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報內部的機構設置依舊與安在濤在時沒有太大的變化。不過,原先不起眼的廣告部。因為業務量太大,已經擴展注冊為一個大型的廣告公司,除了負責本報的所有廣告業務之外,還對外承接業務。
這兩年,在黃澤名的大力推動下,濱海晨報已經完成了改革改制,徹底涅巢重生為一家完全市場化的都甫報,脫離了之前機關報的陰影。
當黑,都市報終歸是都市報。在國內的政治體制下。黨報的位置始終會排在都市報的前面。
機構的改革提高了工作效率,體制的變革強化了報社運營能力,而版面與版式的創新引發了讀者的追捧。此時此蔑的濱海晨報,與三年前相比可謂是一今天上一個地下。廣告大幅增加,效益翻倍增長。隨之帶來的是報社內部收入的普遍提高。
望著曾經無比熟悉的工作環境,聽說報社一個普通記者的“常規”月收入已經高達數千元,安在濤不禁感慨萬千。他下意識地瞥了黃澤名一眼。心里對他生出了幾分敬意。
幾乎是在每一間辦公室里,都懸掛著黃澤名提出來的標語型“口號”:“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或“推進機制改革,收入向一線傾斜”
提及這個報社的內部收入的問題,黃澤名的做法令人欽佩。在其他報社。高層、中層與一線編輯記者的收入差距越來越在擴大,但在濱海晨報,起碼是在黃澤名任職的時間里,一直保持著一個較小的差距。一些業務好的記者編輯,收入甚至比中層還高;而一些主要業務部門的中層干部,幾乎可以追的上一個普通的報社高層。譬如新聞部主任張才的年終獎金。就只比報社工會主席孫蘭的獎金低一個系數。
實話,“收入向一線傾斜”說說容易,做起來很難。說,只是愚民和安定人心。但要做,卻直接涉及到個人的利益乃至一個高管班子的集體利益,不是那么容易的。可想而知,黃澤名能做到這一點,肯定是承受了不小的壓力。
還不僅是收入的問題。黃澤名還是一個肯頂住上面壓力、敢于保護報社記者的老總。一個眾所周知的原因,因為媒體難免會曝光一些社會陰暗面和發表一些批評報道,記者經常會遭遇來自于上層權力或者是社會財富集團的某種“威脅”黃澤名上任以來,從來不將壓力轉移到下面去,在他的層面就將“威脅”處理干凈,為之承受了很多也付出了很多。說實話。這是很不容易的。這幾年,報社沒有一個記者因為寫批評報道而被“處分”這就是一個明證。
當然,黃則名也因此得到了報社員工的最大信任,他的威信在晨報內部無人可以替代。安在濤清楚地記得,前世的時候。當黃澤名被調入市委宣傳部之前。報社數百名員工聯名寫信給市里,堅決反對黃總被調離,期間還鬧起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風波。
然而,黃澤名的被調走,不僅是一個組織部管理的正縣級干部的工作調動問題,還涉及到權力的重新洗牌與利益的再次分配,不是報社人鬧鬧就能阻止的了的。而事實上,如果黃澤名不走,張道倫后面又怎備能接替他的崗位?
無論是在他的前世還是今生,黃澤名在他的印象中都是一個擁有著烈烈風骨的媒體人。在國內媒體圈里,能像黃澤名這樣善于創新和堅持媒體正義的報社老總,怕是已經不多見了。
黃利名與劉彥不同。劉彥身后的背景和她的出身,足以是她不懼任何外力的“脅迫”和“左右”但黃則名不行,他無后臺,堅持媒體正義就必須要付出相應的代價。
而這,也正是他遲遲不能升遷起來的重要因素。在安在濤前世的記憶中,似乎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在報社改革初見成效的時候,他就離開了報社去了宣傳部任職,擔任一個主管業務的副部長,算是平級調動。一直到前世的安在濤在火災中喪生,他仍舊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恐怕也就是這樣熬到退休了。
前世的時候。兩人的關系非常密切。黃澤名非常地欣賞他。沒有黃澤名的大力提拔和前前后后地為之鋪路,安在濤后來也不能從媒體轉入官場,繼而一步步走上副縣級實職的領導崗位。而這一生,陰差陽錯之下,兩人卻沒有太大、太多的交集。
命運的改變雖然讓人嗟嘆,但安在濤心里對手黃澤名的某種敬意和感激,卻二也工有因為命運的改變而改變。安在濤回頭向黃澤名投過復雜的一瞥。黃澤名卻不知,在這短短的一路“參觀”下來,安在濤心頭已經泛起如此大的波瀾。
他哈哈一笑。“怎么樣,安縣長,是不是后悔離開報社了?咱們報社的業務骨干。每月的收入絕對比你這個當縣長的工資高,你信不信?”
黃澤名無非是說個笑話。如果一個記者的收入真要比縣長大人高,那誰還去當官。就都進媒體了。官員何止是一份明面上的工資,其他的灰色收入不計其數,豈能是記者所能比的?
跟在兩人身后的趙策和孫蘭等人也哈哈笑了起來。
安在濤也笑了笑,“是比我高不嚴,我大概可能”
安在濤撓了撓頭,話到了嘴邊才驀然發現自己還真不清楚每月的工資到底是多少。他還從來沒有動過發工資的存折呢。
黃澤名又是一笑,“開個玩笑”呵呵。走。安縣長,去我的辦公室。咱們好好聊聊!中午就別走了,咱們聚一聚!老趙,你趕緊去通知其他班子領導,另外去城市人家定兩個房間!”
趙策趕緊應了下來。
“黃總,你是不是最近要調走了”安在濤猶豫了一下,還是側首低低問了一句。
黃澤名一怔,有些訝然,心道你怎么知道這個?但一想起安在濤的岳父夏市長,他就釋然了。人家的老丈人是濱海市的市長,如果他想打聽自己的事情。那也是容易的緊。
他向后面遠遠跟隨著他們的幾個報社高層掃了一眼,也同樣壓低聲音道,“組織部劉部長網找我談過話,可能也就是下半年的事情了。”
安在濤哦了一聲,“去宣傳部嗎?”
黃澤名嘆了口氣,“還能去哪?給人家倒位子而已
“其實我很不愿意去。要是去了宣傳部,這一輩子基本上也就等于廢了。”黃則名輕輕說著。加快了腳步。想起那個追在自己屁股后面急不可耐等著接班的張道倫,他心頭就有些心煩意亂。
他倒也不是貪戀這個。位子。
只是濱海晨報是他一手組建和發展起來的,對于這家報社他擁有著深深的感情。更重要的是。他太了解那個張道倫。一旦他離開。張道倫接任,濱海晨報能不能保持住目前的改革成果,還很難說了。
安在濤想了想。緊走了幾步,微微一笑,“老領導。還是想開些的好,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喲!”
安在濤心頭突然泛起一個古怪的念頭。他本想開口試探一下黃則名,愿不愿意去房山任職、他可以幫著活動一下,但話到嘴邊就又咽了回去。
還是等以后看看情況再說吧。安在濤暗暗打定了主意。
黃澤名淡淡一笑,也沒再說什么。他沒法說。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濱海如今的官場局面,因為市委書記李云秋的到來,比前幾年還要復雜還要險惡幾分。李云秋目前正在一點點扶植她的親信人馬,從上到下逐步擴散。這個女人的權力欲望之強,遠遠超出了濱海官場中人的想象,她的手甚至都已經伸到了一些市直部門和區縣黨委政府中的一些個中層干部的配置上。
在晨報又呆了一會,中午在黃澤名等人的盛情邀請下,安在濤留下來跟報社的熟人吃了一頓飯。報社安排了兩桌,除了所有的報社高層全到齊之外,報社的一些個編委和主要部門的中層正職也全部到場,反倒是李湘、馬曉麗這些老熟人沒有資格參加了。
安在濤也沒有辦法,這就是規矩。什么層次與什么層次的人接觸,馬曉麗這些人已經距離他太過遙遠。這不是誰的錯,這就是殘酷的社會舞臺。
真誠也好。虛偽也罷,反正中午的飲宴,大家盡歡而散。離開晨報后,安在濤看了看表,見已經是下午礁,就直接開車去了市委機關大院。準備先去見見自己的老丈人。
走進熟悉而又陌生的市委小常委樓上,安在濤輕車熟路腳步輕盈地就上了三樓,來到夏天農的辦公室跟前,正要敲門。夏天農的秘書李網從隔壁辦公室里走了出來,沉聲道,“你貴姓?找夏市長嗎?有沒有跟領導預約?”
安在濤瞥了一眼眼前這個陌生的中年男子,夏天農現在似乎是換了秘書了,這個。人他不認識。
安在濤笑了笑。“你好,我姓安,找夏市長,我是夏市長的親屬,呵呵。”
那男子頓時就眼前一亮,匆匆走了過來,熱情地笑著跟安在濤握手寒暄著,“是安縣長吧,我叫李網,是夏市長的秘書。我早就聽說夏市長有一今年輕有為的女婿了”呵呵
雖然素昧平生,但安在濤一說姓安,又是如此年輕、派頭不凡,一看就是官場中人,如果李網這個時候還反應不過來,那么他這個。市長秘書也真是有些太不稱職了。
李網輕輕敲了敲夏天農的門,在得到夏天農同意之刃刀推開門恭謹地笑道,“老板,安縣長來夏天農一怔,旋即笑了起來,“小濤,來,你怎么來了?”
“爸爸。我回濱海來看看你和媽媽。”安在濤笑著走了進去,順手將手里提留著的兩筒資河開發區最新出產的愧米茶遞了過去,“這是我們那里出的一種保健茶,降血壓的,您試試。”
夏天農接過掃了一眼,也沒在意,就放在了一旁。女婿送東西無非就是個心意,不在乎價值多少,也不在乎數量多寡,心意而已。
在夏天農的辦公室里跟自己的老丈人談了一會。談話中,夏天農問了他一些工作上的事情,間或也說說濱海的情況。但這中間,他也沒有提及李云秋,安在濤本想問問,后來又一想,夏天農混跡官場幾十年了,也不至于連李云秋這個女人也應付不下來。在安在濤的心里,夏天農可是比房山的張勝利還要“老奸巨猾”的人,既然張勝利都能跟李云秋搭班子,夏天農肯定也沒有問題。
從夏天農辦公室出來,他直接又去了夏家,路上去濱海一家商場買了些東幕。看了看自己的未來丈母娘。
石青在家里閑著沒事,最近迷上了上網。
當然。她上網多數時間是在跟曉雪聊天,偶爾也在網上晚一會撲克牌。安在濤突然來了,石青意外之中也挺高興。畢竟,他們兩口子沒有兒子,心里早就把安在濤這個女婿當成了兒子看待。
在臨走的時候,石青突然提出了一個令安在濤多少有些措手不及的問題。
“小濤,你和曉雪年齡也不小了。前兩天,我跟曉雪通電話還提到這事兒,她6月份就要畢業可以回國了,你們也到了年齡,我覺得還是早一點把婚事辦了吧。我和你爸爸還等著抱孫子呢。”
石青說完,似乎是意識到什么,馬上又補充了一句,“我也跟親家談過了。你媽媽也很贊成。嘿,她比我還著急。”
安在濤楞了一下,慢慢地心情就有些復雜。跟曉雪結婚這是遲早的事情,不需要猶豫;但是,這樣就意味著”他的眼前立即浮現起孟菊和劉彥那兩張宜喜宜嗔似夢似幻的絕世容顏,他的眼神頓時就有些迷離起來,心中五味雜陳。
見安在濤似是有些“遲疑”石青頓時就有些不高興了,“咋了,你這是?”
女人都是敏感的,何況是石青這今年紀的中老年婦女。
安在濤不敢怠慢,趕緊定了定神。陪笑道,“媽,行,我過兩天就跟曉雪商量一下,看看什么時候,,只是,媽,曉雪的公司總部在美國,她能舍下公司來回國嗎?”
“有什么舍不得的?不就是一個破公司嘛!把總部挪到國內來或者請個經理人在美國打理就成了,還能因為這個就不回國當洋鬼子?我和你爸爸可不想自己的孩子當假洋鬼子!”石青瞪了安在濤一眼。
“再說了,你在國內,曉雪在國外度日如年,你又不是不知道
“嘿嘿,沒想到媽你還有很濃的愛國情結啊。”安在濤嘿嘿一笑。
石青擺了擺手,“這與愛國無關,我就是不喜歡在國外生活。國外有什么好的,在人家的地盤上,就是二等公民。行了,你也別管這事兒了。我會和親家一起商量婚期的事情,你工作忙。不用操心這個。等我們定下來了,就通知你們。曉雪畢業后回來,你們就在濱海結婚登記吧曉雪本來說要跟你在美國登記。但你爸爸說你現在大小也是一個黨員領導干部,這個政策上是不允許的。”
“婚禮嘛,就在濱海辦,畢竟,咱們家就在濱海。至于你們歸寧那邊。如果需要的話,也在那邊辦一場。”
“行。行。”安在濤苦笑著連連點頭,“我都聽您的!”
石青這才高興地笑了起來,“得,就這么定了。你也算不賴,這兩年挺有出息!我們就這一個女兒,找個縣長當女婿,也算是給你爸爸爭光了。”
“時了。你要不要跟省里的陳部長商量一下。”石青又低聲問了一句。
安在濤一怔,臉色一變,長出了一口氣,“媽,這個,呃,再說吧。”
石青也嘆了口氣。一看安在濤的臉色。她就明白,安在濤跟陳近南的關系還是沒有得到緩和。當然她也明白,縱然是安在濤跟陳近南背后相認了。這一輩子,他們的關系也不可能公開化了。
想到這里,石青微微有些遺憾。要是能公開多好,老夏就能借著這層關系,說不定還能再進一步。但是、,哎!
想到這里,石青看了看安在濤,柔聲道,“孩子,媽媽知道你小時候吃了不少苦,但都這么多年了,你心里的疙瘩也該解開了,總是不好。他畢竟是你的親生父親,這個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