十五)
定海鐵索有八根,分別安置在八方。這八根鐵索都是用來鎖住一只妖魔的。
亭奴說的大約是這個意思吧?璇璣還有些搞不清楚,那……鐵索要多長才行啊?那只妖又被關在哪里?
亭奴又是一笑,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為了做那鐵索,當年也是傾盡天下財富……不過奇怪的就是,誰也不知那只妖被關在什么地方。八根定海鐵索用先天八卦的格局來鎮他,聽說除此之外,還用金鎖穿了他的琵琶骨,縱然他有翻山倒海的本事,也逃不走的……
璇璣慢慢點頭,道:這么厲害!想必他以前一定做了很多壞事,罪大惡極。
亭奴目光一閃,半晌,才喃喃道:什么是好,什么又是壞呢。那些人,又何嘗不是為了自己……
璇璣看了一會定海鐵索,很快就興趣缺缺,提著劍回到翡翠柜子那里,道:害人,做壞事,就是壞。這樣簡單的道理。不說這些了,我還是先把紫狐的真身給殺了比較好。
亭奴見她揮劍要刺,不由顫聲道:當真要殺?
璇璣卻不說話,手腕一轉,劍尖毫不留情地刺向紫狐的心臟處,卻聽當地一聲,那紫狐的身體竟比尋常鋼鐵還要硬,這一劍非但沒戳穿她,反而滑到柜子上,整個翡翠柜子再也承受不住,嘩啦啦地碎了一地。
璇璣用了八分力氣,沒想到還是震得虎口酸麻。她為難地看著躺在翡翠碎片中的紫狐,它身體這樣硬,一時還真沒辦法傷了它。
亭奴臉色蒼白。輕道:你現在的氣力……根本傷不了它一根毫發……不如就算了。去找你的師兄他們,逃走吧。
不對。璇璣忽然回頭看著他,若有所思。你剛才在山洞不是這樣說的。你是說,依我地本事。怎么會輸給她。為什么你現在要改口?你好像……知道很多東西。
亭奴先前見她遲鈍憨然,只當她這一世失了靈性,哪知她如此犀利,心中竟如明鏡一般,以為她沒在聽。其實她都記在心中。
他一時竟找不到任何托詞,只得磕磕巴巴地說道:這個……不一樣。你還沒……
還沒什么?
他被逼得啞口無言,只好裝聾子。
亭奴?璇璣上前一步,還想再問,忽然想到什么,喜形于色,把手一拍,笑道:對了,我怎么沒想到。既然用劍傷不了它。我可以用火來燒!亭奴,你是指我可以用仙法,對吧?
亭奴被她搞得亂七八糟。一時不知是點頭還是搖頭,只得苦笑兩聲。
璇璣捏印念訣。招來兩條火龍。都有海碗粗細,在空中來回盤旋。火星亂濺。她手指一動,兩條火龍立即發現了躺在地上的紫狐真身,尾巴一甩便飛了上去,繞著它打轉,火勢熊熊,甚是驚人。
狀態不錯。璇璣只當自己受了傷,喚不出火龍,沒想到還是成功了,心中不由自得,回頭看一眼亭奴,望他稱贊兩句。
他眉頭緊鎖,抿緊了唇,似有不虞的神色。過一會,忽然輕道:沒用地……她是修行了千年的狐妖,你現在與她不在一個層次。火燒不死,水淹不透……她早已過了三十六劫,凡火對她來說只是小把戲。
璇璣有些不服,但回頭看看那紫狐,果然連根胡子也沒燒著,心中不由氣餒,抬手將火龍召回收起,嘆道:那怎么辦。不是她死,那就是我們死了。
何必要趕盡殺絕,她是成精地狐妖,從來不殺人,你為什么要殺她?
他近乎質問。
璇璣皺眉:誰說她不殺人!鐘離城的人不是每年都給她送四個男子嗎?她又是什么采陽補陰的妖怪,不殺人,那些人到了什么地方?!
那些人……
亭奴剛開口,卻聽門口一個曼妙動人的聲音響起,打斷了他的話:那些人就是被我殺了,你要怎么樣?替他們報仇嗎?
話音一落,一團紫色地人影便輕飄飄地飄了進來,仿佛沒有重量的煙霧,將地上那只紫狐一團,包裹起來。兩人定睛看時,只見那紫衣美人笑吟吟地站在對面,懷里抱著一只睡著的紫狐。
啊!你……璇璣見她毫發無傷,那想必傷的人一定是司鳳他們了,當即急道:你把他們怎么了?
紫狐摸了摸懷里的狐貍,笑道:沒怎么,不過是被我采完陽氣之后,丟下懸崖了。死沒死,就看他們的命嘍。
璇璣見她神色間笑吟吟的,只當是開玩笑,然而心底畢竟快急出火了,顫聲道:亭奴說你不傷人……你、你當真殺了他們?
紫狐神色一正,冷道:我是什么人,我殺幾個凡人又如何?我就是殺了他們,如何?呵呵,那個面具小子叫什么司鳳吧?死之前還一直叫著你的名字吶,真是個癡情漢子……
璇璣心中猛然一痛,五臟六腑竟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抓了一把,緊跟著再放進油鍋里煎熬,痛得她快要直不起來。
死了?當真死了?她還是沒來得及趕上,她一心想保護的那些人。眼前忽然一陣模糊,好像回到某個月夜,一個火爆脾氣地少年對她嚷嚷: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又忽然放逐到青冥之上,她笑吟吟地對一個冷淡少年說:我們四天都不要再分開。
而這些人,居然已經死了,再也見不到。最后對她說的話,居然是讓她逃走。
亭奴搖頭道:紫狐,不要說氣話!你不知道,她……
紫狐臉色一板,厲聲道:什么氣話!不錯,都是我殺的!我還要將鐘離城……不,全天下地人都殺了,你們要如何?!哦,我倒忘了,你不是人呢!不想死,就快滾!滾回你的山洞!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紫狐!亭奴提高聲音,搖頭道,你還是回去吧。那些修仙者,是碰不得地。放他們走,要聽話!
紫狐呵呵一笑,將那只狐貍收進袖子里,膩聲道:碰不得也碰了,你要如何?你不過是個落魄地鮫人,她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你們能如何?
不如何。璇璣地聲音冷冷響起,她怔怔地盯著紫狐,滿臉的淚水,竟是沒有任何表情。
你也死一次試試罷。她手里的劍輕輕巧巧耍個劍花,穩穩地捏著劍訣,卻是少陽派最常見的瑤華劍法。
亭奴見她雙眼中銀光閃爍,極為可怖,心中知道不好,急道:紫狐!莫要再倔強!快將那幾個修仙者放了!
紫狐嘴唇微微一動,正要說話,忽見眼前銀光大亮,那劍尖快若閃電,瞬間就到了眼前。她猛然一怔,那張猶如冰雪琉璃雕刻而成的臉龐湊近了過來,瞳孔深處有火焰般的銀光在跳動,冷到了極致,沖天的殺氣竟壓得她動彈不得。
不如你也死一次試試。
劍光猶如蛟龍般呼嘯而過,那團紫色的艷影瞬間化成了粉末,狼狽地逃至角落,好容易才團聚成形,滿臉驚駭地望著璇璣,仿佛是她是從地獄中殺出來的惡鬼。
她被刺傷了,右邊胳膊被削掉了一大塊皮肉,然而沒有血,只有紫色的霧氣,再也凝聚不起來。
那個小姑娘,劍上一定有古怪!紫狐盯著她手里的劍,不知是她眼花,還是那劍的古怪,對面的璇璣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薄薄的銀光,映著她蒼白的臉頰,簡直不像是真人。
能傷到她元神的劍,只怕不是凡器,倘若再與她這樣斗下去,自己極吃虧,一旦傷了要害,就是元神毀滅的事情。一念及此,紫狐干脆在地上打了個滾,躲過璇璣刺來的又一劍,整個人化作一團紫霧,鉆進了狐貍身體里。
一旦回歸原身,狐貍就動了起來,靈敏地一縱而起,尾巴一夾,吱吱地慌亂叫著,試圖奪門而逃。
璇璣哪里容得她逃走,手指一搭,心隨意動,霎時喚出十幾條巨大的火龍,呼嘯著撲向門口,擋住去路。紫狐仗著渡過三十六劫,不懼水火,眼睛也不眨地往前沖,誰知剛觸到火龍身上,只覺一陣劇痛,全身都被燒灼一般。
她尖叫一聲,急急躲開,低頭看看自己濃密美麗的紫色毛發,已經被燒黑了一大塊。
是三昧真火!
紫狐來不及哀號,眼角余光瞥見那道鬼魅般的白色身影眨眼就竄到了身邊,她抱頭鼠竄,可是周圍火龍盤旋,無路可逃,只急得吱吱亂叫。
耳后聽得風動,她絕望地回頭,那個可怖的白衣少女,衣袂飛揚,在火光中忽隱忽現。雙眼幽深不見底,面上更是一絲表情也無。
她知道人在憤怒的時候會露出什么樣的神情,他們會吼叫。或者號哭,要么就漲紅了臉過來毫無章法地亂攻。她只是沒有見過她這樣的。沒有表情,沒有感情,冷冷地看著她,好像與她根本沒有深仇大恨,她只是要殺她。很簡單,殺了她而已。
我沒有殺你師兄他們!紫狐再也忍不住恐懼,尖叫了起來,沒有殺沒有殺!我也沒殺鐘離城地人!我從來也沒殺過人!你不要過來!
可是她好像根本沒聽見……不,也可能是聽見了,歪了一下腦袋,甚至帶著一絲天真意味地。下一刻,她手里的劍就舉了起來,毫不猶豫就要貫穿她。
紫狐絕望地閉上眼等死。
那又如何?她的眼神在問她:那又如何?
不錯。要殺人,或者殺妖,再或者殺其他任何地東西。需要理由嗎?不需要嗎?她比她強,那就是最完美的理由了。
清朗地風聲呼嘯過耳邊。紫狐美麗的皮毛輕輕翻
那是奪命的風。
她馬上就會死。
一雙手忽然穿過重重火龍。輕輕將她抱了起來,跟著。亭奴沙啞的聲音響起:別殺她,她沒做壞事。璇璣的動作猛然停下,劍尖抵在亭奴地心口,只差兩寸,便足以把他的心臟刺穿。
她眼怔怔地看著他,仿佛不認識他。
亭奴對她微微一笑,柔聲道:放過她,好不好?
咣當一聲,璇璣手里的劍落在地上,她有些茫然地捂著腦袋,似乎不知身在何方。周圍盤旋纏繞的火龍一瞬間全部消失,只留下滿地漆黑的燒痕,一道一道,訴說著三昧真火的狠毒。
我……?璇璣還有些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看著縮在亭奴懷里瑟瑟發抖的紫狐,她眼淚汪汪,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差點厥過去。
亭奴緩緩撫摸著紫狐柔軟光滑的皮毛,仿佛在教訓不聽話的孩子,柔聲道:這下可知道厲害了吧?總夸口世上沒人能收了你。以后可不要再任性了,要救他,可以想別地辦法。
璇璣終于回神,疑惑地四處看看,她好像記得剛才發生的事情,可是仔細想想,居然想不起細節。她指著那只哭哭啼啼的紫狐,喃喃道:是我把她打成這樣地?
亭奴苦笑一下,嘆道:不管是誰打的,總之她輸了。你師兄他們沒事,想必這會自己也逃走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給她留條活路吧。
不行。璇璣地話讓紫狐又抖了一下,干脆白眼一翻,暈了過去。
呃……怎么,和她想象中地妖怪不太一樣,她不是應該氣勢洶洶地嚷嚷過來殺吧我看你有什么本事嗎?
亭奴道:先前被她抓來的男人,都被養在后山怡心園。你莫看她這個樣子,修行了狐媚之術,卻膽小地很。成天嚷嚷著要采陽,可是人抓過來卻往往不能成事,最后都養在后面,被她教導吐故納新之法。
什么?璇璣呆了,這么說來,她不單不是個壞蛋,居然還是個好妖怪?
那她……之前怎么不說?而且看她的樣子也不像好東西,當真從來沒用過采陽補陰的功夫?亭奴又道:她是狐貍,虛虛實實本來就是她的天性。雖說狐妖精通采陽補陰,但這并不是唯一的法子。若不是近來……那個妖魔有了消息傳出來,她怎會將男子擄上山。她生性膽小,人擄來了不敢上,又舍不得放走,所以只能留在怡心園。這次將計就計把你們抓上山,想必也是痛下決心,但我想,就算你最后沒找來這里,你的那些師兄朋友也不會有事。
此話當真?璇璣很懷疑,她可是親眼見到這死狐貍把人擄走,而且妖妖佻佻的,還不知道司鳳他們是不是真的沒事呢!
亭奴呵呵一笑,相信我,不會騙你。
璇璣這才點了點頭,好吧。那先不殺她,把她帶著。我先去找六師兄他們,順便去怡心園看看是不是你說的那樣,再說把她放走。
亭奴將紫狐抱在懷里,柔柔撫摸她的皮毛,一面道:也好。早些離開這里,走的遲了,只怕有禍事。
什么禍事?璇璣又開始一頭霧水了。
亭奴淡道:另外一些人,也是要救那個妖魔的。應當快趕來了。他們趁著紫狐出去,早已偷偷溜出了房間。這狐貍的巢穴無比的大,更兼無數個岔道,每個岔道還長得一模一樣,三人走了一會,終于發覺迷路了。
簡直就像在走迷宮啊……若玉感嘆,抬手摸了摸黑鐵燭臺,他們這是第五次經過這里了。
禹司鳳中了紫狐的媚術,一時還不能動彈,被鐘敏言背在背上,忽然輕道:在這里做個記號。
若玉依言用判官筆在燭臺下劃了一道。
往左走。遇到了岔路,禹司鳳又吩咐。
左邊的岔道和方才那個做了記號的岔道一模一樣,若玉用判官筆在燭臺下劃了兩道。
如此這般,一有岔道,禹司鳳就吩咐往左走,判官筆劃的痕跡也從一條變成了六七條。走到最后鐘敏言都累了,擦著汗嘆道:到底有多少岔道,這狐貍的巢穴還真大!
禹司鳳看了看周圍,輕道:快了,很快就能出去。我估計的沒錯,這是九宮之陣,只不過還沒開啟,咱們只要一直往左拐,在第九個岔道轉右,就能出去了。
鐘敏言知道關鍵時刻聽司鳳的準沒錯,這個兄弟又能文又能武,長得又好看,想到這里,他忍不住開玩笑:我總算知道你們宮主為什么叫弟子們戴面具遮住臉。司鳳這樣的人倘若行走江湖,還不教那些懷春少女死死相隨呀。
若玉嗤笑一聲,禹司鳳微微一哼,也不知是害羞還是生氣。過了半天,才道:璇璣不知有沒有逃出去,倘若能帶著玲瓏逃走,在鐘離城等著咱們,那便最好。
鐘敏言嘆了一口氣,搖頭道:她要是能這么有條理知進退,也不是褚璇璣了。我看她肯定是不會走的,一定在這里晃悠晃悠,說不定也迷路了。
要真是像鐘敏言說的,璇璣還留在這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
禹司鳳有些急,低聲道:等等……不行,我們要先找到璇璣。不過這話一說出來,三人只有發呆的份。
怎么找?這里根本是個巨大的迷宮,璇璣也不知是不是和那只狐貍撞上了,就算找到她,他們三人沒了功力,又能如何?不過自投羅網而已。
若玉猶豫著說道:還是先出去吧。確定了她們不在,再上來也不遲。
鐘敏言急道:這怎么行!等我們找回來,說不定她倆已經……!
可是你我現在渾身無力,又能做什么?
那也不能眼睜睜看她倆送死啊!
禹司鳳聽他二人爭執,不由嘆了一聲,道:敏言,放我下來。你們先出去,我留下來找璇璣和玲瓏。記得出去之后放信號,說不定她們能看到趕來匯合。
鐘敏言看他走路都歪歪倒倒的,急道:你這個樣子怎么找?算了!若玉你帶他出去,還是我來找吧!
禹司鳳搖頭:你不懂九宮陣,只怕會困死在里面。還是我……
三人正在爭執不休,忽聽右邊的岔道傳來說話聲,依稀還是個女子的聲音,不由心中都是一凜。
是紫狐?!她追上來了?
……被關押的妖魔到底是什么?怎么大家都要去救他?
那女子的聲音忽然響起,越來越近,眼看就要轉過來了。
和人一樣,名聲在外,難免有許多是非。先前是單純為了救而救,慢慢就變成為了出名而救。千百年來,從未有人能成功將他救出,所以,誰能救出來,豈不成就了大名。
說話的男子聲音沙啞干澀,語調古怪。
呵呵,這個我知道,很多人都想出名。不過,亭奴你還沒告訴我,到底被關的是什么妖怪……
聲音驟然停下,從拐彎處走出來的那個白衣少女,此刻正和對面三個少年大眼瞪小眼。
司鳳!六師兄!若玉!璇璣終于見到了他們,忍不住激動,沖上來,連聲道:怎么樣?那只狐貍沒傷害你們吧?
三人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看看她,再看看后面坐在輪椅上的紅衣男子,最后看看男子懷里的那只暈過去的紫狐。
禹司鳳喃喃道:璇璣……你又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事……這人是誰?那狐貍……
璇璣過于激動,語無倫次地把自己怎么遇到鮫人,怎么上到天極閣找紫狐的真身,怎么又把紫狐打傷,最后和鮫人一起出來找他們的經過說了一遍,只聽得三人瞠目結舌。
若玉指著那只狐貍。驚道:你……你能把她打傷?!那訝異程度,不下于看到豬會飛。
其實璇璣自己也是迷迷糊糊,但小孩兒總有一種好勝心。好處喜歡往自己身上攬,當下笑道:是呀!我用火燒她來著。結果她就嚇昏過去了。
若玉暗暗搖頭,還是有些將信將疑,鐘敏言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抿著唇不說話,于是禹司鳳上前。替她拍了拍肩上的塵土,溫言道:下次不可這么魯莽,明白嗎?
璇璣乖乖點頭,忽見他胸口衣帶散亂,露出里面的白色中衣,隱約還能見到胸口上地紅痕,不由大驚失色,指著那里急道:你受傷了?!那只死狐貍還說不傷人!我……我馬上就把她殺了!
禹司鳳一把扯住她的袖子,耳根紅透。仿佛雕出的瑪瑙,半晌,才低聲道:不是傷!我沒事……她也確實沒害我們。不要亂殺生。
璇璣還想說話。他卻已經走到亭奴面前,低頭看了一會。輕聲道:你……還記得我們嗎?
亭奴靜靜看著他。良久,才點了點頭:記得……但那時。你沒有戴這種面具。為什么?
禹司鳳默然。
亭奴定定看了他一會,目中漸漸流露出憐憫地神色。
啊,你是那次的鮫人!你會說話了?鐘敏言終于遲鈍地發現了這個坐在輪椅上地紅衣男子,正是四年前珍珠事件被拯救的主角,一時按捺不住激動,奔過來對他上看下看。
亭奴微微一笑,那憐憫的光芒一瞬間便消失了,變成春風一般的柔和,低聲道:我還沒有謝謝各位的救命之恩。亭奴受此大恩,永世不敢相忘。
什么恩,別放心上啦!鐘敏言擺了擺手,忽然想到什么,又道:對了,后來離澤宮有人來接你嗎?你怎么會在這里?
亭奴猶豫了一下,禹司鳳輕道:離澤宮地人去的時候,你已經不在湖里了。是有別人來接你嗎?
他搖了搖頭,我是被這紫狐帶來這里的。她想知道一些事情,迫我告訴她,但其實我并不知道,她卻不信,便將我囚在地下泉水那里。
這死狐貍精,真是可惡!鐘敏言想到方才被她恐嚇,不由恨了一聲,恨不得從他懷里把那狐貍搶過來扇幾巴掌。
璇璣好容易找到插嘴的機會,連忙道:亭奴說紫狐雖然抓人,卻因為膽小從來不傷人。先前被她抓來的那些人都養在怡心園,教他們吐故納新。我正打算去后山看看,大家也一起吧。
她不害人才有鬼!鐘敏言很固執地不愿相信,奈何禹司鳳和若玉都點頭答應,他也只得陪著一起,去后山看個究竟。
當下眾人出了九宮陣,外面卻是蒼茫的森林,連綿起伏,也不知是高氏山何處。
亭奴指著東邊,道:怡心園應該是從這里過去。
鐘敏言道:如果到了那里,發現事實不像你說的那樣,又該如何?
亭奴淡道:不會,紫狐從未害人,我知道。
你憑什么說得這么理直氣壯?鐘敏言皺了皺眉頭,我不管,倘若發現她用了采陽補陰的法子,害了那些男子,我一定不放過她!
亭奴摸了摸紫狐的皮毛,低聲道:可以。但倘若沒有害人,還請少俠放過紫狐。妖類修成人形不易,莫要絕了他們地后路。
奇怪,不是那紫狐把他抓過來的嗎?這鮫人怎么是非不分,反而幫著她說話?鐘敏言百思不得其解。
禹司鳳推著亭奴,走在最后面,過一會,開口輕道:……方才說她要問你一件事,指的是什么?
亭奴微笑道:據說有一只厲害地妖魔被八方定海鐵索鎖住,但無人知道他被關在何處。紫狐先前與那妖魔有些過往,所以這些年一直苦苦修行,盼望能救他出來。她抓我,不過因為我是水族,她以為那妖魔壓在海底,所以迫我說出具體地點。
禹司鳳沉吟半晌,忽然道:你當真不知?亭奴心中一凜,面上卻柔和地笑道:當真不知,何苦打誑語。
禹司鳳看了他一會,慢悠悠地說道:其實我們在海碗山也遇到了妖魔作祟,不知與此事是否有關聯。
璇璣耳朵尖,聽他倆在后面嘰嘰咕咕說那妖魔的事情,便湊過來,說道:亭奴說海碗山那些人也是要救那個妖魔地。定海鐵索是按照先天八卦地格局排列的,海碗山是東南,高氏山是正東。我剛才在天極閣看到定海鐵索了,很長很長……可能海碗山也埋著一根吧。
禹司鳳見她天真爛漫地過來現學現賣,忍不住笑著拍了拍她地頭頂。
亭奴又道:眼下不是追究紫狐過錯的時候。另外還有一批妖魔聚在一起試圖拯救那只妖,海碗山那些想必是他們的同伙。說不定他們這會已經在高氏山了,你們如今中了紫狐的殘陽掌,起碼過三日才會恢復功力,要是與他們撞上,便只有死路一條。依我的看法,去了怡心園,有一條捷徑過后山,直接逃走。如果覺得不甘,那等功力恢復之后再來查看不遲。
禹司鳳只覺他說得有道理,不由微微頷首。鐘敏言也過來湊熱鬧,笑道:反正紫狐也不行了,咱們不如把怡心園那些人一起帶走吧!將他們送回家里,一家團聚。
若玉也湊了過來,不錯,是個好法子。就這么辦。
雖然先前亭奴一直說紫狐不害人,反而把人好好養在怡心園,但實際看到里面的景象時,大家還是吃了一驚。
哇,這里……鐘敏言看著園子里一行行排列整齊的菜地,有些適應不過來。少陽派也有菜地,專門弟子負責種植收割,但在普通人心里,妖怪是不用種菜的,妖怪的巢穴應當是妖氣沖天,血海骷髏……之類的。
這眼前整齊的菜地,整齊的瓦房,干干凈凈的墻壁,一派祥和景象,讓人想起悠閑的農家生活,清貧卻安樂。
眾人繞著青瓦房走了一圈,人人都有些發懵。若玉見其中一棟瓦房里還亮著燈光,便抬手輕輕敲了兩下,沒一會就出來一個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抬眼見門外站著一群怪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個個身上都套著大紅嫁衣,和他大眼瞪小眼,不由一愣。
若玉清了清嗓子,溫言道:這位小哥有禮了,我們是……
呵呵,是新來的侍者吧?那人微微一笑,風輕云淡,很有一番修仙者的氣派,看了看鐘敏言他們,見他們渾身狼狽,臉上還帶著一些惶恐,只當是新人不習慣,于是又道:不用害怕,仙姑是極和氣清雅的人。那西北角還有一些新瓦房,你們可以住那里。明早仙姑就會過來了。
眾人見他這樣說,更是發懵。看起來,事情還真像亭奴說的那樣……
禹司鳳拱手道:小哥,我們剛剛上山,什么規矩也不懂,煩請指點。
那人點頭道:住這里的人。都是被仙姑選上有仙緣的。以后每日聽仙姑講道,吐故納新,也沒什么規矩。只不過春耕秋收。不比往日在家有人照顧,清貧些。方顯求仙本意。
鐘敏言憋不住,急道:那狐貍……仙姑當真沒對你們做什么?她不是采陽補陰的那個什么……怎么又成求仙了!
那人聞言怫然,道:仙姑是得道圣仙,豈可胡亂污蔑!你們要是沒有誠意,趁早下山吧!
若玉急忙賠笑道:小哥莫惱。我這位兄弟不會說話,我替他給你賠個不是。
那人這才緩和了神色,道:如今天色已晚,各位先去休息吧。有什么疑問,明早等大伙都在地時候再問。
眾人見此,心下都已明白亭奴說的沒錯,紛紛往他懷里的那只紫狐看過去,想不到,她還真是個好妖怪。一只膽小又喜歡賣弄地狐貍精。
禹司鳳看看周圍,這里的瓦房大約也有十幾棟了,想來被她接上山地人還真不少。他又道:小哥。如果思念家鄉,仙姑會放行嗎?
那人有些不可思議。瞪圓了眼睛。不想修仙,你們還來這里做什么!既然要修仙。便改拋棄俗世一切牽掛。真是,今年怎么來了一群憊懶之人!罷了罷了,你們去吧!
說完他就要關門。禹司鳳一把拉住,低聲道:先回答我,可以回去嗎?
那人冷笑道:你要回去,仙姑還求著你留下不成!反正我是沒遇過半途回家的人,你們要是想走,這就可以走,沒人會留!
他砰地一聲關上了門,隱約還罵了一句,留下門外眾人面面相覷。若玉沉吟良久,才道:這些人一心要修仙,都不想走,可是個問題。馬上還有其他妖魔會上山鬧事,留在這里很危險啊。
要是強行把他們趕下山,只怕是吃力不討好,鐘離城的人還會怨他們,說不定連自己的門派都恨上了。要軟言相勸,這些人如此固執,很可能勸不動。正為難時,亭奴卻道:如此,只有誘得他們自己下山了。
眾人正想問他怎么誘得他們下山,卻見亭奴推著輪椅,又過去敲門,那人怒氣沖沖地過來甩開門,厲聲道:還有什么?!
話還沒說完,卻被亭奴當頭輕輕噴了一口氣,那人猛然一呆,緊跟著表情變得呆滯,站那里一動不動了。
鐘敏言急道:你對他做什么?
亭奴搖頭,輕道:莫吵,沒有害他。
他在那人眼前輕輕拍了一下手,吩咐:這里住了很多人吧,全部帶來這里。
那人死板地說了聲是,轉身就走。
禹司鳳奇道:把人都吵醒,豈不是鬧得更厲害?
亭奴只是搖頭笑,只見沒一會,那人就把青瓦屋里的人全帶出來了,都只穿著中衣,眼睛還閉著,似乎還沒睡醒,一個個歪歪倒倒,一聲不出,停在亭奴面前。
亭奴吩咐看呆地璇璣,麻煩你,去屋子里把這些人的外衣找來,替他們穿上。夜露深厚,會著涼的。
璇璣急忙答應一聲,過一會抱著滿懷的衣服過來,禹司鳳他們一件一件替那些人披上。終于把事情搞定了,亭奴便抬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頭發,微微一晃,竟然迎風變成了一根漆黑的小鞭子,在地上輕輕一抽,居然毫無聲息。
眾人眼看著那些人整齊地往前走,不由十分驚奇,亭奴的鞭子在地上左右來回抽,那些人便順著鞭子的節奏,慢慢往前走,很快就下了山坡,走進了山林中。
璇璣只覺發生的一切好像在做夢,喃喃道:亭奴……你怎么能把他們弄走的……
亭奴只是微笑,卻不說話。一旁地禹司鳳沉吟道:我聽說過趕魂鞭,可以趕鬼和尸體,卻沒見過可以趕活人的。
亭奴終于慢悠悠說道:天下之大,更兼六道輪回,你們沒有見過的東西不知有多少。這不是趕魂鞭,卻和它出自同一人手中,叫做趕夢鞭,可以驅動睡著地人。
說完,他卻有些贊許地看著禹司鳳,笑道:不過你小小年紀,卻也算得上見識廣博了,很多人修仙修了幾十年,也不知趕魂鞭是什么。
別人聽了禹司鳳被夸還好,唯獨鐘敏言和璇璣仿佛是夸了自己一樣高興,連連點頭,異口同聲地說:是呀!司鳳懂好多東西呢!
若玉見那些人的身影漸漸隱沒在山林中,不由問道:這樣是要將他們趕去哪里呢?
后山下去便是洪澤湖,應當有渡口可以回到鐘離城。咱們就跟在后面,別讓他們發覺,否則醒過來,又有一番折騰。
眾人見識了這等神跡,哪里還會多問,當即跟在那些人后面,一起下山了。
在林中走了一會,璇璣只覺越來越暗,抬頭一看,卻發現月光被烏云遮住了,林中風起,帶著一股潮濕泥土地味道。
要下雨了。亭奴將鞭子一停,我帶這些人找個地方避雨,你們先下山吧。
那你呢?璇璣有點舍不得,亭奴又溫柔又好心,她還不想分開。
亭奴微微一笑,雨停了我就下去。放心,我不會走丟地。在渡口那里等我們就好。
說話間,已經有豆大的雨點落下來,沒一會就開始噼噼啪啪了。冬天山上地雨,冰冷徹骨,還夾雜著冰雹,他們這些修仙的人都有點吃不住,更何況那些普通人。
當下眾人急沖沖交代幾句,便御劍下山去了。
亭奴抱著紫狐,轉身將那些人趕到半山腰的山洞避雨,自己卻靜靜坐在洞口,看著石壁上泠泠滴落的水珠。
你早醒了,怎么不肯說話?良久,他忽然開
懷里的狐貍動了動,睜開眼睛,先警惕地看看周圍。亭奴笑道:他們已經走了,不用害怕。
紫狐渾身都松軟下來,眼淚汪汪地舔著爪子上被燒傷的痕跡,哭道:那個小丫頭,是什么來頭?你事先都不告訴我。
亭奴溫言道:不可說,那是禁忌。何況你也確實該吃點苦頭了,提升功力非要用采陽補陰嗎?沒得人身時還肯努力,怎么得道了反而懶起來?
紫狐含著眼淚吱吱叫:可是他好容易才有點消息,我……我急啊。
亭奴沉默良久,長嘆一聲,低聲道:只有等……妖魔的壽命有多長,你就等多長罷……總有一天,能救他出來的。
紫狐把腦袋擱在他手心,眼淚簌簌往下掉。
他……他也和我說過這句話。
你們這些老東西,沒一個體貼的,都冷酷的要死……她喃喃說著,不過口氣里卻沒半點怨意。
雨水和冰雹噼里啪啦地打在洞口,響聲清脆。亭奴身上嫁衣的下擺早已被打濕,露出那白紗一般的魚尾。他靜靜望著深沉的夜色,不知想些什么。
懷中的狐貍也不知想著什么,胡子一顫一顫,刮在手心,癢而且麻。
還在哭嗎?他唇角微微一彎,露出一些愛憐的笑。
她卻忽然輕輕開始唱歌了:南山有烏,北山張羅……
那歌聲清逸裊裊,竟有些哀怨。亭奴苦笑一聲,又來了,這個故事我已經聽過許多遍了,紫狐。
她不理會,還在唱:南山有烏,北山張羅。烏既高飛,羅將奈何!命之不造,冤如之何?
歌調凄婉纏綿,其聲雖低,卻足可裂金石。亭奴先是在笑,后來卻慢慢斂了神色,眼怔怔地望著外面的雨夜,不說話了。
紫狐嘆了一聲,幽幽說道:要是沒有千年之前那一捉,我今日何苦如此。總說要修正果,修正果,正果卻總也修不來。想來那些不過是騙人的罷了。
亭奴輕道:他未必記得你,你何必還想。
紫狐卻招搖地晃了晃耳朵和那蓬松的大尾巴,撒嬌似的:我這樣漂亮的狐貍,他怎會忘記。
亭奴只是笑。
紫狐蹭了一會,爪子搭在他手上,嬌滴滴地問:亭奴,好亭奴,你就告訴我他被關在哪兒吧,好不好?看在我受傷的份上。
他搖了搖頭,聲音低沉:我不知道。知道了也不會說。你們這樣的妖。去那里不過是送死罷了。
紫狐急了,跳起來大叫:你又不讓我采陽補陰增加功力,又不告訴我他在哪里。存心急死我是不是?!你看人家心里難過。很高興是不是?
亭奴柔聲道:我不想讓你著急,因為你急也沒用。那是他自己的劫。當年……他自己要留在那里。他有他的想法,誰也不能強迫。那我也有想法!我地想法就可以隨便被強迫?!紫狐還在叫,我就是要救他!就是要他承我的情!
他只有搖頭,紫狐叫了半天,終于也累了。趴在他腿上,兩人都是無話。
那個小姑娘……紫狐忽然低聲開口,不是普通人吧?
亭奴一怔,猶豫著點了點頭。
是什么修羅煞星轉世?我從來沒遇過那么可怕的人。她還在心疼自己漂亮地爪子和皮毛,被燒黑了。
等了半天,他又裝啞巴,紫狐很郁悶,嘆道:就算不肯說,你好歹也給點面子應付兩句吧。
亭奴輕聲道:我也不知道。
紫狐愣了一下。又聽他說道:我從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神仙還是鬼怪,妖精還是修羅……因為她一次都沒告訴過我。
什么呀。搞得神神秘秘的。紫狐失了興趣,在他懷里打個大呵欠。喃喃道:你們這些老家伙呀……有點秘密就了不得地樣子。討厭極了……
亭奴又是苦笑。有些秘密。不是因為它神秘,而是因為有人不肯說。久而久之,就成了真正的秘密。
外面的雨勢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那冰雹也越來越大,方才砸下來一個雞蛋大小的,要不是亭奴躲地快,只怕紫狐腦袋會被砸出一個大包。
他們不知道怎么樣了,是不是安全下山。最關鍵的是,有沒有遇到一些不該遇到的妖。
你想那么多干嘛,他們是人嘛!非我族類,何必關心。就算那小姑娘前世和你有什么瓜葛,這輩子她也早忘了,等于是個陌生人。你操勞什子的心!
紫狐一向以自己是個妖怪而自豪,怪看不起凡人的。
話可不能這么說……亭奴定定地望著漆黑的夜空,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我困了,睡一會,你愛看著就看吧。紫狐又打個大呵欠,把腦袋鉆進他懷里,貼著冰冷的鮫人的皮膚,眼看就要睡著。
忽然,山下傳來一聲類似爆竹地響聲,隔著聲勢浩大的雨幕,聽不太真切,亭奴心中一驚,探頭出去望,卻見一條殷紅的煙花裊裊上升,刺啦一下炸了開來,拖出萬道紅痕,在空中緩緩落下,仿佛鮮血。
那是預警信號啊!紫狐被驚醒,耳朵一扇一扇,大聲說著。
璇璣他們果然是遇到危險了!亭奴把她往地上一丟,推著輪椅就出去,一面道:我去看看,你留在這里照顧這些人。
紫狐使勁咬住他地衣服,急道:你有什么本事,去了也是送死!肯定是有其他的妖過來破壞定海鐵索,就讓他們破壞吧!我求之不得呢!
亭奴皺眉道:就算鐵索壞了,他也出不來,何況那些妖所謂地救他,不過是想利用他一身魔力罷了!你若當真關心他,就該阻止!
紫狐一呆,慢慢張開嘴,放開他地衣服,過一會,才急道:你別去!……要不,我和你一起!
你留下照看這些凡人,別讓其他人發現他們。
亭奴推開她的爪子,推著輪椅飛快出了洞口,紫狐急得吱吱亂叫,冒著大雨跑出去,縱身跳上他地大腿,叫道:仙姑讓他們歷練,他們就會乖乖聽話!就讓他們這樣呆著吧!我和你一起去!
亭奴只好嘆了一口氣,算了,你先去把那些人身上的術解了,吩咐他們自己回家。
紫狐只得急急跑回去,就地一滾,元神出竅,紫煙緩緩化作一個絕色美人。她將自己的真身塞進袖子里,這才解開了那些人的術,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懵懂茫然,飛快地吩咐他們先各自回家,三個月之后再上山繼續修仙。
說完她就跑了,又變成一只小狐貍,趴在亭奴腿上,火速往山下趕。
兩人趕到洪澤湖邊的時候,周圍空無一人,亭奴繞著河岸找了一遍,只找到一根拴著碧玉環的如意結,那是鐘敏言身上的飾物。
他們果然遇到那些妖了!亭奴臉色蒼白,也不知是冷的還是由于驚慌。
紫狐渾身濕漉漉,狠命甩了甩,才道:你干嘛這么關心那些凡人?死活都和你我沒關系嘛!
亭奴仿佛沒聽見她的話,只是怔怔看著夜間的洪澤湖,喃喃道:只怕是掉進了湖里……最好不要被那些妖抓到。
話音未落,卻聽紫狐驚叫:小
她如同閃電一般跳起,張嘴咬住一個激射過來的物事,落在地上,牙齒磕得生疼。她一口吐出,卻是一個鐵蒺藜。
快給我滾出來!這里是高氏山,我的地盤,哪個不長眼的在這里放肆?!
紫狐氣勢洶洶地大吼,還真有點占山為王的氣派。卻聽林中傳來一聲輕嗤的笑聲,緊跟著里面傳來一聲猶如嗚咽般的呻吟,青光乍現,直沖天斗。
亭奴臉色一變,急道:他們帶了畢方鳥!快走!
紫狐還有些懵懂,回頭一看,只見對面那黑黝黝的森林忽然扭曲起來,仿佛有一只巨獸,一口咬掉了邊緣,那青色泛綠的怪火漸漸融化了它們,幾乎是一瞬間,怪火就蔓延到了眼前。
紫狐只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意,終于也想起所謂的畢方鳥到底是什么了。那是上古有名的妖魔怪鳥,可以用怪火焚燒整個山林,永久的寸草不生。
亭奴一把將她抄起,身體一縱,從那高高的猶如青紗般艷麗的怪火上翻過,撲通一聲跳進了洪澤湖,水花四濺,眨眼就沒了蹤影。
眾人到山下的時候,雨勢越發大了,雞蛋大小的冰雹砸在身上,雖說他們是修仙者,不會受傷,卻也痛得一個個齜牙咧嘴。奈何湖邊寬敞,找不到躲避的地方,只得一起蜷縮在大樹下,伸長了脖子看有沒有擺渡的人。
怎樣?有人過來沒?鐘敏言被冰雹連著砸了十幾次,頭頂都無數個包了,急得坐立不安。若玉極目看了一會,嘆息著搖頭:沒有,想必夜深了,又是風雨交加,擺渡的人根本不會出來。
鐘敏言低聲咒罵兩句,更加坐立不安。
禹司鳳望了望天色,道:這雨一下,只怕一兩天也不會停。咱們在這里干等著也沒用。不如分開行動,兩個人留下在這里等亭奴,另外兩人去找找有沒有別的船家,順便把玲瓏找到。
鐘敏言心中早就為了玲瓏焦急不已,面上又不好意思露出來,一聽他這樣說,自己就跳了起來:我去!我去找玲瓏和船家!
說完生怕禹司鳳還要用什么有條有理的理由來拒絕他,掉臉就跑。若玉跟在他身后,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笑道:司鳳,你們保重。
他這樣沒頭沒腦的一句,讓禹司鳳愣了一下,這才點頭。
不知道玲瓏是不是也在淋雨……璇璣蹲在地上,好像一只無奈的小狗狗,怔怔地望著鋪天蓋地的雨幕,她最討厭下雨了,還怕打雷。這會就她一個人,肯定害怕的不知躲在哪里呢。
禹司鳳靠在樹干上。低頭見璇璣半邊身子都被雨水打濕了,便脫下身上的嫁衣,披上她的肩膀。
你今日。也算做了兩次新娘子。他笑。
璇璣猛然紅了臉,結巴道:不、不算地……那是假扮……不是新、新娘子……
禹司鳳輕輕一笑。蹲在她面前,忽然抬手,輕輕將她黏在腮上的一綹濕發撥開,指尖在她滑膩的下頜一滑而過,柔聲道:穿上嫁衣。就是新娘子了。
璇璣哽了半天,總算找到一句可以反擊地話:那……你們也穿了嫁衣,也做了新娘子呀!
禹司鳳咳了兩聲,裝作沒聽見。男人嘛,是不同的,他在肚子里說。
她這樣披著火紅嫁衣,在雨中蹲著,瑩白地臉,漆黑的眸子。看起來有一種被遺棄的小生靈的楚楚可憐,然而那種可憐又因為鮮艷的嫁衣而沾染了一絲嫵媚。
他忽然有些被這種嫵媚所刺痛。
彼時婚嫁,女子要穿紅嫁衣。頭戴八根金步搖,鞋底塞滿蓮花瓣。那樣才算正禮。璇璣頭上卻綁著男人地發式。連胭脂水粉也沒涂,穿著不倫不類的嫁衣。
不協調。可是在他眼中卻比一切都要美麗。興許他一生都沒有那種幸運,見到她出嫁成禮的模樣。那么,這樣就好,至少,在那個蒲團上,他們的手是握在一起的。至少……在某個瞬間,他徹徹底底地擁有過她,穿著嫁衣,成天地之禮。
身后的山林中忽然發出一聲輕微的怪響,像是有人在哭,又像夜梟在啼鳴。
各自想著心事的兩人都是一驚,急忙回頭,林中黑鴉鴉地,什么也沒有。
剛才是什么聲音?璇璣疑惑地問著。
禹司鳳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短劍,握在手心,朗聲道:什么人?出來!
璇璣知道他中了殘陽掌,其實沒有半點功力,立時也跟著站起來,擋在他面前,一把抽出禹司鳳給她的劍。
等了半晌,里面卻一點聲音也沒有,偶爾有夜梟叫嚷兩聲,聲音也猶如嗚咽。禹司鳳松了一口氣,將短劍塞回去,笑道:我們都太緊張了,想必只是夜梟。
璇璣正要點頭,忽見對面地山坡上青光大盛,好像一瞬間被鋪上一層厚厚的青紗,她茫然地伸手,喃喃道:你看……那是什么?
禹司鳳急忙回頭,卻見那青紗一般的光芒翻騰著,仿佛下面藏著什么不得了地大怪獸,逐漸包裹了半邊山坡,熒熒閃閃,既美麗,又詭異。
像不像火?璇璣問,那種不規則的律動,跳躍地歡騰,很像火光,可是火哪里有青色地呢?
禹司鳳驚道:我好像見過這種火!師父曾經說過,那是一種叫……
叫畢方的妖魔,會噴怪火。小哥還挺廣聞博見地呢!
林中傳出一個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兩人悚然回身,卻見林中緩緩走出五六個人,都穿著黑衣,腰上掛著一串白鐵環,每人都用黑布蒙面,只露出一雙或慘綠或森藍的眼睛。
璇璣捂住鼻子,低聲道:是妖氣……他們是妖。
禹司鳳捏緊了短劍,手心全是汗。他現在毫無功力可言,璇璣一個人也絕對對付不了這么多妖,看他們的步伐輕靈,就知道必然是得道的老妖,先前單一只紫狐就讓他們幾個狼狽不堪了,如今圍上來五六個,簡直是死路一條。
他心中無數個念頭飛快轉過,最后一咬牙,收了短劍,拱手道:容我失禮,諸位是來破壞那八方鐵索的吧?鐵索在山頂天極閣,不在山下。
眾妖都呵呵笑了起來,為首的那妖手里抓著一只怪鳥,形如仙鶴,卻滿身青羽,身下只有一只腳,它就用那單獨的一只腳站著,兩眼直勾勾地盯著二人,看得人毛骨悚然。
禹司鳳知道,它必定就是赫赫有名的妖鳥畢方,他從前只在圖畫上見過,不曾見過真正的畢方。傳說見到畢方的人,幾乎沒有能活著的,它噴出的怪火,足以將一切化為灰燼,是極恐怖的災難之鳥。這下要是撞上,能不能逃走還得看天命。
那幾只妖笑了一會,其中一妖便說道:我看你二人身上佩劍,行動利索,想必是修仙之人吧?可曾經過海碗山一帶?
二人心中都是一凜,原來他們果然是那個妖的同伙,想必是在尋找殺害同伴的兇手報仇呢!
禹司鳳當即搖頭:沒有,我們是從西邊的慶陽過來的。
為首那妖怪笑道:年輕人,會說謊!說謊就是要殺頭的事!你們沒經過海碗山,身上怎么會有祝余草的味道?
兩人大驚失色,原來人的嗅覺不如妖類,他們曾在望仙鎮呆過一陣,吃過祝余草,那香味過得幾日尋常人便再也聞不到,卻瞞不過妖類的鼻子。
禹司鳳見他們團團圍上,當即拽著璇璣掉頭就跑,身后有妖怪大笑:這下可找到殺害老七的兇手了!老大,活捉還是直接殺掉?
為首的妖低聲道:殺了!給老七報仇!
璇璣跑得兩步,只聽耳后風動,她下意識地揮劍一攔,叮地一聲,卻是砍在沖上來的一只妖身上。他身上并無任何盔甲兵器,劍卻砍他不動,璇璣更是心慌意亂,撒腿就跑。
只聽身后一聲大喝:不許跑!
緊跟著那只畢方鳥放聲嘶吼,猶如嗚咽,青光驟然大盛。璇璣只覺手肘處劇痛無比,低頭一看,卻是被那怪火點燃了。
她嚇得驚叫起來,試圖用手把火拍滅,不防身后一只妖沖上來,一腳正中她的背心,她背后猛然劇痛,幾乎是要裂開一般,胸口氣血翻涌,張口噴出一團血,再也支持不住,兩腳發軟,跪在地上。
后面有很多人在喊,她卻聽不清,只覺隔著不遠,那青紗般美麗的火焰熊熊燃燒,蔓延過來。
那火,竟是什么都能燃燒的,連泥土沙子也被點燃了。
她只覺兩眼發黑,支撐不住要暈過去,忽然腰間被人狠命抱住,緊跟著撲通一聲,全身猛然一涼,心下警覺是掉進了湖里,這個念頭閃過,便暈了過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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