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重生于康熙末年
平凡文學颙聽他們提到永佳,這么算來,打那年去昌平莊子之年半沒見過她了。
溫泉莊子那晚醉酒之后的事,他原當是夢里,次日聽眾人說起的在池子邊找見的他,方曉得有些不對。雖然與永佳也不算陌生,卻也不好意思詢問一個女孩子家是不是自己捏了人家的臉,只好裝作什么都不記得糊弄過去。
寧春也想起那次昌平之行,當時他正是剛娶了秋娘不久,兩人正是如膠似漆,百般恩愛,如今卻是天人永隔,再不得見。
永慶卻是為妹子惋惜,若是沒有萬歲爺賜婚這檔子事,妹子與曹颙兩個也算是郎才女貌,甚是般配。而現如今,還不知道妹子會許個什么樣的人家,心里多少有些唏噓。
一時之間,各人尋思各人的,氣氛便有些壓抑,直到聽小廝來報,說是有客到了。
卻是來赴宴的人到了,兆佳府的幾個孫少爺、表少爺跟著曹頌過來的,而淳郡王府弘曙也帶著兩個弟弟過來;女客這邊,也就是覺羅府、兆佳府、淳平兩個王府這幾處的。
雖然初瑜與紫晶有些想要辦得熱鬧些,但是畢竟時疫方過,死傷百姓不少,不好大肆張揚,便只請了這幾府的親戚,簡單設了幾桌酒菜。
等到外客散去,曹颙已經微醺,雖是生辰年年過,心境卻又與往年不同。進京前,不管心里如何想,因是孩子身形。都是孩子待遇。進京后這三年生辰,一次在草原隨扈,一次在江寧侍疾,一次是眼下這次。
回到梧桐苑,去了外頭衣裳,曹颙坐在炕上發愣,這康熙五十年就這般過去了半年,明年就是康熙五十一年了,父親那里……
初瑜帶著人端了醒酒湯與長壽面過來。看到曹颙的樣子,關切地問道:“額駙怎地?不舒服嗎?”
曹颙搖了搖頭:“沒,只是想起父親母親來!江南那邊也有點旱,有地地方還鬧了蝗災。若是天氣不好的話,不知父親的身體會如何?還有母親,聽說生我時是難產,折騰了好幾日。今天是我生辰,也是母親的受難日!”說到這里,又想起鄂飛來,雖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是想想,若是李氏沒有嫁給曹寅,那小曹颙也不能生出來。那他根本不可能在這世復活。
初瑜將醒酒湯遞了過來。等曹颙喝過。又將一碗長壽命放在炕桌上。曹颙因席間喝酒,肚子正有些空。看了這清清淡淡的面胃口大開。見他拾了筷子,初瑜忙道:“額駙,這個可不能咬斷,要一口氣都吃了方好!”
長壽面都是這般規矩,一碗里只是一根長面條,要一口氣吃完方算好。曹颙點了點頭,問道:“這個是你親手做的?”
初瑜點了點頭,略帶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想了好些日子,都不知該送額駙什么做生辰禮物,便親手做了這碗面!”
曹颙吃完面,方看向初瑜:“我又不是小孩子,過個生辰又算什么?只是我瞧著,這兩日你同紫晶嘀嘀咕咕的,還打發婆子出門,這是安排什么呢?”
初瑜答道:“是我同紫晶湊了些銀錢,借著額駙的名頭在幾處寺里捐了香油錢,不僅超度這兩個月因疫斃命地亡靈,也是為額駙祈福。”
曹颙不贊成地搖了搖頭:“你們啊,這不過是便宜了那些個和尚,改善了他們的伙食了!神佛之說,不過是愚民罷了,又哪里當得真?前些日子就同你們說過,卻只是不信!”
初瑜略帶些不安,瞧了曹颙兩眼,試探般地問道:“額駙,惱了初瑜了?往日額駙不是說,不必整日悶在家里,實在不方便去其他地方,就是去寺廟上上香也是好的!”
曹颙道:“我沒惱,原本是害怕你在家太悶,又因各種規矩束縛,哪里都不好輕易走動,便這般說,不過是想讓你同紫晶出去散散心罷了!”
初瑜用手緊了緊帕子,眼中帶了幾分猶豫,思量再三后,方開口道:“有件事,額駙尚不知,初瑜不知應不應多嘴?”
喜云送上茶來,曹颙漱了口,見初瑜為難的樣子,不由笑道:“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話不當說地?瞧你這般鄭重,想來也不是小事,我倒是好奇了,初瑜快說說看!”
初瑜蹙眉道:“是紫晶姐姐之事,自打五月中病好,她就吃了全素!當時我就勸過她,因她說是為了時疫早日過去與保佑額駙平安方如此,而后咱們院子也跟著吃素,初瑜就沒想其他的!近些日子,時疫早好了,紫晶姐姐卻仍是全素,我再三勸了,她只是笑著聽過就是,我又不好強她,卻也放心不下!要不額駙這邊去勸勸吧,紫晶姐姐或許還聽得也說不住!”
曹颙點了點頭,對初瑜道:“你勸得對,她雖說過有修行的念頭,但是咱們也不能支持。她才多大?整日里盡想著這些怎么成?我去葵院瞧瞧她,找她說說話!”
初瑜取了衣裳,幫曹颙穿好。曹颙喚她同去,她道還有去寫食譜,就不同去了,只是站在院子門口,目送他遠去。
已是黃昏時分,曹颙出了梧桐苑,往葵院方向來。
葵院當初本因花壇里的幾個葵花得名,自那以后年年院子里都種上許多棵。雖然春夏干旱,但是花壇里地向日葵卻沒有受到影響。
一人多高,尺長的花盤,曹颙站在樹下,望了好一會兒,想著前兩年中秋前后這葵花籽熟時,自己也學做農夫來著。與眼下相比,那是也算是無憂無慮。
“大爺來了?是尋紫晶姐姐的?,怎地不進去?”環兒打外頭回來,見到曹颙站在院子門口處的花壇下。歪著頭笑嘻嘻地問道。
曹颙見她手上提著個小籃子,里面露出些絲線等物:“你們怎么還做這個?”因珠翠釵環這四個算是大丫鬟,差事甚是清閑,除了曹颙地物件,很少有動針線的時候。
環兒聽了曹颙的問話,卻帶了些扭捏,半低著頭道:“奴婢正跟著釵兒姐姐學做繡活呢!”
因環兒在曹颙近侍中歲數最小,又
浪漫地性子,鮮少有這般女兒態時。曹颙不禁搖頭不覺,這小丫頭也長大了。
彼時未出嫁地女兒家,做地繡活除了自家用的小物件,其他都是備出嫁用地。所以環兒才會覺得羞澀。曹颙也想到這點,紫晶是從來不做竹活的,身上衣物也鮮少有繡花。
或許是聽到院子里地說話聲,紫晶與釵兒兩個都打房里出來。都有些意外。因曹颙除了紫晶病時,平日鮮少來這邊院子,更不要說是都是這個時辰。
上房雖然大半年沒住人,但仍收拾得干凈整齊。而紫晶則住在廂房這邊。釵兒與環兒送上茶,曹颙對紫晶道:“早說了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若是你覺得不便。再收拾出一個院子也好。現下還罷。待到秋冬時節。到底還是上房要暖和些!”
紫晶一身素淡打扮,形容清減許多。聽了曹颙這話,她不由笑著說:“瞧大爺這話說的,咱們府里,還能凍著了誰不成?更不要說奴婢這里的供給,樣樣又都是好的!”
曹颙沉吟片刻,還是道:“今兒索性就敞開了說,紫晶,打我心里,從沒視你為奴婢過,在老太君院子里時,我最早記得地也是你的照顧。別說是我,就算是老太太在時,也是真心疼你的!”
釵兒與環兒兩個彼此看了一眼,悄悄退了出去。
紫晶一愣,隨后笑著應道:“大爺怎么想起說這些?奴婢心里有數,老太太與大爺待奴婢的恩德,奴婢是到死也償還不清了!”
“什么恩德不恩德,償還不償還地?”曹颙不禁有些躁:“你瞧瞧你自己個兒,如今成了什么樣子?這十來年,咱們也算是一塊兒長大。就算進府之前,你有苦楚,這也十多年過去了!人生百年,小時候受點磨難算什么?就值得心生怨艾,悲悲切切地過一輩子?若是照你這般,那我是不是也該進廟里當和尚算了?”
“大爺……”紫晶嚇了一跳,平日里曹颙都是一副好脾氣的模樣,很少有這般高聲說話之時。
曹颙這番話說出口,已經是有些后悔,但隨后想想自己這兩年沒少勸紫晶,為了消弭她出家的念頭,也想了不少法子,連飲食都盯著。這不過才兩個月,因整理日忙著防疫,沒有顧忌到府里這頭,她就又這般,怎么不讓人惱?
“紫晶,你好好想想,若是你父母在世,他們可會舍得你這般棄世?就算眼下他們不在了,難道你就沒有其他親人?”曹颙說起來這些來,忽然有些感傷:“那老太太與我算什么?老太太走前,最是不放心你,她待你可有半分假?還有我,實打實的當你是親人,這進京就先為你安排這、安排那,難道只是為了你能夠安心地吃齋念佛不成?還不是盼你好!”
紫晶不禁苦笑:“大爺說這些,奴婢都省得!只是圖個清凈罷了,也是奴婢倦怠!”
曹颙望著紫晶,認真道:“紫晶,我不是要逼你做什么,或是禁止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要你想清楚,你到底想要什么!活著雖說不容易,但是這般躲在院子里,借著佛經打發一生也太無聊了些!我是盼著你好,而不是這般慢慢枯死在佛像前!”
紫晶眼里淚光閃現,抿著嘴,許久說不出話來。
曹颙深吸一口氣,站起身來:“罷了,我只再勸你一句,人應當是為自己活著地。若是你自己個兒都覺得人生無趣,那別人說再多也是徒勞。”
其實,還有一句話,他一直忍著沒問,那就是紫晶這一番吃齋念佛,到底有幾分真心,又有幾分是給別人看。
自打初瑜嫁過來,紫晶的身份就有些尷尬,幸好初瑜懂事,與紫晶也親近,看起來倒是風平浪靜。紫晶是早就交了鑰匙與賬冊的,但是初瑜仍是將家務盡托付給紫晶,這雖然也是好意,可是這時間久了,卻難免有些閑言碎語出來,一些小人便道是紫晶做慣了“假主子”,向來會“攬權”,舍不得撒手等等。
這話紫晶聽了,只能淡然處之,做不得其他。直到影影綽綽地一些言辭落到了初瑜耳里,初瑜狠狠發作了兩個嚼舌頭地婆子,叫人重打了板子攆出府去,方算好些。
然而待到紫晶病時,封了葵院,除了釵兒與環兒在里頭外,只有曹颙與初瑜能夠進去送藥,這便又有閑話出來,卻道是紫晶拿大,“倚老賣老”,轄制兩個小主子。
初瑜惱了,追查這事,卻終查出來這話竟最初是從初瑜地乳母葉嬤嬤口里說出來的。畢竟是乳母,初瑜氣了一回,卻也不好罰,當下便給淳王府那邊送了信,讓葉管事接了葉嬤嬤過去。
雖是二門里地事,曹颙也聽到些,對那些人的心態也不無了解。這府里,不過就這幾個說得上話的人,初瑜未嫁進來前,就算有人對紫晶不滿,也不敢這般出言詆毀。現在說,大抵是存了挑撥的心思,想在初瑜面前賣好罷了,就算是初瑜待紫晶十分親近,落到那起子人眼里也當主母是另有算計。
這些事,一直都是初瑜出面壓著。曹颙因顧忌到紫晶的面子,怕鄭重其事勸她反而讓她覺得難堪,便一直沒有說什么,但卻十分擔心紫晶因此而束手束腳,越發不自在。
今兒這番勸,幸而那句重話沒問出來,曹颙穩了穩情緒,對自己方才的急躁也稍感不安,便向紫晶道:“我正想法子謀外任,說不定能夠尋個風景秀美的地方。這京城待著實在煩,連我這般好脾氣的人都逼得快成了瘋子!”
“大爺?”紫晶臉上現出擔憂:“是差事太累的緣故嗎?”
曹颙走到門口,背對著她擺擺手:“不是差事,這京城風水不好,要不就是氣溫不調,實在叫人呆不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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