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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上御下苛嚴,最惡官場貪墨之事,權貴人家想要發財,靠出仕刮地皮無異是火中取栗。想方設法,跟在宗室身后,謀取發財途徑也不意外。
曹颙無奈地搖搖頭,這養廉銀也不知能堅持幾年。
如今大家并不是熄了伸手的心思,不過是壓制而已。
十三爺與十六爺都處理過官員貪污的案子,哪里不曉得官場上這些弊端是禁不了的。
人心貪婪,忠君愛國才是笑談。
十六爺懶得再提那些人,轉了話題,對曹颙說了皇上點選天佑進侍衛處之事。因天佑是郡主所出,身上承爵,所以直接入內班侍衛,從三等侍衛做起。
曹颙少不得說些感念皇恩之類的話。
有一句話,十六爺卻是沒有告訴曹颙。
前天皇上提及天佑時,還專程問起天佑的騎射情況。聽著他的意思,是想要將天佑放在身邊,看看資質如何;若是資質好的話,歷練幾年后外放武職。
只因八旗軍中的官職,有些過分集中在幾家權貴手中。皇上此舉,有用新權貴分權之意;同時也是防范曹家在文官一系中做大。
因天佑年紀尚輕,還不知皇上過幾年會不會改主意,十六爺就沒將這些告訴給曹颙,省的他白擔心。
以皇上的性情,只要曹颙沒有結黨之心,曹家的日子就穩當。
曹颙若真有結黨之心,也不會借著官司與流言的便利,斷了許多人際往來。
十六爺心中,對皇上對大臣的防范與猜忌只是不屑一顧。
“已經過了好幾日了,該了結就了結了吧,這么拖著也不像話。”想起曹家的官司,十三阿哥說道。
要是再拖下去,勾得那些人膽子大了,還不知會將京城攪合成什么樣。
曹颙點點頭應了,若是水再渾下去,在旁人眼中成笑話的就不是螻蟻撼樹的柴秀才,而是威信被挑釁的曹家。
等回了城,曹颙便吩咐天佑帶了自己的名帖去順天府拜會府尹。
柴秀才只覺得順天府接了自己的告狀,又將自己安頓在客棧里,外頭也有差爺守著,只當自己的官司勝訴有望,卻不曉得曹家已經在旗,曹颙又身在高位,這順天府審理此案本就名不正言不順。
只因在御前走了明路,得了皇上口語,府尹才使人接了狀子,這些日子的“查案”也以核準事實為主。
待確定柴秀才所謂“侵產”之事,全無證據;什么約定次子過繼外祖香火也是夫妻倆的片面之言,府尹早就想使人將柴秀才打幾十板子,了結此案;不過曹家也好,還有那些托中人傳話送禮的人家也好,似乎都不打算輕輕放過此事,他這個府尹也只能干等著。
如今曹家長子帶了曹颙的名帖來拜會,話中雖有結案的意思,卻也又拿出另外一張狀紙。
狀紙上列了幾個人名,正是這些日子私下里去見柴秀才的幾個人。
除了司官身份,還有幾人是店鋪掌柜、會館文士之流,背后的主子藏的更深了些。
曹家狀告這些人惡意挑唆,指示柴秀才攀誣曹家,證據就是他們送到柴秀才處的金銀珠寶,證人則包括客棧小二,順天府值守差役,目睹他們見客棧的其他人等。
府尹看著這狀子,只覺得心里發寒。
某時某刻,誰人同柴秀才相會,“贈”金銀幾何,狀紙上都列的清清楚楚。
既然他安排了順天府差役去“護衛”柴秀才夫婦安全,對于客棧里那些小動作自然也有所耳聞,只是哪里比得上曹家狀紙上這一份清晰。
是啊,曹家名聲再好,曹颙為人處世再溫和,可能熬到京堂這個身份,也絕對不會是軟柿子。
誰要想捏一下,怕就要做好斷手的準備。
他心中不禁慶幸,老實人發怒才最恐怖,幸好他有自知之明,沒有指望著踩曹家一腳往上爬。
曹家遞狀紙,同柴秀才遞狀紙,自然不會是一個分量。
府尹二話不說,立時發簽給差役拿人。
目前露面的最高品級是內務府那位佐領,府尹也沒什么好怕的。
誰都曉得,這些司官同商人背后都另外有主子,可越是這樣,越是要早日決斷將案子結了,真要是將后面的人拖出來,不管同曹家斗得如何,他這個府尹都討不到好去。
既是曹家反告,那柴秀才也是拉不下的。
他們夫婦所在客棧又近,不到兩刻鐘,便被差役拘押到順天府。
因差役是奉命“拘拿”,即便沒有直接上鎖鏈,可兇神惡煞似的,任是誰也瞧出不對。
夫妻兩個本就心虛,被這番變故唬得不行。
柴秀才摸出幾個銀元寶,塞給了來提人的捕快,才曉得曹家反告之事。
兩口子之前利欲熏心,大了膽子,才猖獗起來。
被這捕快們押送這一路上,卻是才開始后怕起來。
抄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這京里的二品大員,比地方的封疆大吏還嫌貴,遠比知縣、府尹要可怕的多。
柴秀才的臉色煞白,身子已經哆哆嗦嗦,卻是依舊強撐著;莊大姐低聲嗚咽著,眼淚止不住。
“曹家怎么會上告?曹大人為人向來仁善,因學生岳父的緣故,對莊氏族人多有優待,怎么會如何刻薄?不會是弄錯了么,許是有人頂了曹大人的名兒行事?”柴秀才心里沒底,訕笑著同那捕頭說話,也想要探探底兒。
那捕頭聞言,臉上露出譏笑,對著柴秀才冷哼一聲,不耐煩道:“刮噪”
京城雖繁華,卻也是三教九流集中之地,在衙門當差,什么人沒見過?
像柴秀才被財所誘,黑了心腸算計旁人的人,捕頭見的多了。
可如柴秀才這么無恥的,卻是少見。
既是曉得曹大人仁善,待莊氏族人也親厚,還信口雌黃地攀誣求財,真是狼心狗肺。偏生還要做出的君子的嘴臉來,眼下又大喇喇地說起曹家的好了,好像那個在衙門里將曹颙說成貪財小人的人不是他一般。
這捕頭行伍出身,自看不慣柴秀才這樣的偽君子。
柴秀才還想要再說話,卻是被捕頭橫了一眼,嘴唇哆嗦著,不敢再支聲。
順天府里,天佑已經走了。
今日雖說衙門提人,只是先行問審,整理案情,正是開堂則是再案情明了后。
見曹家并沒有在衙門守著的意思,府尹心中松了口氣,既盼著差役將涉案人等都拘押到案,早日結案;又盼著走空幾家,少些牽扯。
卻是失望了。
在曹府仆人的“引領”下,出去拿人的差役全部都順順利利地找到人,一個都沒落下。
府尹心里明白,這其中多半是曹家的“功勞”。
想想也是,堂堂和碩額駙、超品伯爺,哪里是能隨意冒犯的。
等到曹颙落衙,順天府已經使人到曹府回話,涉案的一干人等,除了身上有官職的兩位嘴硬不招外,其他都人招了。
所謂“教唆罪”,可輕可重。
又不是教唆殺人謀逆,一個“教唆誣告”,即便是認罪了,頂多也就打幾十板子或是關上一兩年,那幾個商人招了,也不過是皮肉之苦,還能到此為止,掩住后頭的主子。
那兩個有職位的,卻是干系頭上的頂戴。
真要認了罪,不說現在的官職不保;就是以后想要再出仕,也要掂量掂量曹家記不記仇,所以只能咬牙頂住,等著背后的主子保全。
卻是沒腦子,不想想若是主子真看重,又哪里會讓他們露面當馬前卒……
曹家,書房。
看著天佑交上來的東西,曹颙不由蹙眉。
這包衣佐領是十五貝勒的人,那員外郎背后的主子是已經將為鎮國公的十二爺。也是,只有宗室,才會敢不留余地,大喇喇地安排門人出面算計曹颙。
因為他們覺得,曹颙即便覺得,也不敢拿他們怎么樣。
宗親身份,使得他們有恃無恐。曹颙若是隨意報復,那皇上會怎么看?
將宗室王爺、貝勒不放在眼中,這哪里是臣子之道。
“父親,十二爺那里還好,十五貝勒那邊……”天佑有些猶豫。
曹颙將手中的冊子摔倒桌子,道:“不必理會,我們固然是不能將他們怎么樣,他們也不敢這跳出來授人以柄,權當不知,該收拾的還是要收拾到底,總要讓人看看曹家不是那么好拿捏的……”
十五貝勒身份尷尬,十二爺也失了圣心,不過是兩只沒牙老虎,唬不到人……
魏家,二房,偏廳。
魏文志皺眉看著地上跪著的中年人,道:“你家老爺若真將我們當成親戚,也不會將我們當成了仇人,開始打官司。攀誣本就有罪,被抓了也不冤枉,怎么這時又想起我們來?”
這中年人是柴秀才身邊的管家,因柴秀才夫婦被捕快拘押到衙門,到了晚上都沒放出來,這管家就去衙門打探,這才曉得曹家反告之事。
他遞了二十兩銀子,才見了柴秀才一面。
柴秀才已經挨了幾十板子,什么罪名都認了,正關在牢里直哼哼。
他是真怕了,想要使人向曹家求情,又沒有門路,只好打發管家去尋小姨子……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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