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三杰知道重火箭要放在前方,心中遺憾的同時,只能爭取更多的輕火箭彈數量,只是這也不容易。
進入本月后,靖邊軍雖有輕火箭庫存一萬二千枚,重火箭庫存一千四百枚,但火箭是易耗品,以輕火箭為例,六百門火箭射槽,只需每射槽打二十,一萬二千枚火箭就沒了。
而且射槽沒有火炮等過熱問題,有多少火箭就可以打多少,稍不注意,再來十萬枚也不夠用。
看那些火箭兵所過,大量的軍士圍觀,那些火箭兵們也是個個神氣活現的,孫三杰盤算著如何向大將軍討要火箭,特別重火箭,就是搞一門過來過過癮也好。
他們策馬沿湯山走了一圈,這湯山不大,東西不過三四里,南北二三里,海拔也不高,不到百米,不過西南處有大量的山泉水,稱為湯泉,后世這邊也有渡假村農場,此時只有一個小小的村落。
而類似這樣的山泉水昌平東面頗多,神嶺山,白浮山,都有大量的山泉,特別白浮山泉水更為出名。
當年郭守敬勘測白浮泉的海拔為55米,甕山泊(頤和園昆明湖)的海拔為4o米,就修白浮堰于白浮村之西,沿途建渠,繞著西山轉了一個大圈弧線,匯聚諸泉于甕山泊。
又引水進入內城的積水潭,全長一百六十四里又一百四步,乃水利史上的驚世杰作,從此北京城有了供水命脈。
那時便有了海拔的概念,又引水途中需克服種種復雜地形,非常難得。
不過現在白浮堰已經荒廢了,白浮泉水直接向南流入北沙河中。
孫三杰當然不會想那么多,這邊有大量山泉水,他只為大軍有充足飲水而感到高興。
他們策馬沿著三山二墻而走,看防線堅固,士氣高昂,身旁將官個個高興道:“孫將軍,防線堅固,銃炮犀利,還有火箭,韃子若真來攻打,定然在這矮墻之下碰得頭破血流。”
孫三杰軟綿陰柔的“溫柔”聲音響起,他堅定的道:“這是肯定的,便若當年的長嶺山防線一樣,奴賊若真來攻打,就讓他們來多少,死多少。”
跟趙瑄一樣,孫三杰是個技術型軍官,他性情憨厚,非常不善于勾心斗角,不過靖邊軍中,他也不需要勾心斗角,逢迎拍馬,這些年憑借自己的功勞,他順利的步步高升。
這讓他對大將軍王斗感激涕零,最初王斗到舜鄉堡時,孫三杰的心愿是能帶一隊出眾的火銃兵,未想到現在自己帶的人馬已經過萬,他也沒有別的想法,只一心勤勤懇懇做事就是。
十八日,靖邊軍主力大軍開始往鞏華城,擋兒嶺等地開拔,有鑒于韃子流賊窺探的哨騎越多,王斗也派出更多的夜不收戰士驅趕遮蔽,特別不能讓流賊知道擋兒嶺后的一切。
而在當日,多爾袞也開始往沙河邊開拔,這沙河匯合南沙河,北沙河水,基本是一個大弧形的“7”字形,從昌平南下會遇到沙河水,從順義西進,一樣會遇到沙河水。
多爾袞隨時關注著流賊與王斗,特別王斗的動靜,他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就要趕好,趕巧時間。所以到順義后,只歇息一晚,他又忙著往西面的沙河趕。
從順義城西到沙河有約三十里,他也不打旗號,只帶著親軍噶布什賢營往西面而去,一路都是浩浩蕩蕩行進的八旗人馬,人如潮水,旗揚如海,馬蹄的行進聲抖動大地,特別各旗包衣奴才們推動的小車如蟻。
后勤輜重問題一直困擾著多爾袞,他的兵馬眾多,特別馬匹太多,一個月消耗的糧米草料不會差過王斗的靖邊軍,差不多一個月就要在十五六萬石左右,這還不加上損耗。
特別出戰了,馬匹不能吃得太差,需要適當的補充糧食,否則別說作戰了,空馬能跑多遠都是個問題。
這很相似人類的伙食,類比來說,吃草就相當于喝粥,吃干草相當于吃干飯,加上豆料糧食就相當于加肉,比例越高,肉食越多,最后才有充足的體力干活。
所以就算游牧民族、漁獵民族的馬匹,平時散養在草原,臨戰時也要突擊補充一下,供應一些糧食與豆料。就象在工地上干重活,沒肉吃的結果是什么?
靖邊軍的馬匹一般平時有加豆料糧食,出戰時甚至達到干草一半,豆料糧食一半的比例,充足的營養下,自然匹匹顯得魁梧高壯。
清國的馬匹達不到這個水準,不過因為量大,一樣消耗不小,出兵兩個月來,多爾袞從日本朝鮮搶掠來的糧米已經急消耗下去,特別補給線太長了,他不可能到順義后,仍然從清國境內供糧。
所以入關之后,事實他大軍的供應都是就地奪糧,就食于敵,他跟吳三桂等人言大軍入關,秋毫無犯,然事實上他軍隊所過之處跟流賊一樣干凈,各村各鎮冒火。
只不過多爾袞很注意不要侵犯士紳,特別不危害他們的性命——如果他們不反抗的話。所以相比以往的燒殺搶掠,玉石俱焚,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已經有士紳歌頌大清國的仁德了。
不過就算如此,海量的糧草供應仍然困擾著多爾袞,連包衣在內,他二十五萬大軍,哦,現在不止了。
每天的糧食消耗都在五六千石,這量實在太大,所以征上糧后,多爾袞最優先是供應他的滿八旗,然后是蒙八旗,然后外藩蒙古人,然后漢八旗,然后朝鮮日本八旗,然后新投降的明順軍。
每天圍繞著糧食的紛爭不知多少,便如新投降明順軍隊,便希望自己的待遇跟漢八旗一樣,甚至他們之間相互搶糧。
最后才是包衣們,這些人仍然飽一頓饑一頓的苦日子。
當然,大戰若勝,他們倒可以去搜刮普通的大明百姓們。
他們在營中干著后勤等雜事,到達順義后,更是趕著砍伐樹木,收集木板,搭建浮橋,制作盾車,整天沒個休息。
多爾袞到沙河邊上,他策馬河邊不遠一個山坡看去,河岸邊已是如蟻般的人流,特別一些水淺處,密密的包衣站在河水中,在那些旗丁的咆哮下,正拼命的搭建著浮橋。
沙河到此處后,水面并不窄,已經過了一百步,同時多爾袞認為,介時大軍要快過河,至少十道浮橋必不可少,所以這周邊的樹木皆被砍伐一空,很多村鎮的木板木料也被搜刮前來。
看著下面繁忙的景象,多爾袞點點頭,到明天浮橋應該可以搭好。
他再看向遠處,隱隱有銃聲傳來,河的兩邊,似乎都有不少馬隊在追逐奔跑。
“靖邊軍現我們了。”
身旁的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吳拜擔憂的說道。
多爾袞抽出千里鏡往那邊看了良久,但離得太遠,隱隱約約看不清楚。
他說道:“這是肯定的事,王斗非等閑之輩,我大軍到了順義,他肯定會派人過來哨騎。”
他心下佩服,靖邊軍果然是天下有名強軍,如此遠的距離都來哨探,若放在別的明軍,可能自己都兵臨城下了,他們才猛然醒覺。
不過他自信的說道:“不過我師遮蔽得力,王斗一時半會難以摸清虛實,他雖會戒備,但攻打流賊的計劃不會改變,我大清必可坐收漁人之利。”
多爾袞得到情報,靖邊軍在昌平東側大建防線,應該是防護后路之舉,怕流賊包反抄了他的后路。現自己到了順義,王斗雖會疑神疑鬼,但自己派了太多的精騎遮蔽戰場,他們的夜不收不能靠近。
所以多爾袞認為王斗現在應該還不知道自己的虛實,不知現順義人馬是否是自己主力,他除了加強戒備外,仍然會按原計劃攻打流賊。
而且多爾袞認為王斗打著大義名號出關,他現在的主要敵人是流賊,就算知道自己主力到了順義,也會裝聾作啞,希望盡快打敗流賊再說,這就是自己的機會。
多爾袞承認王斗很強,然也沒強到兩線作戰的地步,所以就算他現自己,也是對著自己防守,然后集中兵力對付流賊,自己就可趁機牽制王斗兵力,坐看他們打個你死我活。
這中間布置大陣,特別集中數萬騎兵,作為快機動主力,介時就可以從容收獲成果。
一切都準備好,盡在掌握之中,除了一點。
他轉頭向西南的極遠處看去,喃喃道:“不知流賊可否察覺我大清國的兵馬?”
一隊順軍馬隊沿著東流的清河邊奔馳,他們頭戴紅纓氈帽,身穿黑色號衣,上面有著斗大的“順”字,卻是綿侯袁宗第麾下前營兵馬。他們個個舉止精干,馬術精湛,長刀勁弓,馬步皆有,卻是他營中非常精銳的老營兵。
他們奉命哨探,流賊越多的兵馬聚于清河店一片,然對于擋兒嶺后面的情形卻一無所知,李自成派出大股馬隊前往嶺中哨探,然都被靖邊軍的馬隊堅決擋了回來。
這隊人馬也嘗試前往,然靖邊軍夜不收的馬銃太可怕了,遠遠的五六十步一銃打來,己方不死也要去半條命,自己的馬弓根本毫無用武之地。要用步弓?靖邊軍的馬隊已經跑得遠遠的。
所以他們另辟蹊徑,看能不能繞過擋兒嶺,繞個大圈圈,從側翼往靖邊軍的后面看看。
他們策馬奔馳著,滾滾煙塵中一色的好馬,一色的精湛馬術,作為老營,他們常年生活在馬上,在馬上奔馳,在馬上作戰,這馬術的嫻熟,可能很多塞外蒙古人都比不過他們。
一切都沒有問題,除了他們的盔甲。
李自成的軍隊算是一只輕甲,或是無甲兵,就算老營兵,很多人只裝備棉甲了事,還是罩甲樣式,內中沒有鑲嵌甲葉。
他們奔馳著,估計離擋兒嶺已經有十幾里,他們正要轉向,忽然看到前方煙塵滾滾,似乎正有一股人馬往這邊而來。
“靖邊軍?”
立時這隊前營老營兵戒備起來,隨后那股人馬奔得越近,這些老營兵驚訝現這是一只從未見過的軍隊,非常陌生的打扮。看他們人數約有二十多騎,個個穿著藍色的棉甲,上面滿是亮閃的泡釘,厚實髹漆的鐵盔,盔頂高高頂起,上面紅纓飄揚。
內中還有幾騎身上穿著銀光閃閃的鐵甲,厚實之極,似乎每片皆以精鐵打制,背上還插著一桿斜尖的如火小旗。
還有個騎兵同樣厚實沉重的鐵甲,身后插著有飛虎的旗,盔上有著幾根雕翎。
他們統一的神色,就是眼神暴戾,目光兇殘,渾身充滿了讓人冷的野蠻氣息,個個馬上還有各色兵器,無一不是厚實沉重,上面掛的箭囊鼓鼓的,滿是各色輕箭與重箭。
“這些人是誰,不象是靖邊軍。”
前營老營兵們面面相覷,哪來的馬隊士卒,怎么從來沒見過?
看他們的打扮,也跟尋常的明軍大不相同。
看他們身上的彪悍野蠻氣息,也讓人心中打鼓。
怪了,怎么平地就冒出一個孫猴子?
前營老營兵們戒備著,對面那只奇怪的馬隊也現這邊人馬,他們放緩馬力慢慢過來,領頭的似乎是那個盔上有雕翎的馬兵,他臉上擠著生硬的笑容,用生硬的漢語說他們是大清國的人馬,專門幫大順天兵去打王斗賊子的。
看他們神情和氣,還似乎帶著討好,前營老營兵們松了口氣,同時他們那種色厲內茬的本質立時上來了。
看著這些人的盔甲,他們的馬匹,很多人眼中涌現出了貪婪,猛然那哨總喝道:“放肆,天兵面前,還敢稱大?什么大清國,聽都沒聽過,即是聽說新天子當朝,為何不當面入賀,在此鬼鬼祟祟?”
他們各人環視一眼,那哨總嗆啷一聲抽出自己的馬刀,厲聲喝道:“爾等卑賤的蠻夷,如此大不敬之罪,實是罪該萬死,還不快快下馬,束手就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