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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回到山海關后,吳三桂與方光琛迫不及待展開回信觀看。
觀信中清國皇帝有滅賊之意,也對他吳三桂大為贊賞,夸他是忠臣義士,但卻未挑明是否借兵,反而對他大有拉攏之心。
吳三桂有些失望的同時,也心下隱隱得意,那是受人重視,被人肯定價值的感覺。
還有那種受人器重,有了退路的心安。
多爾袞言他吳三桂若率眾去歸,必封以故土,晉為藩王,仿若大遼南京道之舊事,說實在的,不會不讓吳三桂心動。這句話,就保證了他整個遼東集團及他吳三桂的利益。
歷史上遼國南京道契漢聯盟幾二百年,多個家族從中受益,若京師之事不可為,此不失為一條較理想的退路。
他目光特別放在“伯雖向守遼東與我為敵,今亦勿因前故尚復懷疑,昔管仲射桓公中鉤,后桓公用為仲父以成霸業”這句,相比令人失望的大順,前途莫明的殘明,這北朝皇帝更有雄心與肚量,未來若投靠他……
不過他想了想,最好還是借虜平寇,搶先一步收復神京為好。畢竟多爾袞心思再誠,氣魄再高,清國亦只是東陲一隅,蕞爾小國,最多大遼的版圖格局。若有大金的前景,吳三桂都不會這么猶豫。
所以他與方光琛商議后,又回了信:“接來書知大清軍至寧遠山海,意在救民伐暴,扶弱除強,義聲震于天地。其所以相助者實為我先帝,而三桂之感戴猶其小也。今三桂已悉簡精銳以圖相機剿賊,乞皇整虎旅直入山海京東,則逆賊可擒也。又仁義之師重安民,所檄文最為嚴切,更祈令大軍秋毫無犯,****心服而財土亦得,何事不成哉。”
多爾袞回信道:“伯等愿為故主復仇,大義可嘉。先帝時事,在今日不必言,亦不忍言。但昔為敵國,今為一家。我兵進關,若動人一株草,一顆粒,定以軍法處死。汝等分諭大小居民勿得驚慌。”
他信中又勸降道:“今者明祚衰微,伯已洞悉。伯與朕素無仇隙,伯之親戚亦有在朕處。我大清之規模形勢,將來必成大事,惟伯相時度勢,早為之計也。”
看多爾袞的回信,吳三桂又一顆心落下,他最擔心就是借虜平寇時,借來的清兵若流賊一樣燒殺搶掠,那就大事去矣。這北朝皇帝向他力保軍紀,確非流賊可比。
對于投清,吳三桂仍然猶豫未決,他還是想借兵,不過初七日這天,不知為何吳三桂的密事被泄漏了。不單早前他與各官將商議的借虜平寇之事,甚至后來他與清國方面暗地接觸之事都被泄出。
一時山海關嘩然,人心洶洶,士女爭駭竄,農商互震驚。而且還有人向吳三桂密報,言劉肇基等人對其借虜平寇之事極為不滿,意圖奪其兵馬,死守關門,介時迎之王斗等等。
吳三桂半信半疑,此等事素不好求證,然他心中大部分還是相信的。初四日那天他與眾人商議時,范志完、黎玉田就言語冷淡,劉肇基甚至對他破口大罵,讓他顏面掃地。
他們真的不贊同自己的話,為了不讓清兵入關,甚至獲得守關功勞,這些事情,他們不是干不出來。
而且向他密報者還是山海關內幾個知名士紳,德高望重,與劉肇基、范志完等人素來走得很近,他們說的話,更增確實。
吳三桂心中一片陰霾,事情鬧成這樣是他沒有想到的,此時他騎虎難下,只得在借虜平寇這條路上走到底了。
他決定最后努力一次,再勸說東平伯、薊遼總督、關門巡撫等人,邀他們共圖大業。還有唐通這個鼠輩,原本答應與自己共進退,近日不知為何又有些動搖,務必堅定下其內心。
同時他心下也暗暗防備,他盤算劉肇基的兵力,正兵營三千多,內中家丁數百人。他任遼東總兵時節制兵馬有一萬多,然只是節制罷了,依大明軍制,劉肇基到山海關上任只帶正兵營人馬,余者仍居原地。
范志完、黎玉田更不用說,他們的督標營,撫標營,兵丁一二千,內家丁一二百人,更多是象征力量,素沒什么戰斗力。
他再盤算自己,在山海關的精銳家丁就有二千人,還有精選的吳祖家精騎一千多,精銳戰力方面,在山海關內穩居第一。
他還多了心眼,只商請劉肇基、范志完等人到自己府中議事,必要的防備也不可少。
得到密報后,吳三桂疑神疑鬼,已經不敢再與劉肇基等人單獨相處,更不敢前往他們的府邸等處。
初八日正午,劉肇基、范志完、黎玉田、唐通等人被邀請到吳三桂府中宴飲,劉肇基等人欣然前往。
其實這幾日紛爭,也讓劉肇基人等頗為心煩,雖說也有人急急提醒劉肇基,言近日有奴賊細作興風作浪,吳三桂現在心思莫測,還是不要前往不安生之地為好。
上上策,便是急拿下吳三桂。
但劉肇基不以為然,認為吳三桂不至于那樣喪心病狂,他是直爽性子,有什么說什么,吳三桂久在遼東,不會不知道他的脾氣。而且這類爭議不是沒有過,當初京師陷,大順派唐通前來招降,自己便與吳三桂等人有過爭議。
最后吳三桂與范志完人等說服自己,決定山海關眾官將一齊投靠大順。
先前吵歸吵,事后大家仍然一團和氣。
現在到了自己說服吳三桂的時候了。
范志完與黎玉田也沒想那么多,吳三桂歷來在遼東頗有美譽,待人恭謙,范、黎二人在遼東久了,素與其人相處如沐春風。這幾天雙方關系是僵了一些,這也是范、黎二人不愿看到的,正好趁機改善關系,溫言勸說一二,消除彼此誤會。
至于唐通,他本來答應了吳三桂,但這兩天關城人心洶洶,再想想借虜平寇之事前景不明,或許就此謹守關墻,靜待朝廷兵馬前來更安穩一些,所以他有些猶豫起來。
各人心思種種,前往吳三桂處。當然,雖不以為然,劉肇基等人也不是毫無心眼,比如劉肇基雖前往吳三桂府中赴宴,但還是帶上他最精銳的親衛,約有二十人。
范志完等人身邊都伴有家丁護衛。
眾人到了吳三桂府邸時,就見吳三桂與方光琛親迎出大門之外,言笑晏晏,還是如往日那樣謙恭有禮,待人誠懇,讓劉肇基等人更是放下心來。
進了府后,吳三桂在大堂設宴,幾個大員坐飲,又在堂下擺了多桌,招待劉肇基等隨行的親衛家丁們。
起初這些親衛家丁還提著心,但見堂中和氣一團,不時爆出陣陣歡笑,他們提著的心也放下來。
有些人甚至在自嘲,自己太小題大做了,人言傳言多不可信,果然如此。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一切都是那樣平靜,堂中仍然歡笑陣陣,堂下各人的親衛更是完全放下心來,他們在吳府家人的勸說下,個個胡吃海喝起來。
就在各人皆有醉意時,堂中也似乎有了一些爭吵聲音,堂下一個隨行的劉肇基親衛仍有些戒心,他吃喝不多,聽到堂中爭吵聲音,他仔細聽去,卻似乎是自家大帥與平西伯在吵嚷。
“……吳兄弟,你還想著借虜嗎?那些韃子畜生般的東西,真讓他們進關,百姓們還不知要怎么遭殃,你于心何忍?”
似乎吳三桂說了什么,劉肇基嚷道:“奴酋說會嚴明軍紀?那些韃子最是狡詐,他們說話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到時入了關,還不是任由其搓扁捏圓,他們若是悔言,又當如何?”
似乎吳三桂又說什么,劉肇基喝道:“大業?光復神京?我等守住邊墻,不讓韃子進關,這就是大業……”
他更拍了一下桌子,堂內碗筷一片咣咣作響,然后是他憤怒的咆哮聲音:“……你就知道唐肅宗借回紇之力收回二京,卻不知那些落在胡狗手上的百姓是多么的慘……什么狗屁偉業,這都是我中原百姓的血淚……”
堂下眾人皆是驚愕看去,很多人甚至站了起來,再聽內中夾著范志完等人驚慌失措的勸說聲音,還有劉肇基仍然在怒吼咆哮:“這種大業某絕不贊同,我也勸你吳兄弟,征虜大將軍最恨韃虜,你果然這樣做,就算收復神京,你以為永寧侯會放過你嗎?”
似乎吳三桂靜默了下來,然后堂內是一片讓人不安的沉默,那隨行的劉肇基親衛有種心驚肉跳的感覺,他正欲起身舉步,卻聽自家大帥似乎平復了一下心情,然后他懇切的說道:“吳兄弟,我等乃漢……”
猛然堂內一片乒乓嘩啦作響,似乎是桌椅碗筷傾倒在地,然后是薊遼總督范志完無比驚恐的尖叫聲音:“……啊……啊……你殺了劉帥?你簡直喪心病狂……”
那隨行的劉肇基親衛全身顫抖,他猛地抽出自己兵刃,就急步沖入堂內去。
眼前情形讓他目眥欲裂,就見自家大帥躺在地上,胸前插著一柄利劍,鮮血正緩緩從他胸前身下流出。他撲上前去,扶起大帥劉肇基哭喊,卻見他大睜著眼,已經聽不到他的聲音。
他眼中有著憤怒與不解,眼睛望著,又似乎在眺望萬里河山,哭喊聲中,最后慢慢閉上眼睛,眼角帶著一絲安詳,似乎征戰一生,就此睡去,魂歸他最終要回去的地方。
那親衛嚎啕大哭,他對著吳三桂哭喊道:“你干了什么啊,吳三桂你個畜牲,你殺了我家大帥!”
吳三桂滿手的血,他臉上全無血色,他似乎踉蹌不穩,只無力的靠在墻上。而薊遼總督范志完、關門巡撫黎玉田兩個文官大員只是爬在地上尖叫。唐通面如土色,縮在墻角一處抖。
還有方光琛跌跌撞撞的行走不穩,他面如死灰,喃喃道:“失控了,失控了……”
事前的商議,最多只是軟禁劉肇基等人,并不是殺戮,然眼前一切……
他痛苦的掩上了臉。
而這時嚎哭聲陣陣,卻是劉肇基在堂下的親衛都沖進堂內,眼見大帥遇害身死,無不放聲哭泣。
“我殺了你!”
這時先前那親衛厲喝一聲,他持著兵器,猛的朝吳三桂撲去。眼見他的長刀就要劈到吳三桂身上,猛然一桿長矛飛射過來,這親衛一口鮮血噴出,卻是被長矛射中,然后踉蹌后退,跪倒地上。
他被長矛刺透了身體,一邊吐著血,一邊仍然痛苦的嗚咽哭泣:“吳三桂,你在干什么?”
堂后埋伏的家丁密集沖了出來,一邊沖劉肇基等人帶來的親衛砍殺,一邊將吳三桂人等救之走,還有范志完等人,一樣提了進來。
吳三桂到了堂后,他腳步踉蹌,滿頭大汗,聽前堂傳來的喊殺聲,還有若隱若現的嚎哭聲,他臉色白得利害。他身旁還有全身顫抖,似乎脊梁骨被打斷一般的范志完、方光琛、唐通等人。
他也不看他們,嘶聲道:“傳令下去,立刻接收關防,收編關城各部……”
下午,山海關外,歡喜嶺,威遠堡。
猛然從寧遠方向來的數騎沖上歡喜嶺,隨后噶布什賢噶喇昂邦吳拜急急進入威遠堡官廳,向廳內的清國皇帝多爾袞稟報消息。
多爾袞猛的站起來:“果真如此嗎?”
吳拜說道:“正是,我大清兵要攻克義州時,城中兵民**,無一人降我大清。”
他說道:“這里有攻打義州的杜度等人書信。”
多爾袞默默接過他獻上的杜度、洛洛歡等人書信,他看了良久,咬牙道:“曹變蛟、王廷臣,他們就是死,也不肯降我大清?”
他大聲咆哮:“三百年了,為何南朝還有如此多的忠臣良將,朱明何德何能,值得他們效忠?”
廳內各人靜默一片,這時大學士寧完我出來強笑道:“有道是識時務者為俊杰,又言良禽擇木而棲……”
多爾袞厲聲喝道:“閉嘴!”
他嚴厲的道:“每朝皆有氣數,我大清若有不忍之日,可有如此多的忠臣義士?”
寧完我噤若寒蟬,不敢再言。
多爾袞作一會,頹然說道:“收殮他們的尸骨,為他們立廟祭祀。”
管禮部事的貝勒薩哈廉忙應了。
多爾袞沉悶坐了一會,終還是問管蠻子城的刑部承政高鴻中道:“吳三桂那邊可有消息?”
高鴻中連忙出列,他正要說什么,這時忽然一個噶布什賢兵帶個密探進來稟報什么。
多爾袞仔細聽著,他臉色陰晴不定,良久,他啞然失笑道:“這個吳三桂,朕還真小看他了。”
約申時初,吳三桂帶數十騎從東羅城奔出,隨之還有原禮部尚書方一藻之子,他的好友方光琛。
吳三桂臉色灰白,他率騎直奔威遠堡清軍營壘,跪于多爾袞面前,請他立刻率軍入關,然后揮軍直取京師。
多爾袞當即賜坐賜茶,面諭關門為第一功,他表示,他非常賞識吳三桂,他愿將先帝之女建寧公主嫁給其子吳應熊,增強彼此的關系,并立時封他為大清國平西王。
吳三桂默默聽著,也沒有拒絕。
隨后多爾袞又承諾嚴明軍紀,他說道:“朕將與諸將誓約,并曉諭隨征之各臣工:此次出師所以除暴救民,滅流寇以安天下。今入關西征,勿得殺害無辜、勿得搶掠財物、勿得焚毀廬舍,不如約者罪之!”
他又下令賞吳三桂玉帶、蟒袍、貂裘、鞍馬、玲瓏撒袋、弓矢等物,最后他道:“朕決意西征剿滅流賊,然爾與流寇皆是漢人,戰時以何為辨?恐致誤殺,當薙為辯!”
吳三桂呆了呆,最終還是道:“是。”
很快,他與身邊的方光琛就被剃了頭,二人摸著腦后的金錢鼠尾,無不是呆若木雞。
隨后多爾袞下令進關,此時山海關各關門大開,清軍分三路入關,一路南水門,一路北水門,多爾袞親率大軍,從關中門東羅城進。
在吳三桂開門揖盜下,全副武裝,浩浩蕩蕩的清軍就這樣輕松進入雄關,進入關內的土地。
他們人馬如潮,前不見頭,后不見尾……(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