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恩哈雷又打起了哈欠,這已經是今天上午第十一次了。東郃子見他兩眼無神,手腳無力的樣子,便詢問道:“昨日是否消耗過大?”
貝恩哈雷一愣,沒有明白對方的隱語。東郃子只得面露“異樣”的笑容,再次問道:“是否體力消耗過大?”
男人之間的笑容立刻讓貝恩哈雷心領神會,他無奈的嘆氣道:“人老了,體力總是不支。年輕的時候,一日數次都不覺得累。現在一日一次就疲倦欲死了。唉~~真是歲月不饒人啊。”臉上滿是懷念的神情。
這回輪到東郃子愣了,沒想到這位老法師居然如此精壯,都六十歲的人了還老當益壯的一日一次?!當真是羨煞旁人吶。當下便本著醫者的性子勸說道:“年紀大了最好少作此事,男子之精雖不是什么寶貴的東西,可一旦失去,人的內臟就會本能的重造。因此對人來說是個很大的負擔,對于老年人尤其如此。只不過常人只能感覺肌肉的疲勞,卻感覺到內臟的疲勞。所以才會在不知不覺之間耗空的身體啊。像你現在的狀態,最多只能撐四、五年啦。若是就此收心,或許還能延命至八、九十歲。”
貝恩哈雷心中略有不爽,因為對方說話時總是沒大沒小的,看他的年紀也就在三十歲上下的樣子,可每次稱呼過來就是“你”呀“你”,好像他自己已經活了很長時間似的。
不過,也有少數牧師獲得了神靈的特別親睞,可以在去世之前一直保持年輕的外貌。難道他也是如此?當然這種事情只能在心理猜一猜,貿然去詢問是有失禮貌的。于是自顧自的嘆氣說:“你不了解情況啊。我也想停止過,但米爾頓實在太媚人,難以抵抗她的魅力呀。而且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到現在都還沒有一個孩子。要是有個一兒半女的話,也就保養她了。”他這話半真半價,無子的確是他心中之痛,但這也是因為年輕時放縱過渡而導致的惡劣后果。至于米爾頓則是他的學生!他窺視對方的美色,對方窺視他的財富和地位,二者便滾在了一起,糾纏不清了。
東郃子早就看出了一二分,只是懶得理睬別人的私事。但對于貝恩哈雷膝下無子的問題倒是很上心,蓋因山醫巫卜本一家,既然修仙焉有不知醫的道理?而且學醫也是必備之術,一來可探究人體之妙,二來也可獲取修行的資費。時間一長就養成了見人便醫的壞習慣,于是便說道:“可否讓我檢查一下?看看你到底能不能生育。”
貝恩哈雷有些猶豫,讓牧師檢查,說白就是要老老實實的接收對方的法術。但對于非常謹慎的法師來說,隨便接收對方的法術就等同于是自殺!誰知道對方在“檢查”的時候不會暗中下什么手腳嗎?隨便中一個魅惑、暗示、詛咒就自己受的了。但若是他真的有辦法醫好自己的頑疾怎么辦?一個孩子啊!這可是自己半生的夢想啊!
在巨大的誘惑面前,一時間堅定而狡猾的他居然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沒有拿個注意。
東郃子人老成精,見此情景便明白了幾分。于是微笑著說道:“我的檢查無需使用任何法術,只要觀察你的脈搏即可。你將手伸出,我從你的手腕上檢查脈搏就行了。”
此話一說,對面的貝恩哈雷便伸出了手臂。東郃子將手往列缺穴之下、經渠穴之后的動脈上一搭,頓時感應到一層凝練而薄薄的法術能量場。仔細一感覺竟和“法師護甲”的感覺相似,只是效果更加穩固。估計就是傳說中能與精鋼鎧甲媲美的“高等法師護甲”了。
呵呵,誰說法師近身能力差?眼前這位精力旺盛的老法師就有很強的“攻守”能力嘛。
心中暗笑了兩下后,仔細觀察了脈象,半晌后又要對方換了另一條手臂在探察。兩相比較后,便鄭重的對貝恩哈雷大法師說道:“你的生育能力已經受損嚴重,但還有一絲生機!如果能配合藥物精心調養一段時間,在尋一個容易生養的女子受種,便有望獲得一兒半女。”
貝恩哈雷激動的白胡子、白頭發都震動了一下,按桌而起的驚喜問道:“此話當真?”
東郃子非常“嚴肅”的回答:“我以阿闊笛神的名義起誓,千真萬確!”——嗯,要是不靈,你就去找阿闊笛吧。
貝恩哈雷急忙又問道:“那么需要多少錢?”
這回輪到東郃子硬氣了:“一萬個金幣!一個子兒都不能少。而且我保證,如果醫療后無效,我可以如數退還。”
貝恩哈雷立刻叫道:“好!現在就簽契約!”
樂琳接合《熊伸鳥引經的要點最后練習了幾遍九轉易脈大法后便回到大宅內,妲妮拉的妹妹正穿著圍裙忙進忙出的預備晚飯,自從那位“艾力露”牧師指點了幾手烹飪技藝后,現在她的廚藝已經大有長進,每餐都按照牧師先生的要求配置各種調味的原料、認真的把握烹煮炒炸的各種火候,現在作出來的菜已經讓牧師先生大為稱贊了。
樂琳也偷偷溜進廚房,趁著對方不住意就閃電般探出快手摸了點特制的肉片,悄悄塞進嘴里。這些肉食其實全是自己的老師東郃子給錢買來的,只是他濫好心的交給這人家人做熟了大家一起吃,自己既然是“仆人”那么多吃兩塊也是應該的。吞進肉片去后才上前問道:“你的孩子呢?還在房里睡嗎?”
妲妮拉的妹妹一邊忙著一邊回頭露出了開心的微笑說:“是啊,自從艾力露牧師醫好了她的病,這幾天她不是吃就是睡的,身體長得很快呢。”說著說著,那張平凡臉上的笑容越加感人了,就好似清早的紅紅圓日般溫暖。
樂琳點了點頭,雖然對東郃子老師一個銅板都不收的作法很不理解,但對于小孩子她還是非常喜歡的。這兩天按照東郃子老師的方法給那女嬰按摩后,那個可愛的“小姑娘“就纏上了自己。不知是不是處于女性的本能,她也慢慢的迷上了擁抱的感覺。沒事兒的時候就去逗逗女嬰玩兒。
她輕聲走進女嬰的房間,便看到那個漸漸發育飽滿的女嬰正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抱著一只大黑貓睡覺!
她暗罵了一句,這來歷不明的黑貓最近總是神出鬼沒的冒出來,然后就溜到女嬰身邊動也不動。看那副懶惰的睡樣兒,好似在取暖。而女嬰卻不排斥它,反而經常主動的抱著它睡覺,或者與它玩耍。這不,機靈的黑貓醒了,瞪著那雙明亮的藍色大眼對著自己“喵的”叫了一聲,仿佛在說:“喲,你又來啦。”
樂琳一把推開它,抱起了打著哈欠漸漸醒來的女嬰,笑容滿面的親吻了兩下后就開始象模象樣的哄孩子了。而那只很不高興的黑色大貓咪則站在床上,沖著自己不停的“喵喵”亂叫,也不走開。
樂琳對它的大膽程度是非常驚訝的,心中猜測可能是一只家養的貓咪流落到此處了吧。于是便不在理它,徑自將女嬰抱出房間,準備帶她到門外轉一轉。
大宅的厚門被嗡的一下打開了,滿臉疲憊的韋津力回到了自己家里。問道香氣撲鼻的晚餐味道后,他心里不由自主的竊喜了一下。然后就暗暗的告誡自己:不要露出笑臉!這是那個牧師的“施舍”,身為一個曾經是名望之家的后人,自己應當在外人面前保持住應有的尊嚴。
于是他繼續板著面孔,對抱著孩子走下來的樂琳只是點頭示意,好似主子對待仆人一樣。當看到那只大黑貓也跟著走下來時,他又回頭喊住樂琳:“喂,不要再讓這只貓碰孩子了。這種東西身上蟲子多,要是傳給孩子就糟了。”
樂琳對他這種指使性的態度早已不滿,只是盡力按照東郃子老師的要求讓著此老頭。于是悶頭說了聲:“知道了。”出去了。
韋津力皺起了眉頭,這個仆人真是太放肆了,應該讓那位牧師先生好好教訓一下!正準備去廚房“瞧瞧”,忽然發現那只貓好像聽懂了自己剛才的話,站在臺階上目光逼人的盯著自己。韋津力好不客氣的予以了還擊——一個“睡眠術”立刻施展過去。
然后,什么反應都沒有~~
那只黑貓又“喵喵”的叫了兩聲,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韋津力徹底惱火了!這些天來,外面的人明里表示尊敬,暗地里卻對我指指點點。哼,別人都瞧不起我,連你一只貓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嗎?!
他惡狠狠的慢慢念動著咒語,讓一個頭顱大小的半透明魔法飛彈在手中形成,這東西的威力比的上狠狠的一棒槌,而且規避一切阻礙擊中目標,就算你這只臭貓再靈活,也絕對避不過去。我可不介意今天晚上的菜里再多加一點兒貓肉!
呃,不過絕不能讓那個牧師看見了,很失體面的。
他一指點出,魔法飛彈呼的急速飛撞向黑貓身上。而這只貓竟然傻了似的不閃不避,干瞪著眼睛,等著被轟死。
威力如榔錘的魔法飛彈重重的轟砸到黑貓身上!
然后,什么反應都沒有~~
黑貓打了個哈欠。
韋津力愣了半天,最后猛然怒不可竭的施展出殺招了!
他深呼吸一下,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后,凝神念動咒語,以最佳的狀態引導完成了最佳的奧術,讓指尖上形成了一團蘋果大小的灼熱能量。他怒目圓睜的凝聚全身力量,將指尖慢慢推出。猛地,灼熱能量爆發成銳利刺眼的金光利箭直射黑貓。
然后~~什么反應都沒有。連一根毛都沒燒著。
黑貓繼續用那海藍色的大眼睛瞪著他,然后喵喵的叫了兩聲,大搖大擺的慢慢上樓去了。
韋津力渾身發抖,這只貓是回事?難道有異界怪物的血統嗎?要不等“艾力露”牧師回來問問他?雖然有點兒失顏面,但總比半夜被什么怪物把頭割了要好啊。嗯,一定要問!
他正在思量,妲妮拉的妹妹、他的小女兒端著晚餐出來了,見到他后,連忙問道:“父親,你這兩天都在哪里轉悠?怎么一出去就大半天的?難道你找到工作了?”見父親不語,她只有嘆了口氣,悄悄走到父親耳邊說:“要么先向那位艾力露牧師皆點兒錢還債?我看他的人挺好的。只要我們誠懇些,說不定他真的會借呢。總比等著德斯蒙老板索去你的靈魂要強啊。”
這話又刺傷了韋津力的脆弱神經。雖然他窮,但絕對不能在一個牧師面前喪失了作為法師的尊嚴!
可錢馬上就要還了。一般情況下,像自己這么大年紀的法師只能為別人制作一些低階的法術器具賺錢維生。但眾所周知,吉芬城壟斷了周邊幾個國家的法術器具市場,所有的法術器具都是由他們指定的人制作的,而且價格統一。如果要私自出售法術器具的話就只有在暗地里買賣了。當然,私下的轉手買賣他們倒是管不了的。
但這里是吉芬城腳下!怎么會讓自己有機會私自出售法術器具?何況德斯蒙要債又急,哪有時間去一點一點的積攢錢財?
唯一的出路就是找到祖先留下來的那幾件珍貴的法術器具,并賣掉它們。相信這些錢足夠用來還清兩千金幣的債務了!
只是世間的變化是滄海桑田的,祖先埋藏器具的地方已經從荒郊變成了小集市,一時間難以確認準確的位置,也找不到下手的機會。經過這兩天的觀察,只有晚上去搜索了。對!就這么辦。
念頭定好,他才開口說道:“錢我是絕對不會向別人借的。太失顏面了!你不用著急,我自有辦法解決!”
二樓的黑貓探出了頭,柔聲的“喵”了一聲,好似在說:“我贊同。”
小女兒嘆了口氣,繼續準備晚餐去了。她知道自己的父親很倔強,不到最后關頭,他是不會放下那個害死人的“體面”的。
晚餐剛剛準備好,那位“艾力露”牧師便非常準時的回來了。
接著,就是外出做了一天買賣的妲妮拉帶著疲憊的神情也回來了。
最后,豐盛的晚餐照例在沉悶的氣氛中開始了。五個人加一個嬰兒圍著一張足以坐下十幾個人的厚木桌默不作聲的大口吃著、大碗的喝著。
黯淡的燭光輕輕搖曳著,使不斑駁的光影在簡陋的桌椅、陳舊的壁畫上來回晃動,顯出一種逼人的壓抑感。冷風從多年沒有點燃過的壁爐煙囪里直貫進來,吹的人腳下涼颼颼的。
也許是想遮掩這種不體面的家景,韋津力忽然對東郃子說話了:“艾力露牧師,我這兩天總是看到一只黑貓跟著我的孫女,我擔心有這畜生有什么問題。您能否用偵測陣營的法術檢查一下?”
東郃子心中暗笑,那只黑貓就是他變得。用這種方式來接近女嬰,沒想到這么快就被人當面罵做“畜生”了。但嘴里還是一本正經的說:“哦,那只貓啊。我已經偵測過來,它是中立的,絕對中立!而且我能保證,它對你的孫女沒有惡意。”
韋津力心中大是不快,這個牧師真的沒禮貌,每次看口都是沒大沒小的說“你”。但現在家境衰敗,又是大女兒妲妮拉招攬來的住客,只有先忍了這口氣了。于是又用一種主人的口吻說道:“也許它沒有惡意,但我是小孩的爺爺,也是這一家之主。我要對家里的人負責。這只貓來歷不明,很有可能是一只流浪貓,身上很不干凈。要是把虱子之類的蟲蠅傳染給了小孩子怎么辦?要么~~”下面的意思很明白——要么就請你用法術把它趕走。
東郃子一邊吃飯一邊微笑著,他心理清楚,這個老法師只因法術低微而不得不有求于自己,但為了保持尊嚴又不愿意開口。真是打腫臉充胖子的家伙!而自己絕對不會就這么半途而廢的放棄對女嬰的觀察。那么像個什么辦法好呢?
他故作慢慢喝湯的樣子,想了想說:“這只貓啊,我早就檢查過了。非常干凈!而且身上還有一種正能量的氣息,你知道這種東西對人體是由好處的。它與小孩子接觸不但沒有害處,反而好處多多呢。說不定能促進孩子潛能的開發,將來成個大法師呢。”之所以要說是正能量,是因為上次與那個女吸血鬼和紅龍法師接觸時,被對方把身上的真力誤認為是正能量了,于是現在將錯就錯的說貓的身上也有正能量。
誰知話一出口,韋津力那張古板的臉上居然大露喜色,急急的問道:“正能量?難道那只貓是從南大陸瑪哈帕絲帝國輾轉過來的?只有他們的國度里才會有這種被神祗祝福過的貓咪。”
東郃子心中大是驚訝,隨口亂說也能撞上一個啊?便故作鎮定的說道:“啊?啊。是的,我看八九不離十。反正你先寬心,此貓絕對無害。”
韋津力真的安定下來,大口大口的吃飯。這是他數天內唯一遇到的好消息,有了這種神圣的貓咪陪伴,自己的孫女就可以高枕無憂的成長了。因為這種貓咪是瑪哈帕絲帝國的人為了驅邪而專門養殖的,不但能夠驅散一般的亡靈,而且還具有安定主人心神、醫療小病的能力。看它與孫女很親熱的樣子,真是孫女的福氣啊。
旁邊正在吃飯的樂琳忽然插嘴道:“怪不得它不怕人呢,原來真的是家養的寵物啊。那下次我也抱抱。”
韋津力高興的心情頓時被沖淡了——這個女仆也是沒尊沒卑的!讓她上桌子一起吃飯就是非常抬舉她了,現在還隨意插嘴。太缺乏教養了!半精靈也見過不少,就沒見過她這樣的。
于是用不容置疑的語氣糾正道:“不是寵物!是神圣的守護獸!在瑪哈帕絲帝國里,很多主人去世后,都是由家里的圣獸貓咪來守靈的,以確保主人的靈魂在前往天國之前不受打攪。據說有些強大的貓咪甚至能克制高階的亡靈法術!怎么能用寵物來形容?你作為一個牧師的仆人,也應該多學習學習。”
樂琳別過頭去,非常不滿的斜了他一眼:什么臭脾氣!要不是看在東郃子老師的份上,我早就一拳打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