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好像打開了一扇門,這扇門晶瑩剔透充滿虛幻的光影卻觸手而動。
安在濤毫不遲疑地一步跨了出去。
烈日當空照,濕熱的風拂面而來,置身在車水馬龍往來如梭的街上,記憶的潮水倒卷而回。他的心一凝,嘴角漸漸浮起一絲淡淡地笑容。猛然回過頭去,在那扇門化為點點煙塵散去之際,他使勁揮了揮手,然后大步向前行去。
前世有太多太多的遺憾,而希望這一生不留一絲遺憾。
“就讓那一切成流水
把那往事
把那往事當作一場宿醉
明日的酒杯莫再要裝著昨天的傷悲
請與我舉起杯
跟往事干杯……”
耳邊傳來熟悉而又陌生的港臺某歌星嘶啞而歇斯底里的歌聲,安在濤嘴角的笑容越來越濃。俯身看了看手中捏著的一張寫滿兩行娟秀小字地紙條,他隨手一甩,那張紙條被隨風飄入了路旁的汽油桶狀的垃圾箱里。
眼前是一個整潔幽靜的小區,四周的紅色圍墻上盤滿了綠油油的爬山虎,間或還有一朵朵紅白相間的小巧玲瓏的喇叭花兒。
安在濤輕輕地走了進去。在即將走過門衛室的時候,他的腳步微微一停,因為他已經看到了一個身穿類似于88式警服的青年保安推開茶色玻璃的門走了出來。
安在濤知道,這里是市委機關第一生活區,居住的全是市里機關上下的頭頭腦腦,自然是閑雜人等不經允許不得亂入的。
他向保安走了過去,定了定神,才說出了重生后的第一句話,“同志,我找2號樓三單元201的夏曉雪。”
保安掃了安在濤一眼,“你進來等著。”
安在濤跟著保安進了門衛室,趁著保安打電話詢問的時候,向懸掛在墻壁上的掛歷望去,復雜的目光凝結在了一點:1998年7月13日。
保安打完電話,知道眼前這一身書卷氣的高大青年是副市長夏天農女兒夏曉雪的同學,神色態度便比方才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一邊招呼安在濤在木質的連椅上坐下,一邊掏出一盒握得皺皺巴巴的紅塔山來,微笑著遞了過去,“兄弟,抽煙不?”
安在濤接了過來。瞥了一眼手上的這根紅塔山香煙,心頭微微有一些感慨。多少年了,沒再抽這個牌子的香煙了。剛上大學那年,他跟著同寢室的上海人阿龍學會了抽煙,抽的最多的就是這種暢銷全國的牌子。而到了后來,夏曉雪經常從家里給他帶整條整條地精品硬盒紅塔山,有時也有包裝華美的玉溪,偶爾還會有那種市面上買不到的內供中華。
兩個人噴云吐霧的片刻功夫,健談的保安已經跟安在濤套了個熟絡。聽著他賣弄著他那些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關于夏副市長和夏副市長千金的“軼聞”,安在濤輕輕地嘆了口氣。
他跟夏曉雪是燕山大學新聞系的同班同學。那個年月,她是號稱燕山大學五朵金花之一的夏大美女,心性高傲獨來獨往;而他則是校詩社的社長,整天陶醉在汪國真那些纏綿悱惻的詩句里神魂顛倒不可自拔。
兩人悄悄走到了一起,當時可謂是燕大的一大熱門新聞。郎才女貌,堪稱絕配,更何況,安在濤人本身也是那種高大英俊的類型。
至于夏曉雪為什么會喜歡上他,安在濤事后問了她很多回。但每一回,夏曉雪都笑而不答。問得急了,才笑嘻嘻地回上一句:“你是怎么喜歡上我的,我就是怎么喜歡上你的。”
一開始的時候,安在濤并不知道夏曉雪的家世。只是知道夏曉雪家里很富有,每回放假都有一輛紅旗轎車來接。而夏曉雪似乎也一直在回避這個問題。直到臨畢業前的一個月,夏曉雪才鄭重告訴他,她的父親是濱海市副市長夏天農。
同在濱海,但自己只有一個當中學教師的母親。這樣的家世跟夏曉雪比起來,無異于天堂對地獄。當時,安在濤的心里就涼了半截。
都說畢業是校園愛情的終點站,但安在濤一直覺得,自己跟夏曉雪的戀情不會終結,因為他們同在一座城市,因為他明白夏曉雪對自己或者自己對她的感情,盡管他們只有花前月下沒有海誓山盟。
安在濤雖然覺得自己很優秀,從小學開始,一直到以全市文科狀元的高分考入國內最知名最老牌的高等學府,他都是學生中的佼佼者。但是這樣懸殊的身世差距,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絲的寒意。
察覺到他的退縮,夏曉雪沒有說什么,只是背轉過身去幽幽說了一句,“小濤,如果你敢放棄我,我會死給你看,讓你后悔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