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禹疆瞄了一眼躺在小床上毫無反應的水流觴,奇怪道:“他怎么忽然這樣老實一聲不吭了?”
風聆語似笑非笑道:“他‘聽你的話’已經進入虛空境界,開始屏息靜氣療傷休養,在他自己功成清醒之前,外界發生的任何事他都聽不到看不到了。”
白靈和白精努力維持面部表情的端正嚴肅,才沒有笑出聲……這么聽話的主人,真是……難得一見。
寧禹疆無語了……
一切按計劃進行,水向天已經秘密派了自己的親信禁衛前來護送水流觴回宮城之內的坎元宮養傷,八夫人與水瀟寒也一同前往。白靈和白精則與風聆語一起為寧禹疆易容改裝。
要改變她身上的氣息很簡單,隱氣珠加上水流觴早就備好的隨身配飾就可以輕松搞定,樣貌靠著那面變形小鏡子也很容易模仿,最麻煩的就是額頭上的“放心豬肉印”。
幸好水瀟寒手邊有一種以奇樹樹膠做成、仿如皮膚的軟皮貼片(本來是打算用來敷傷口防水的“創可貼”),直接敷在額頭上,加上法力修飾,總算勉強把那個印子遮好了。只是樹膠軟皮并不透氣,貼在額頭上十分別扭,否則倒是一個很方便的易容工具。
又再仔細修飾了一陣,確定再看不出來什么破綻,幾個人才放心地走出帳幕。
水向天回頭看見來人,發現本該頂替兒子的白精竟然也在其中,眼光在“水流觴”身上停留一陣,心下便已了然,眼中透出幾絲釋然與笑意。
原來打算馬上安排“水流觴”在眾人面前告退離開,以免被人揭穿,此刻倒不用著急了。
仙魔大戰一天只比一場,妖魔族的人已經離開平臺,不知跑到哪兒休息準備明天的大戰去了。
三名見證人和幾個受邀前來的貴客不好打擾仙族的“祝捷聯歡會”,也先一步離開。
平臺上留著的都是仙族中人,一見“水流觴”出來,幾乎是一擁而上,前輩長老們還矜持地微笑點頭以示鼓勵,后生小輩就完全是見到偶像的瘋狂架勢,只差沒大哭大喊、暈倒幾個以示群情之洶涌、心情之激動。
其中有不少人還是水流觴從前見過的同輩小友,幸好白精有先見之明,預先塞了一顆“靈犀丹”給寧禹疆吃,兩人不必說話就能心靈想通,以心音交談,靠著他的暗中指導,總算平安應對過去,無人發現此刻的“水流觴”其實是個大大的假貨。
另外四族的族長、長老和前來觀禮的各路成名前輩本以為水流觴與裂原魔君一戰,雖然大獲全勝,但或多或少都會受些損傷。此刻見他不過稍事休息就精神奕奕、神采飛揚的樣子,心下大為吃驚,莫非這個小輩實力竟然強悍至此?!
最后水流觴使的招數,只有水族極個別高手認得是“情深似海”,例如水蝕月,其他的就只有大長老、二長老隱約知曉,連三長老都不曾聽聞過。
要使這一招,對施法者本身實力有極高要求,也是傷人傷己的法術,它可以在瞬間移來大水,無孔不入將敵手鎮壓住,但是移水是以施法者的身體作為媒介,所移的水量也受附近水源多少、位置遠近與離地深淺的影響,如果附近水源稀缺,這一招的威力就會十分有限。
擂臺處在夢湖之中,水量大而且極近,“情深似海”一旦使出,整個夢湖的湖水都被水流觴移到了裂原魔君身上,自然是威力無窮,但是水流觴自身所承受的沖擊也成比例的增大。
為求必勝,他幾乎是毫無保留地將法術威力發揮到最大,于是他不可避免地陪著裂原魔君一起受了重傷,雖然傷勢不如敵手嚴重,但半年之內,也很難完全恢復。
這些只有當事人與水向天、水蝕月心知肚明,其他人都只是依照法術施行的常理揣測,并無實際證據。所以當看到“水流觴”渾然無事地出現,雖然覺得不妥,卻也找不到真正原因。
土族族長土明瑞甚至借機故意接近“水流觴”,卻發現他身上真元渾厚充沛,簡直就跟從沒有消耗過一樣,心中暗自一驚,向二長老使個眼色,示意他回頭多向水族三長老打聽一下,究竟水族是得了什么妙方寶法,可以在短時間內迅速補充真元。
寧禹疆很后悔,自己為什么會沒事找事主動把假扮水流觴的高難度任務攬到頭上!
水流觴這個水族長公子,簡直不是人當的!
不過是與各路仙族的長輩、平輩應酬了一個時辰,而且人物稱謂和應酬的套話,都是白精通過心音教她的,她只要負責微笑、溫和地當一臺功能良好的“復讀機”就可以,單單只是這樣,她就已經有崩潰的沖動了。
這些老頭子老太婆、大叔大嬸、帥哥美女、正太蘿莉們有完沒完啊!
同樣的問題可以問一百遍啊一百遍!這個問完那個問,沒完沒了。
圍觀群眾甲:“水公子少年英雄,后生可畏!”
寧禹疆牌復讀機:“前輩客氣了,君父常常言及前輩當年####的英雄事跡,晚輩好生敬服,常以前輩為榜樣,能得前輩贊譽,實在受寵若驚!”
圍觀群眾乙:“水族長好福氣,有子如此,令人艷羨!”
寧禹疆牌復讀機:“前輩過譽,貴公子急公好義,英才出眾,君父也常要晚輩多多結交。”
圍觀群眾丙:“水兄弟法力高強,可否指點一二?”
寧禹疆牌復讀機:“師兄(弟、姐、妹)抬舉了,指點萬萬不敢當,如有幸互相切磋,為兄(小弟)受益無窮才是。”
圍觀群眾丁:“水公子……”
寧禹疆牌復讀機:“先生(夫人)謬贊……”
……
應付這過百張嘴不同聲部連續不斷地播放類似話題,還要保持溫和有禮的微笑和聲調,不能有半點不耐煩或敷衍,否則會被人說年少驕狂、目中無人。
簡直比打幾百只怪獸還累!
總算水向天和風聆語深知寧禹疆的性情,見已經表演得差不多,另外四大族的族長與長老等神色變幻,但看向“水流觴”的眼神已經少了試探和懷疑,于是主動出來打救已經快被折磨瘋掉的假兒子真媳婦。
“觴兒今日大戰一場,還是先讓他回宮城休息如何?此后四天大戰連場,各位也要安頓一下,云夢澤中已經備好靜室茶水,各位請移步前往。如有任何需要,盡管提出,水族定將盡力滿足,各位請千萬不要客氣。”風聆語以女主人的身份,婉轉謝客,經過一番拉鋸式的應酬,終于把閑雜人等統統打發走。
如果不是白精及時提醒,寧禹疆幾乎想不顧形象地癱到椅子上仰天長嘆,死里逃生啊!
“我真倒霉,撞上這個時侯來冒充你家公子,累死我了!”寧禹疆用心音向白精抱怨道。
白精沉默一陣,回道:“公子除了閉關練功的時候,每天過的都是這樣的日子……”
“什么?!這么凄慘?人生還有什么樂趣可言啊!”大驚ing。
“別人眼中風光無限,其實公子很少真正開心。”
寧禹疆差點同情心泛濫了,同時又暗自慶幸自己不是在這個世界長大的,不然身為風族繼承人,恐怕日子過得也跟杯子男一樣苦難。
想到自己在肆意享受童年享受青春,享受親人朋友的溺愛縱容維護的時候,杯子男卻在艱苦地扮演著一個稱職繼承人的角色,不能有一句不當言辭,不能有一點隨意舉動,否則都會被認為是不可原諒的失禮與錯誤。
當然,更不能有半句抱怨,否則就是不識好歹,生在福中不知福。
好吧!她不應該責怪杯子男偶然的陰陽怪氣、時冷時熱與喜怒無常,他這一百多年都混得這么慘淡,沒變態就已經夠堅強了,她不能再挑剔人。
顯然老天認為寧禹疆對杯子男的苦難生活認知還不夠深切,于是在回到云夢澤宮城,作勢返回涓滴居的路上,她遭遇了已經守候多時的色女們的公然調戲及其長輩的野蠻逼婚……
幸好這種事估計之前遇過不少,白精追隨水流觴時日已久,對于處理類似情況已經很有經驗,根據他的暗中指點,寧禹疆有驚無險地連續擺平數攤,才終于應驗了“禍不單行”的命運哲理——遇上終極大BOSS!
金澤立有很多個女兒,金族從來非常重男輕女,女子在族中毫無地位,但是金迎秋不同,她與金平眉一母同胞,不但是嫡女,而且在金族中無論樣貌手腕都頗受嘉許。
金澤立經常偷偷怨恨,如果金迎秋不是女兒身,法力根基再好一點,他就不用為了后繼人選問題日夜憂煩。
這次前來水族參加百年大戰,金迎秋仗著父親的寵愛,也在隨行人員之中,正所謂美人愛英雄,水流觴樣子已經很“禍水”,又展現出過人實力,馬上就成為了她心目中的理想夫婿。
金澤立知道水流觴與風族小族長有婚約,但是,他覺得相比而言,自己的女兒無疑更具優勢!
一來,風族自從風靜語死后,已經風流云散今非昔比,木族中能說得上話的是雷族,風族近百年來幾乎了無聲息。而金族卻是名正言順的第一大族。
二來,那風族小族長據說從小在異界長大,最近才被接回來,錯過了最佳修煉時間,就算天資聰穎刻苦修煉,幾個月也不可能有大進展,要收復風族,至少在兩三百年內,都是不可能的任務。
三來,風族小族長父親是誰,一直成謎,說不好會是魔主,這樣一個背景不干凈的女子,又怎能跟自己血統高貴的女兒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