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德魯伊留下兩名士兵陪著普雷格,獨自到各個大車附近轉了起來,看來又在用那些奇異的能力在探察什么。此時普雷格才注意到,他衣服的背面繡著一個頭顱大小的、黑白交錯的圓形圖案,圖的中間用“S”形分隔為左右兩個部分,左邊為白色,右邊為黑色。但那白色部分中又有一小團黑色,而右邊的黑色部分中也有一小團白色,構成一副對稱的抽象圖案。
“真是個奇怪的標志。”普雷格心想,他仗著自己多年經商的經驗,迅速同兩名士兵套起了近乎。幾句話后就博得了二人的一絲好感,便乘機問道:“那位客人是誰?是不是一名牧師?”他故意用牧師來引出話題,因為德魯伊畢竟是個非常冷門的職業,也沒有太高的社會地位。
“當然不是。”其中一個回答到:“他是位很厲害的德魯伊大師,前幾年才到我們這里。而且他的醫術很高明。我們的男爵••••••”
話未說完,旁邊一人輕輕撞了他一下,強行插嘴道:“男爵經常請他教導我們草藥學的知識,雖然醫療速度比不少牧師,但慢慢來的話效果也不錯。”
普雷格繼續微笑著“哦”了一聲,顯然這里有些事情是不方便告訴他這個外人的。
那德魯伊走到一輛馬車旁,車子的木箱上困住一個極度瘦弱的人。
他皺著眉頭盯著這個瘦如骷髏般的半卓爾,來回轉了幾圈后,突然對普雷格喊話:“能把這個人的繩子解開嗎?”
普雷格這回倒是真的是大吃一驚,難不成這家伙想買這個只剩半口氣的病柴?
他臉上的笑容都僵了,愣了一下才說:“您是要買個女奴嗎?可以,馬上解開。”
話剛說完,那德魯伊卻自己一把扯斷了繩子,然后竟然開始摸索那個半卓爾病柴的肩部!他摸的非常認真,從肩部開始,一寸一寸不斷捏拿著臂膀、手掌,甚至拿枯枝般的手指。
然后他作出了更驚人的舉動!
他開始摸那完全沒有肉的胸部,準確的說是在摸肋骨,而且是一根又一根慢慢的摸索。而且一臉認真的樣子!
普雷格目瞪口呆。
天啊!這家伙不會是有戀尸癖吧!
一個正常人避之不及的病佬,竟然讓他愛不釋手?!
嘔,他居然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諸神啊!他又去摸大腿了!那比老樹枝還難看的干枯腿部,他還翻來覆去摸的那么仔細!
見鬼!他又開始摸腳了,還把那臭腳捧起來摸個不停!
普雷格這次真的被嚇傻了,他原本準備走過去討價還價的,但現在連一步都不敢挪動!
“太摩拉在上!”他在心中喃喃自語:“不要讓我在碰到這種家伙了,太惡心了。我情愿被打死也不干這種事情。”
以前他也聽說過那些高等的法師、和某些神祗的牧師們一個個過著紙醉金迷的奢侈生活,因此培養出了很多怪異且見不得人的癖好,沒想到現在連這種邊緣之地的德魯伊都染上了這種風氣了?
那德魯伊卻喊話過來:“這個女奴怎么賣?”
“1個金幣!”普雷格喊道,其實他更想倒貼些錢,讓這家伙領了人趕快滾蛋,他畢竟是個非常正常的男人!對這種事實在是無法忍受的。
“嗯”德魯伊點了點頭,連價也不還直接說道:“我買了。”然后過來付清了錢,招呼那兩個不太情愿的士兵將這半卓爾女奴扛走。
旁邊已經圍過來十幾個將被賣做軍妓的婦人,她們被吵醒后都湊了過來。只要一到威爾瓦赫城,她們那暗無天日的凄慘日子就要開始了,因此她們看到這個衣著整齊的施法者買下了最不可能賣出的人后,就奮力抓住這最后一絲掙脫命運枷鎖的機會,紛紛朝著德魯伊哀求起來。
“老爺,我會干很多活,洗衣做飯、種花種草我都會,以前也養過小動物,很有經驗的。您買下我吧。”一個穿著還算得體的中年婦人哀求著。普雷格認了出來,她城市自由民,但她那男人好賭,欠了一屁股債,把家業敗光后只好把自己老婆也賣了。
“智者、智者”另一個穿著破爛的年輕女子揚起涂滿灰塵的臉急切喊著:“我的身體很健康,而且我也學過一些戲法,我能幫您做很多事情,而且我愿意為您做任何事情!”顯然她還分不清法師和德魯伊的差別。
“您買我吧,就死做牛做馬我也愿意!”又有人帶著哭腔喊道。是啊就是做牛做馬也比做軍妓“有前途”啊。
還有人跪著,一邊磕頭一邊淚聲具下的哀求著:“我不想死!我知道您是德魯伊,像你這樣連動物都會憐憫的大貴人,就行行好,救救我這個可憐的女人吧”
嗯?難道你沒聽說過,德魯伊也有邪惡的嗎?普雷格心中冷笑,這個變態的德魯伊難道會是個好人?
那德魯伊一個接著一個上下打量著這些面容凄苦、眼中充滿急切企盼的女人。
半晌后,他搖了搖頭,帶著兩個士兵,在女人們絕望的哭喊聲和憤然的叫罵聲中漸漸走到城門口,守門的士兵早已打開城門,非常恭敬的將他們送出城去。
普雷格心中一陣陣的惡寒,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啊,居然只對一個病柴有興趣,卻對正常的女人不理不睬。這種地方太邪門了,還是避開為好,明天一早立刻就走,以后堅決不來了。
打定注意,他立刻返身回到自己的帳篷,在睡覺前他還要再向幸運女神太摩拉祈禱一會兒,否則一夜都不會安心的。
凄涼的夜空下、搖曳的篝火旁,幾十個女奴悲慘而無助的哭泣順著陰冷的寒風飄蕩到遠方的荒漠中。
“我要死了嗎?”樂琳在半昏迷中掙扎著,朦朦朧朧中她感覺到有人又在用利刃毫不客氣的割開自己的手腕和腳腕。
“我到了菲穆莉卡的神國嗎?”她心中一片頹敗,絕望的想著:“難道是那些神后的奴仆們又在換個方法繼續折磨我?”但她是如此的虛弱,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似乎那些家伙又在往割開的傷口上抹上藥膏!
“伊莉絲翠啊!”她的心中發出了最后的、無助的呼喊:“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你從來沒有回應過我?為什么你從來就給我指出脫離這無休止厄運的道路?”她開始控訴起來:“難道你也懼怕這惡毒的神祗嗎?難道你就這樣看著自己的信徒遭受永恒的折磨嗎?”
她的憤怒依然沒有任何回應,迷迷糊糊中那些家伙又把她翻了個身,脊背的兩側忽然感到刺骨的劇痛,從肩部的高度向下逐次蔓延開了,好像一根根銳利無比尖針扎進了筋骨的深處,還不斷的跳動著,仿佛撕扯著周圍的肌肉,整個背部一片火辣辣的酸刺感。接著手腕、腳腕的傷口處也傳來陣陣怪異的熱浪直沖自己的心臟。
“轟”的一身震動轟擊了全身,心臟一陣撕裂般的劇痛,仿佛在那瞬間爆炸開來。
她又痛的昏死過去。
樂琳艱難的掙開了疲憊的眼睛。
“這里是哪里?”她心中一片疑惑。
這里是一個寬敞的石屋,四周的墻壁上看不到巖石接合的縫隙和痕跡,仿佛所有的墻壁、天花板、地板都是一整塊巨大的巖石鑿空而成。而她自己正躺在一個單人木床上,身上蓋的是幾層獸皮縫合而成的杯子,身下是粗布床單和獸皮床墊,還有稻草和最下面的厚木板。一側墻壁上有一個打開的小窗臺,柔和的陽光照了進來,構成了一副安寧的景象。
空氣中彌散著一種怪怪的藥材味道,而被子里卻是暖烘烘的,好舒服的感覺啊。樂琳想著。在地下世界的卡斯卡城,自己從來沒有睡過如此溫暖舒適的床。那里的就像個潮濕的牢籠——陰冷、寒濕,每當自己蓋上單薄的被子,總覺得像個蜷縮在潮濕稻草堆中的小老鼠,渾身都不舒服。
嗯?身上的疼痛感沒了!那折磨了自己兩年多,讓自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劇烈疼痛沒有了!她驚喜的試著動了一下手腳。
諸神在上!
真的沒有任何疼痛!
自己的力氣似乎也恢復了一些!
四下沒人,她有些感激的對這房間的木門大聲向外喊道:“這里是哪里?”
數聲后,沒人回應。
她極度費力的撐起依然虛弱的身體,想出去看看這兒究竟是什么地方,她要好好感謝拯救自己的人。
她雙腿撐在地上,試圖用那微弱的力量站起來。
撲通一下,她到底支持不住,摔倒在地。但不屈的她艱難的扶著床沿慢慢站立起來。“我能站起來了!”
她激動的微微哭泣起來,因為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竟然停止衰竭,反而開始恢復了!
突然,一陣兵甲移動發出的“嚓嚓”聲從另一邊的小窗臺外傳來。樂琳扶著厚實而粗糙的墻壁艱難的一寸一寸挪動自己的腳步。緩慢來到了窗臺邊,探頭望了下去。
此時她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個樓房的三層上。向下看去,不遠處有一群人聚集在一片開闊的空地上,他們的面前有一個身穿深藍色齊膝法袍的人正拿著什么東西在指指點點的講解著。這些人聽的很認真,有幾個識字的人還在紙上記錄著什么。幾個士兵正陸續走過來加入旁聽的隊伍,剛才聽到的兵甲移動的“嚓嚓”聲正是他們發出的。
這兒,似乎是個偏僻的村落啊。
樂琳想著,抬頭張望著遠方的荒野,四面只有一些稀疏的樹木和黃綠色交雜的貧瘠土地,天上的灰藍色陰云仿佛厚厚的幕布,無邊無際的蔓延到極遠的盡頭。
幾縷金色的陽光從云層的縫隙中穿透下來,照耀到色彩斑駁的大地上,仿佛一張蒼涼而有力的畫卷。
骨瘦如柴得樂琳癡癡的看著遠方那一縷柔和的金色陽光,突然一股無法控制的情緒是她哭泣起來。
陽光!金色的陽光!她捂著臉無力的軟倒在地,無意識的抽泣起來。
菲穆莉卡的神國只有紫色的太陽!這里還是人間!
我終于擺脫那惡毒的神后了!我自由了!
一定是伊莉絲翠女神的在護佑!樂琳心中一片感激,但很快又惶恐起來,前幾天自己在絕望中還埋怨過女神,這種不敬神的行為是否會招致女神的不滿?
她惴惴不安的半跪著虔誠的向女神祈禱:“仁慈的伊莉絲翠,請原諒我的冒犯,我將誓死追隨你的腳步,將同胞從黑暗中拯救出來。愿我們的同胞在困難中堅強的忍耐下去,最終的自由必將來到。”
晚餐的時候,虛弱的樂琳勉強支起身體坐在小桌前,看著那個德魯伊端來一碗異常香美的濃湯。
“喝吧,你已經昏迷了5天了。”德魯伊說著,然后給自己也舀了一碗,然后拿了一塊面包也坐了過來:“這湯的肉完全煨爛了,全都化進了湯里。因為你的身體很虛弱,我專門這么做的,這樣營養容易吸收。湯里面我還放了專門的藥物,可以壓制你的身上的詛咒。”說完自顧自的吃喝起來。
樂琳默默的端起熱湯來,濃郁的肉香直透腦門,真的好香,自己一輩子都沒聞到過啊!
她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品嘗著,那香味似乎滲透自己的全身,從頭至腳開始慢慢發熱,自己的力量也在開始恢復了。
她偷偷向那人瞟了一眼。
這人身上的深藍色袍子很少見,下擺剛好過膝而一雙寬大的袖子僅延伸到手肘,袍子上繡著一些兩指來寬的翠綠色線條,它們層疊在一起構成一個方塊狀符號。背上還有一副黑白接合的圓形標志,樂琳雖然不認識,但憑只覺猜到那是“平衡”的標志。
那人聲稱他是德魯伊,德魯伊一般是偏向中立的,“平衡”的標志似乎和他們很般配。
但他真的是德魯伊嗎?
樂琳有些懷疑,因為從中午醒來到現在,她沒看見一個動物!連一個蜘蛛、老鼠都沒看見!
“您是說我身上的詛咒還沒祛除嗎?”她試探著問道。
“嗯。”那人抬起了那張年輕的臉,不緊不慢的說著:“拖延的時間太長了,詛咒已經通過筋骨進入了你的內臟中,移除詛咒的法術沒有任何效果。現在只要你手腳用力過大就會全身疼痛。想祛除就要用藥物和法術雙管齊下的慢慢調理但本地的草藥與我過去學到的不同,很多藥性需要重新辨別,這需要時間。”
“對了,你以前練過武?”他問道。
樂琳有些黯然,叛逃時那失敗的陰影依然纏繞著她,便悶聲答道:“練過一點兒。”
那人挑起眉毛追問起來:“就一點兒?我看你的骨骼與常人不一樣啊。若沒有長年累月的練習,應該不會有那些變化的。”
樂琳心中一緊,抬頭反問:“你也練過武技?”
武者在長年累月的練習后身體確實會發生很大的變化,但這些變化只有武者們才能體會和感覺到。一般的施法者,甚至像牧師這樣與武者關系密切的職業也不會了解多少,他們只知道戰士們的身體變的強悍了、反應和動作更快速、更協調了。至于具體的身體構造變化他們并不知道。尤其是“骨骼”上的變化,一般人更本不懂得這種變化對武者的重要意義!
那人微笑著慢慢喝了口湯,依然不緊不慢得說道:“以前在山里得時候跟人練過一段時間,多少知道一點兒。”
“跟巡林客學的?”樂琳問道。既會武技,又在山里呆著得就只有巡林客了。
那人卻笑了笑:“不是。嗯,用你們得話來說他勉強算是個殺手吧。”
“殺手?”樂琳很奇怪,說道:“殺手是個行業,不是武者職業。因為誰都能當殺手,戰士、游蕩者、甚至法師、術士,只要精于刺殺得就是殺手。你們德魯伊不也是出過很多殺手嗎?你說得那人是游蕩者吧。”
“不是不是。”那人連忙回道:“這么說,應當是一個兼職了游蕩者職業得戰士吧。”
樂琳沉默的繼續喝著湯,這個人說話怪怪得,哪有學了別人武技,卻連人家職業都不知道的?自己還是小心點兒為好。她可不想再一次被人給利用了。
味道香美但氣氛沉悶的晚餐結束的時候,那人拿出一個由藤條和木牌組成的項鏈,塞到她枯瘦的手中說道:“你是我花錢買來的女奴,按這里的規矩我有權在你身上烙上我得私人標志,但我不喜歡那樣做。”他頓了頓接著道:“不過你畢竟個女奴,需要標明自己主人的身份。把這個項鏈戴在身上,這里的人就知道你是我這里的仆役了。這樣他們就不會難為你這個外鄉人了。”
“我••••••”樂琳急切的想告訴他,自己決不做奴隸!自己要自由的生活!
但,自己確實是他買來的,而且他還醫治自己的傷痛,要是沒有他,現在的自己要么已經死了,要么就仍在遭受那地獄般的折磨。于情于理都不好反駁。
“你怎么?”那人問道。
“我接受。”樂琳嘆了口氣,戴上那藤木項鏈說道:“有什么事請盡管吩咐,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