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家原本是一門旺族,在仇老爺子那一輩,他們有七個兄弟混跡官場,并且各自取得了不俗的成就。其中有一位進入中央系列,兩位是一省封疆大史。提起鏡海仇家,沒有人敢有絲毫輕視之心。
只是到了第二代,人丁突然減少。仇老爺子有兩子一女,大兒子仇勉云經商,成為一方巨賈,二兒子仇逸和再入官場,在仇家強大背景的庇護下,年紀輕輕便平步青云。據說省委組織部的唐部長即將退休,他升遷此職的呼聲極高。
但是,一些了解內幕的人才知道,仇逸和入主省委組織部長已經是板上訂釘的事情。只待年后各部門正式開始上班,上面就會來找他談話。
好事將近,最近仇逸和也實在是春風得意。他正在家里應酬絡繹不絕前來拜訪的客人時,突然間接到電話,說自己的兒子仇仲謀被人開槍打傷,現在被送進了醫院。
豈有此理,竟然敢有人開槍打傷自己的兒子,這還了得?
更打人耳光的是,自己的兒子竟然是在鏡海自己的家里被人打傷的。這還有地方說理去嗎?
仇家扎根鏡海數十年,還從來沒有人敢在虎口拔須。連和仇家紅臉的人都沒有,像這種持槍傷人的惡劣事件還是頭一回遇到。
仇逸和大發雷霆,正準備打電話去讓有關部門介入調查的時候,仇煙媚又打來電話,給了她另外的一套說詞。而那個開槍者的身份,讓他也不能肆無忌憚的使用自己的權利。
同等對手過招,誰先犯規,誰便輸了。
那個小子的背景,確實值得他謹慎對待。
仇逸和低頭品著杯子里的鐵觀音,像是被這湯色碧綠的茶水給吸引了一般。
倒是他的妻子羅明秀有些沉不住氣,陰沉著臉,怒氣沖沖的說道:“煙媚,我聽你這語氣,怎么像是胳膊肘子往外拐?怎么著說,仇仲謀也是你的堂弟,你們仇家的子孫吧?你這些話,擺明了是在偏袒那個姓秦的嘛?”
“嬸嬸,我沒有這種意思。”仇煙媚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氣憤和悲傷。“堂弟被人打傷,我也很氣憤。可是,這次的事情確實是堂弟先引起的。也是他先拔槍射擊,秦洛為了自保,才開槍傷人我只是把當時的實情給講述了出來。這不也是你主動問起?如果說是偏袒了誰,那著實是冤枉了我。”
“兩者之間,熟輕熟重,我還是能夠分得清的。只是,秦洛是我請來給爺爺看病的醫生,也是我的朋友。如果非要讓我昧著良心去栽贓他,這種事兒我也實在做不出來。”
羅明秀冷笑連連,說道:“到底是什么回事兒,你自己心里最是清楚不過了。咱們仇家啊,現在妖孽橫行。前幾天還聽說要把那個婊子留在外面的野種給找回來,找回來干什么?她媽是被你媽趕出去的,如果要是說恨,她也最恨你們母女吧?找回來,有你們倆個的好?”
仇逸茹就有些聽不過了,說道:“二嫂,現在談的是仲謀的事兒,你怎么又扯到這上面去了?這樣下去,什么時候能有個結果?仲謀可還躺在醫院呢。”
仇逸茹是仇老爺子的小女兒,仇逸云和仇逸和的親妹妹。仇老爺子最是寵愛她,她的地位也因此在仇家水漲船高。
現在,她是一家國企的老板,位高權重,說話也極有份量。
“逸茹,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仇家最近一直不安靜,不就是有些人在中間作怪?”羅明秀出聲說道,她倒是不敢太過得罪仇逸茹,避免自己又少了一個同盟軍。
“夠了。”仇萬和突然放下手里的杯子,聲音威嚴的說道。
他這么一說話,幾個女人立即就沉默不語了。沒辦法,因為仇逸和是涉政的緣故,他在家族里的地位要遠遠高于經商的大哥仇逸云。
這個問題前些年還并沒有表現出來,但是隨著仇逸和的步步高升,就表現的越來越明顯了。而且仇逸云只有兩女,其中一個還是不能認祖歸宗的私生女。仇逸和卻有一個兒子仇仲謀,將來繼承仇家鏡海這一支脈的,也只有仇逸和家了。
仇逸和抬起頭看著仇煙媚,聲音平靜的問道:“你說,是仲謀先拔槍傷人?”
“是的。”仇煙媚肯定的說道。“這個,戴維斯醫生也可以作證。”
“以我對仲謀的了解,他不是一個容易沖動的人。”仇逸和說道。“他為什么要開槍傷害別人?”
“我請來中醫為爺爺治病,他說中醫無用。他和秦洛兩人發生了一些口角。堂弟知道他的名字后,又問我秦洛是不是那個婊子的朋友秦洛確實和她是好朋友。聽到這句話就很不樂意。”
“看看?又是那個婊子在生事兒。還沒進門就這樣了,要是進了門,這仇家還不被他鬧翻了天?”羅明秀譏誚著說道。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仇逸和轉過臉看著妻子說道。
“怎么?難道我說的不對嗎?仲謀不就是因為她受傷的?又不是我胡說。”羅明秀反駁道。羅家也有相當不俗的背景,所以,很多時候,羅明秀也并不是很懼怕自己的丈夫。
仇逸和也懶得理會,又對仇煙媚說道:“是誰先動的手?”
“秦洛。”仇煙媚坦誠的說道。
“然后仲謀拔槍自衛?”仇逸和繞了半天,是想把答案繞到這兒來。
因為兩人都動了槍,所有責任就難以辨別清楚。
誰先動手,另外的一方就是被動防衛了。
現在,既然是秦洛先動手,那么,自己的兒子拔槍也是屬于被動防衛了?
“仲謀喊了保鏢進來幫忙。沒想到秦洛實力不俗,竟然把保鏢都打倒了。所以”仇煙媚假裝沒有看到仇逸和緊緊皺起的眉頭,解釋著說道。
“仇煙媚,你還敢說你不是幫姓秦的?明明就是那個姓秦的先動手傷了仲謀,仲謀氣憤不過,才拔槍反擊。你卻偏偏把話給反著說,把責任給推到仲謀這邊。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羅明秀終于忍不住對仇煙媚發飚了。
“嬸嬸,這也是實情。如果你非要認為我偏向誰,我也無話可說。”仇煙媚苦笑著說道。
“既然扯不清,我們就先放一放吧。”仇逸和說道。“讓警察局那邊先把情況給搞清楚。”
如果不清楚秦洛那邊的身份,可以先在局里給他一些苦頭吃。可是,現在已經清楚了他的身份,要是再這么做的話,事情捅出去就會很麻煩。
現在,只能是敵不動,我不動了。下棋,要的就是耐心。看看那邊能夠出什么招吧。
再說,案子是發生在鏡海界內。有仇家這座大山壓著,警察局的那些家伙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偏向姓秦的那邊。局面終究是對自己有利的。
“哼,兒子是我生的,從小到大,我連一耳光都沒舍得碰他。現在他卻被人開槍打了這件事兒,你們仇家一定要給他討回個公道。你們要是怕事兒的話,我們羅家也是能站出來要回這個場子的。”
“我說,不許摻和。”仇逸和瞪了妻子一眼,再次重申道。
羅明秀還想反駁,終究沒有說出話來,又急又氣,又心疼兒子的傷勢,坐在哪兒抹起眼淚。
仇煙媚看向自己的二叔,開始覺得有些看不清這個人了。
他知道,官場中的人稱他為‘石佛’,他能夠像佛的耐心,但是,卻絕對沒有佛的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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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越是鏡海市碧水分局的局長,因為碧水分局是鏡海新區,也是有錢人和有權人的聚集地,他能夠和這些人打交道的機會很多,以后,無論是升官還是發財都會方便許多,所以,這個位置平時沒少被他那些戰友羨慕。
只是,今天發生的這件案子卻讓他傷透了腦筋。
一方是仇家的大少爺,另外一方也不知道是那兒跑來的過山龍。
人還在路上沒被帶到局里來呢,無數打電話說情的人就來了。要是說情的是些普通人,他也沒有什么麻煩的,在鏡海地面,誰敢得罪仇家啊?趕緊找個理由,把這小子丟進牢里吃幾年牢飯得了。
可是,打來電話的這些人份量極重,不是他能夠得罪的起的。
都說的好聽,說不能冤枉了好人,但是也不要放過了壞人。要有法有據,秉公執法?
怎么樣秉公執法?
不是這個錯,就是那個錯。總有一個是錯的吧?
既然有人錯,那么就有人要倒霉。讓誰倒霉?
“讓誰倒霉,到最后都是我倒霉。”卓越一巴掌拍在碩大的大理石桌子上,氣憤的說道。
易鵬小心翼翼的把局長大人散發王霸之氣震掉的筆筒撿了起來,小心翼翼的勸道:“局長,我覺得,這個案子我們只能巧辦。”
“怎么個巧辦法?”卓越躺在靠椅上,看著面前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得力干將問道。
“我們沒辦法判斷誰對誰錯。但是,我們可以去查他們都有錯的地方啊。”易鵬笑著說道。“他們可都是動用了槍啊。”
卓越想了想,大笑起來,說道:“不錯。這件事兒就交給你了。去查吧。最好能夠各打五十大板。然后把他們都送回去。這兩尊大神,我們這小廟可供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