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楊思勖臉色一變,陰沉似水:“哼,這個崔,也太膽大妄為了,居然敢欺到府上來,還有沒有王法?”
崔的憤怒,眾人能理解,讓有難以置信的是,堂堂一個宰相,居然親自到陳晚榮家里鬧事。這事一旦傳開,必然引起軒然大波,即使他是太平公主的情人,是宰相,也不見得能抹平,做事太欠思量了。
司馬承禎他們也是不斷搖頭,輕嘆一聲。
鄭晴很是擔心:“這可怎么辦呢?”
崔是宰相,陳晚榮不過是一個從七品散官,兩者相差太遠。崔親來問罪,必然不能善罷甘休,這麻煩不是一般大,是很大,鄭晴擔心實屬正常。
陳晚榮酒意涌上來,也沒多想,在鄭晴肩頭上拍拍道:“不用擔心,我就不信他還敢無法無天。走,去看看!”酒勁上來,膽氣正豪,大步走在頭里,一邊走一邊呵呵直笑:“我倒要看看這個崔能奈我何?”
聽了這話,鄭晴哭笑不得,眉頭皺得更緊了。
一眾人來到門口,只見崔身著紫袍,腰佩金魚袋,怒氣沖沖的站在當地,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眼珠都快掉出來。
他旁邊正是那個惹事的人,崔正元。一臉的得色,好象在房梁上打鳴的公雞一般自得,看見大步而來的陳晚榮眼里閃過一絲陰冷:“爹,就是這惡人。他用刀背砸我。”
哥舒翰也賞過他大腳掌,不過,他更恨陳晚榮。畢竟,陳晚榮一口氣不知道砸了他多少刀背,讓他連氣都喘不過來。
崔對這個兒子很是溺愛,聽了這話,眼里如欲噴出火來,死盯著陳晚榮,喝道:“陳晚榮。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打我兒。”
陳晚榮醉眼斜睨。一點也不把崔放在眼里:“哪里鉆出來一只瘋狗。在這里亂嚷亂吠!”
按照崔想來。他是宰相。還是太平公主地情人。權勢熏天。人人都得懼三分。陳晚榮不過一個七品散官。連日朝地機會都沒有。見到他怒火沖天地樣子肯定嚇得快尿褲襠了。
哪里想得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陳晚榮不僅沒把他放在眼里不說。還討起了口頭便宜。罵他是瘋狗。是可忍。孰不可忍。指著陳晚榮喝道:“陳晚榮。你區區從七品散官。居然敢對我不敬。你吃了豹子膽?”
陳晚榮走到他面前停下來。冷笑道:“崔。你身為宰相。該做百官表率。可你都做了什么呢?你地兒子崔正元當街強搶民女。朝廷會怎么看?老百姓會怎么說?你就不怕你地官聲敗壞么?你就不怕朝廷地律法么?”
一連串地質問。句句打在崔心上。氣焰不由得一挫。不過。他還不把一個區區從七品官放在眼里。眉頭一軒。喝道:“陳晚榮。不需要你來教訓本相!”
陳晚榮大搖其頭:“你這宰相做得好啊。千古一相啊!”一臉地譏嘲。根本就沒把崔放在眼里:“太宗皇上以人為鏡。以魏征為鏡。查自己地得與失。而你呢?枉自為大唐地臣子。身為宰相。一點也沒有學到太宗皇上地品德。反倒縱容家人。為匪作歹。干盡壞事。你還好意思闖到我家里來鬧事。你羞不羞?”
又是一番義正詞嚴的詰問,崔自大慣了,幾時聽過這等數落?不由得肝火大盛,指著陳晚榮。胸口急喘。過了半天才崩出一個字:“你……”
崔正元討好似的在崔背上輕拍:“爹,您消消火。不必和這種人生氣,他不配!您是三品宰相,他不過是從七品散官,犯得著么?”
崔給他一勸,臉色好看多了,氣也平了些,這才吼出來:“氣死我也!”
“氣死你活該!”陳晚榮酒勁更濃,脫口回應一句。
崔正元一雙眼睛在鄭晴身上溜來溜去,只覺鄭晴美麗過人,氣質上佳,是一個難得的妙人兒,要是能得到鄭晴,那就妙不可言了。抹了抹嘴角地口水,崔正元嘴角一扯,冷冷一笑,在崔耳邊輕聲道:“爹,這個女人就是兒子給你找的媳婦。”
崔知道崔正元喜歡尋花問柳,看中了的女人不惜強搶,就是沒有一個入他之眼,頂多就是玩上一段時間,一旦玩厭了就不聞不問,是以到現在都沒有大婚。崔一心想抱孫子,就是不可得,這也是崔放任崔正元胡作非為的一個原因。
崔把鄭晴一打量,眼里放光,問道:“你可愿意和她大婚?”要是只是玩玩,也就算了,犯不著那么麻煩。
崔正元對鄭晴很著迷,想也沒想,點頭道:“爹,您放心,我一定給您生幾個乖孫子!”
抱孫子是崔的一大心愿,聽了這話,哪有不喜歡的,頓時喜上眉梢,喝道:“陳晚榮,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搶我兒媳婦!來啊,給我拿下了!”手一揮,一群惡奴沖了上去,準備強搶鄭晴了。
鄭晴氣得臉上變色:“你這惡人,你胡說!”
陳晚榮不聽則已,一聽這話,惡向膽邊生,右手不由自主的向懷里摸去,只可惜懷里沒有炸彈。要是有炸彈的話,陳晚榮會毫不猶豫地扔過去。
現在的陳晚榮,殺機陡起,惡狠狠的看著崔,罵道:“老賊,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崔要是只來問罪,陳晚榮還不會如此憤怒,他居然打起鄭晴地心思,那就不客氣了,陳晚榮準備大開殺戒了。
手一揮,陳晚榮喝聲:“關門!給我狠狠的殺!一個也不準跑掉!”
邵大貴他們這些鏢局的人自然不敢和崔作對,站在當地,左右犯難,不知如何是好。崔看在眼里,嘴角一扯:“算你們識時務!惹惱本相,本相會讓你們家破人亡!”
只是,他的狠話都一出口,只見牛尚新帶著吳伯他們沖了過去,咣啷一聲。就把門給關上了。
關門,崔倒不放在眼里,只是這太也掃他臉面了,還是有些著惱,指著牛尚新他們喝斥起來:“你們這些刁民,居然敢對本相不敬!”
牛尚新卻不當一回事。冷笑道:“崔相,你做事太過份了!你可知道我們是什么人么?”
“本相管你什么人,今天,本相都要給你們好看!”崔惡狠狠的道。
牛尚新依然冰冷:“崔相,我們是二十年前服侍皇上的舊人。現在,奉皇上旨意,留在潛邸,供陳大人使喚。你可以不把我們放在眼里,但你不能不對皇上不敬!”
睿宗一慣玩平衡。可是三巨頭睿宗的勢力最大。不僅僅在于他是皇上,名正言順,還在他在平衡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太平公主和太子斗得不可開交。就是不敢得罪他。原因很簡單,要是太平公主惹惱了睿宗,睿宗轉而支持李隆基,那太平公主必然處于下風。
崔對朝局的微妙很清楚,聽了這話有點發怵。
再說了,皇帝身邊地人見官大三分,哪怕是個小小地太監,崔也不敢得罪。更別說,睿宗留下來守潛邸的人。那自然信任有加了,他們要是在睿宗跟前說他一句壞話,崔就有大麻煩了。
崔暗道不妙,試探著問道:“你要做什么?”
牛尚新的回答足以把他氣死:“這要看崔相了。”
崔氣怒之下,忘了這是潛邸,忘了睿宗把潛邸賞給陳晚榮意味著什么?現在才想起來,也是暗悔莽撞了,心想還是趁大錯沒有鑄成之前,趕緊回去的好。大手一揮,喝道:“走!”
可是,陳晚榮已經動了殺機,哪會讓他離開,喝道:“龍武軍,給我上!”
楊思勖是個明白人,知道從此以后崔和陳晚榮抓破臉皮了,兩人是生死對頭。在這場爭斗中,陳晚榮不見得能討到好。不過。也不是沒有機會。機會就是在今晚,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崔走掉。拔劍出鞘,喝道:“全部拿下!”
龍武軍得令,拔出橫刀,排成陣勢,就圍了上去。瞬間,就把崔他們圍在中間。
對龍武軍,崔可以不怕,不過他的家奴就不得不懼了。畢竟這是官兵,殺官兵等于造反,那是大罪,家奴不由得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崔也是心中叫苦,喝道:“站住!你們身為官兵,未得朝廷號令,如此作為,不怕朝廷追究么?”
楊思勖上前,一抱拳道:“在下楊思勖,見過崔相。楊思勖公干在身,請崔相恕楊思勖不能全禮之罪。”
這番話倒是恭敬,崔臉色稍緩,裝作一副親切的嘴臉,呵呵一笑:“楊思勖,夜深了,你還在公干,難得呀!朝廷有你這樣地干才,真是幸事呀!”
可惜的是,楊思勖于他地撫慰之詞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接著道:“崔相,楊思勖奉太子之命,前來護衛陳大人的安危。崔相如此莽撞,欲圖不利于陳大人,還請去東宮走一遭,向太子說明原委。”
對于李隆基,崔倒不怎么放在心上,聽了這話,暗松一口氣,笑道:“楊大人說的是,我明天就向太子請罪。”心里想的是先離開再說,就算太子問罪,還有太平公主撐腰,怕啥!
楊思勖比崔想象的聰明多了,早就把利害關系想得透徹。李隆基和太平公主爭斗不休,而崔卻是太平公主一黨里的重要人物,要是能給他坐個實罪,罷了他的相權,或者讓他臉面丟盡,對太平公主地勢力是不小的打擊。
當然,要想實現這一目地,就得把崔留下,只要掌握了崔,也就坐實了他地罪名,楊思勖笑道:“崔相,何不現在就去見太子,把是非曲直說過明白呢?”
崔也算明白人物,知道要是他給陳晚榮他們捉住,那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只需要一個“你堂堂宰相,居然跑到陳晚榮府里去問罪,還有沒有王法”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心念電轉,崔馬上有了主意。臉一沉,喝道:“楊思勖,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攔阻本相,你可知道本相有多少軍國大事要處理?延誤大事,你可吃罪得起?”
這番質問聲色俱厲,很有威勢。只可惜。沒有一點用處,陳晚榮接過話頭,譏嘲一句:“喲,崔,你現在才想到要處理軍國之事,是不是太晚了?我家里沒有軍國之事要處理,你跑到這里來撒野,就不怕浪費時,延誤大事么?”
崔啞口無言。崔正元沖陳晚榮喝道:“你這惡人,居然敢搶我媳婦,我爹是來討回我媳婦地。識相的。快把我媳婦交出來!”
現在最緊要的是應該想辦法離開,而不是在這里論是非曲直。對這個草包兒子,崔是怒不可遏,反手就是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在了臉上:“住嘴!”爹,你打我?”崔正元眼里滿是委屈的淚水,不敢相信一向呵護他的老爹居然惡臉相向。眼淚在眼里滾來滾去,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哭起來:“爹,你打我。你打我!我不活了,我這就死給你看。”從家奴手里搶過一把橫刀,架在脖子上。
崔急得不得了,不住搓手:“元兒,元兒,快把刀放下,是爹不對,是爹一時氣惱。爹保證,以后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一副乞憐模樣,好象崔正元是爹,崔是兒子似地。
對兒子溺愛到這種程度,堪稱一奇了,眾人無不是搖頭嘆息。
陳晚榮對崔正元恨得牙癢癢的,喝道:“有種你抹脖子!你要是不抹脖子,等會你后悔都來不及!”
崔恨得牙根發癢:“陳晚榮,你敢逼我兒!”
陳晚榮冷笑一聲,沖陳再榮道:“拿下!”
陳再榮絕對會服從陳晚榮的命令。二話不說。一個健步上去,右手一伸。掐在崔正元脖子上,再一甩,崔正元象紙鳶一般,飛出老遠,重重砸在地上,崔正元殺豬似的慘叫起來。
“元兒,元兒!”崔心疼愛子,想沖上來給查看。卻給龍武軍攔住了,崔盛怒之下,一個巴掌打在龍武軍臉上,喝道:“讓開!”把龍武軍一推,快步沖了過去。
龍武軍給他打懵了,愣愣的看著崔。
陳晚榮氣怒難平,手一伸從鏢師手里搶過一根鐵棍,舉得老高,朝崔大腿上就是一下,崔慘叫一聲“疼死我也”,一個踉蹌,摔在地上。
“誰?誰敢打我?”崔疼得臉色發白,仍是沒忘了作威作福。
陳晚榮冷冷的道:“老子!”手里地棍子朝著崔又砸了下去,崔右手來擋,給砸個結實,右手軟軟垂下來。第三棍,正砸在崔的腮幫上,崔嘴里鮮血直流,還有幾顆牙齒也脫落了。
還待再砸,哥舒翰一把拉住陳晚榮道:“陳兄,夠了!”把棍子給搶了。陳晚榮仍是不解氣,飛起一腳踢在崔臉上,罵道:“你他媽的,不要臉地雜種!老子和你沒完!”
“我也和你沒完!”崔哪里受過如此侮辱,早就氣得七葷八素的了,眼睛血紅,沖陳晚榮嚷起來。就是嘛,嘴一張,鮮血直冒。
崔是跑不了,這罪名是坐實了,楊思勖大是放心,沖一眾家奴喝道:“放下武器,不然格殺勿論!”
家奴遲疑一陣,終于扔下武器,乖乖受縛。
陳晚榮真的是大動肝火,怒氣不熄,鄭晴知道陳晚榮之所以如此憤怒,全是為了她,既是歡喜,又是心疼,忙著給陳晚榮擦拭頭上的汗水,輕聲寬慰。
過了一陣,陳晚榮的怒氣平復一些,恨恨的瞪著崔:“老烏龜,老子要你好看!”
崔自恃是宰相之身,陳晚榮拿他沒辦法,冷笑道:“陳晚榮,你要是敢對本相不敬,本相當稟明皇上,治你地罪。”
他不說還好,他一說,陳晚榮怒氣又起,沖上去,左右開弓,賞了他幾個耳光,打得崔暈頭轉向。想罵,看見陳晚榮恨不殺掉他的氣惱模樣,又沒有那個膽,只得咬牙忍了。
哥舒翰眉頭一皺:“這要怎么處置?”
崔雖是可惱可恨,可他畢竟是朝廷的宰相,就算抓住他了,也不好處置,只能把他關住,然后送到朝廷,由睿宗發落。
楊思勖明知抓住他不好處置,可是比起放走他好處要大些,想了想道:“先找間屋子,派幾個人侍候好,不要虧了崔相。”
崔聽了這話,大是得意,宰相就是宰相,諒你們也不敢亂來,臉一板,裝出一副肅穆樣,腦袋望到天上去了,根本就不把陳晚榮他們放在眼里。
“鳥!”陳晚榮可不同意這么處置,恨恨地道:“崔,你落在老子地手里,你還想擺譜,沒門!老烏龜,你就等著消受老子的手段吧!”
崔不以為然,冷冷地打量一眼陳晚榮:“你能把本相怎么樣?”
陳晚榮嘿嘿一陣冷笑:“再榮,把這老烏龜拎到過來。吳伯,麻煩您弄點大糞來。”
吳伯驚疑起來:“東家,你要大糞做什么?”
陳晚榮走到崔面前,冷冷的道:“老烏龜,你不是很了不起么?老子給你幾桶大糞澆在頭上,看你還敢橫?”
淋大便雖然對身體沒什么傷害,可是那是恥辱,奇恥大辱!崔要是給陳晚榮淋一頭大糞,不管朝廷如何處置陳晚榮,崔有失體統,丟盡朝廷臉面,這宰相就別當了,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后退幾步,喝道:“你敢!”
陳晚榮踏上一步:“老子今天豁出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經過這番折騰,陳晚榮已經酒醒了,知道現在和崔結下了生死之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絲毫余地。要是不趁現在把崔一整到底,讓他永不得翻身,那么倒霉的就是自己,陳晚榮絕對不會手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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