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啊，難道還要我請你？”林辰暮瞥了一眼陸明強，沒好氣地說道。
陸明強這個人能力是有，毛病卻也不少，林辰暮原本借此機會好好敲打敲打他，卻不料他倒好，自己沒皮沒臉地尋摸著地方找來了，讓你想氣都氣不起來。祁宏雖然是陸明強介紹來的，不過林辰暮知道，不經自己的許可，他是不可能將自己的行蹤泄露出去的。陸明強能找來，也確實有自己的手段。
陸明強嘿嘿一笑，就在一旁坐了下來，卻沒敢坐實了，只有半邊屁股挨著椅子，腰桿也是挺得筆直，一臉討好的笑，那誠惶誠恐的樣子，讓人很難把他和公安分局的局長聯系在一起。
“說吧，究竟怎么回事？”林辰暮點起了一顆煙，轉頭靜靜看著陸明強，目光清澈而深邃，就仿佛可以穿透人的皮囊，看到心靈最深處。
陸明強臉上的表情稍顯有些扭捏，支吾了片刻，才說道：“上個月不是和夏局坐了坐嗎？李成就是經夏局介紹認識的，當時只知道他是搞工程的，為人也豪爽，所以還聊得蠻投機的。哪曉得這家伙這么操蛋？”說到后面，是一臉的忿然。
“就這么簡單？”
“是啊，就這么簡單。我總共也就見過他這么一次。昨天接到他電話的時候，還以為有什么誤會，可以幫著解釋一下，真不知道他會把事情搞那么大，林書記，你就算再給我幾個膽子，我也不敢和這種人摻雜在一起啊。”陸明強哭喪著臉說道。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一切全都源于林辰暮，一旦失去了林辰暮的信賴，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建在沙灘上的大廈般，全都將會分崩離析。因此，當務之急是要趕緊解釋清楚，撇開和李成的關系，打消林辰暮心目中的陰影。
“林書記你不知道，回去之后，我狠狠扇了李成兩巴掌。麻痹的，都跑到高新區來撒野了，沒打斷他的狗腿，算他燒了高香。要我說啊，不把他卵黃弄出來，他就不會長記性……”
聽陸明強罵罵咧咧起來，用詞越來越粗俗，嗓門越來越大，林辰暮就皺了皺眉頭，敲了一下桌子呵斥道：“說什么呢？注意點影響。”
陸明強撓撓頭，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幾聲。不過林辰暮知道，他是狗改不了吃屎。秉性就是這樣了，真要他斯斯文文，咬文嚼字的，那實在太難為他了。
夏局是市公安局的副局長，排名雖不算靠前，卻也是陸明強的領導，陸明強想要往上爬，各方面的關系打點都是很必要的。許多時候，不求別人幫你一把，但求關鍵時候別拉你后腿就行了。
林辰暮又說道：“多交朋友是好事，不過也要看是什么朋友？我這里是攢勁兒推你當管委會副主任，你這倒好，盡給我惹些麻煩出來。你知不知道，舉報你的材料已經擺在了中紀委趙書記的面前了。”
“什么？”陸明強就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似的，一下子從座椅上跳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罵道：“麻痹的，是哪個王八蛋想害我？”聲音之大，搞得整個餐廳的客人不由都看了過來。
林辰暮臉色一沉，呵斥道：“坐下！公共場合大聲喧嘩，成何體統？”
陸明強就連忙期期艾艾地坐了下來，可屁股剛沾著座椅就亟不可待地對林辰暮說道：“林書記，這肯定是有人眼紅妒忌，故意想整我，所以才搞我的黑材料，我可什么都沒干啊。”
從東屏來到武溪，一躍成為高新分局的一把手，在短短時間內就見識到了武溪的政治硝煙，陸明強無疑對各種政治力量有了進一步切身體會。在武溪，牽一而動全身，各種力量的角逐無所不在，可不似被楊衛國操縱于鼓掌之間的東屏。連林辰暮都險些被省紀委雙規，何況是他？再說了，現在正是他提拔為管委會副主任的關鍵時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自己，牽涉的較量也是他無法想象的，一步走錯就可能萬劫不復。
因此，當聽林辰暮說自己被舉報到中紀委時，他當真是急了。
“身正不怕影子歪，只要你沒做什么違反亂紀的事，怕什么？”林辰暮就不悅地說道。
“哎呀，我的林書記，你說的倒是很輕巧。”陸明強就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坐立不安的，“身正是不怕影子歪，可就怕有人故意把你的影子給弄歪了。你一心為民，不是也被潑了那么多臟水嗎？”
話說出口后，陸明強不由又有些后悔，期期艾艾瞥了林辰暮一眼，見他似乎沒有生氣，這才放下心來。又問道：“林書記，您昨天去見過中紀委趙書記？”
“是啊，要不然怎么知道你的這些事情。”林辰暮眼睛都沒有抬一下的說道，卻也是滿腹疑云。昨天下午三點，他滿心忐忑地見到了中紀委趙書記。不過趙書記卻很是親切，只是和他閑聊了一陣，又問起了他對于工作的許多看法，還不到半個小時，就打發他出來了。陸明強的事情，反倒是孫處長私下里透露給他的。
“那趙書記怎么說？”陸明強眼巴巴地看著林辰暮，心都提緊了。
“現在知道怕啦？”林辰暮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或許是看他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有些于心不忍，又說道：“放心吧，你一個小小的分局局長，還不夠格讓中紀委關注。不過你自己也應該以此為鑒，這個關鍵時候，別給我整什么幺蛾子。”
陸明強臉色這才緩和下來，搓了搓手，說道：“林書記，我知道該怎么做。”
“真知道？”林辰暮瞥了他一眼，語調就有些陰測。
陸明強怔了一下，又信誓旦旦地說道：“林書記，我老陸毛病是不少，可大是大非我分得清楚，違法亂紀的事情，我是真不會干。”
“那怎么我聽說，你收了人家的錢？”
“收錢？”陸明強愣了一下，頓時又叫起了撞天屈：“收誰的錢？林書記，我敢對天發誓，不該我拿的錢，我一分錢都沒有拿過。是哪個王八蛋胡亂陷害我？”
見陸明強的神色不像作偽，林辰暮不由就陷入了沉思。
新鴻路一家不起眼的小飯館的雅間里，陶昌平和一名胖胖的男人正慢慢喝著酒聊天。
胖男人是市里一家保安公司的法人鄔軍。說是保安公司，背景卻有些復雜，里面的保安都是些窮兇極惡的大漢，聽說個個手上都見過血。而這個鄔軍長得也很兇惡，滿臉橫肉，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不能被他的外面所迷惑，他確實挺狠，但是一種陰狠，而不是像面相那樣莽撞，否則，也不至于能在武溪混得風生水起了。
“鄔總，這次可少不了要麻煩你。”陶昌平就笑瞇瞇地端起杯子，很是客氣地說道。作為高新區管委會辦公室副主任，他多少也算是個人物，可面對眼前這個鄔軍時，卻不敢有半點的懈怠和不敬。鄔軍的能量，遠比他所想象的還要厲害。
鄔軍擺擺手，大大咧咧地說道：“陶主任客氣了。蘇公子的事就是咱老鄔的事。咱老鄔別的本事沒有，就是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辭。所以，這些客氣話以后就不用說了。倒是今后還需要陶主任多多關照才是。”
“鄔總這話就說笑了。”陶昌平笑著說道：“要關照也是蘇主任關照，我一個小小的辦公室副主任，哪有什么本事關照鄔總啊？”
“呵呵，今天是辦公室副主任，明天指不定就是主任了。替蘇公子辦事，還怕不平步青云？我看啊，以后就算是管委會的主任也不在話下。”
陶昌平聽得是心花怒放的，不過他平常也是溜須拍馬慣了的，自然知道這種話不能太認真了，就客氣地說道：“那就承鄔總吉言了，真要有這么一天的話，倒是要好好感謝鄔總。”
說話時，鄔軍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接起來說了幾句，又放下電話，笑著對陶昌平說道：“陶主任請放心，事情都搞定了，要不然，讓他親自來給你說說？”
陶昌平卻是擺擺手，說道：“那倒是不用了，鄔總你辦事，我還能不放心？”
鄔軍就笑了笑，大大咧咧地說道：“其實真想要對付陸明強，倒也不用搞得那么復雜。不過蘇公子既然這樣安排，必定有他的打算，咱們照做就是了。”
陶昌平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整件事他參與其中，當然明白其中的原委。說實話，其實蘇昌志也沒想過光憑這些就能扳倒陸明強，甚至林辰暮。他們的主要目的，是要讓陸明強當不上管委會的副主任。既然阻止增設副主任有困難，那還不如釜底抽薪，將這個副主任把控在手上，讓林辰暮賠了夫人又折兵。
整個事情，都是陶昌平一人策劃出來的，他也為此感到驕傲，可他總覺得其中還有什么不為自己所知的隱情，讓他始終都有些惴惴不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