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閱點和陶貴兩個大東豐驚得筷子都落地了消!門,肌滯地上。渾身抖若篩糠,上來幾名親衛便將他們拿翻在地,一腳踩住他們的臉。明晃晃的橫刀在他們脖子上尋找最佳位置。
“饒命啊!”
陶貴如殺豬般地叫了起來,徐閏之卻一聲不吭,親衛還以為他硬氣。正要加力,卻發現他已經嚇暈過去。一壺酒潑在他臉上,徐閃之慢慢醒來,有氣無力地喊道:“饒我一命!”
大堂中一片寂靜,每個人都臉色慘白,呆呆地一動不動,桌上的人頭仿佛露出了猙獰的笑容,直勾勾地盯著他們,太守吳清兩腿一陣陣發軟。他幾次想開口,可是卻沒有這個勇氣。
“你們兩個聽著!”
李慶安終于開口了,他端著一杯茶,冷冷道:“兩個時辰內,除了我招募的兩千人外,其他漕工全部回家,晚一刻鐘,我就以聚眾造反罪定你們的罪名,全家抄斬,你們聽見沒有。”
徐閏之和陶貴只管磕頭,李慶安手一擺,幾名親衛把他們拖了下去。親衛們把桌上的人頭也蓋上了。大堂上微微顯露了一線生機。
“各位汴州的官員,各位地方賢達,小弟我受圣上委派來河南道協調旱情,查處貪賄瀆職之事,我從五天前進入許州,一路所見所聞。除了在許昌縣看見有積極抗旱的官員外,其余各地基本上都不見動靜,我就不明白,各位既然為地方父母官,身負一方黎民生存安危之重責,可旱情已經四個月了,斗米近千錢。你們居然不聞不問,不積極考慮抗早,難道非要等到餓死人、人吃人時你們才開始著急嗎?”
李慶安的語氣變得略微寬和起來,但話卻說得很重,他目光嚴厲地掃了眾人一眼,見所有的官員都低下頭,又道:“當然,河南道的大部分州縣我都沒去,或許我說得有點過了,但至少汴州沒有動靜,我想知道你們為什么不動,是有誰拖住你們的手?還是你們有什么見不得人之事?
“事情不是使君想的那樣簡單。
吳清終于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拱拱手道:“觀察使的一番苦心我們都明白了,但抗旱救災不是說救就能救的,需要錢、需要糧食、需要人力,這些都要靠朝廷來解決,我在三月時便聯合幾個太守給朝廷上書。要求朝廷撥錢撥糧,但朝廷至今沒有下文,我們也心急如焚,可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若朝廷不支持,我們這些地方官也無可奈何。李使君初來河南道,還不了解情況啊!”
李慶安瞇著眼笑了,“吳太守,如果我想出辦法來,你是否愿意執行呢?”
“那也要看辦法是否合理吳清針鋒相對道。
“什么叫合理?什么叫不合理?抗早事大,人命關天,就算不合理。也要合理了
李慶安手一指在座的地方賢達名士。道:“缺的錢由他們出,每家每戶該出多少錢,想必你比我清楚,公開張榜,讓大家互相監督,官府的糧食用于賑粥,從現在開始,每個縣都搭粥棚賑粥,只管開倉,糧食不夠了我問朝廷要,另外官府耍鼓勵商人去江淮購糧,平抑糧價之事由商人來做,不需官府奔忙,官府要做的事是抗旱,我本想讓各件縣的官員都去許昌縣看一看,看看許昌縣令是怎么抗旱的,可是沒有時間了,我已命韓縣令寫了一份詳細的抗早措施,不日將發到每個州縣,所有的官員都要參照這些措施執行,若有怠慢。我軍法從事!”
吳清剛想開口,卻被李慶安打斷了他的話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至于勞力不足,我想更不是問題,吳太守既然能召集起兩萬漕工聚會。難道就不能把他們召集起來抗早嗎?”吳清的臉頓時脹成豬肝色,他忿忿道:“李使君說我召集兩萬漕工。可有什么證據?”
李慶安不屑地哼了一聲。道:“要證據還不簡單嗎?我現在讓徐、陶二人寫控告信,說你召集漕工是為了造反,他們也會老老實實寫出來。吳太守信不信?”
吳清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李慶安笑了笑,又繼續道:“我勸吳太守不要糾結于此事了小我已不計較漕工聚會,也不計較在汴州遇刺,只要吳太守全心全意抗早,我就會向圣上表你的功勞,吳太守,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我再說下去了吧!”
吳清心中亂成一團,李慶安居然在汴州遇刺,這又是怎么回事?他心中一片空白,竟不知該如何回答李慶安的話,這時,汴州長史孫長云站起身,拱手道:“請李使君放心。我們會全力抗旱,絕不會讓旱情蔓延
各地方名士們也紛紛表態,一定會大力支持抗旱,李慶安見火候差不多了,便一擺手,親衛們將人頭菜端走,酒樓伙計開始正式上菜了。他端起一杯酒,對眾人笑道:“我李慶安也不是不講人情之人,只要大家把事情做好了,讓災情能平穩過度,該升職的升職,即使犯了輕罪小錯,我也會從輕處罰,現在正式開宴!”
不到兩個時辰,聚集在汴州漕運碼頭的近兩萬漕工在徐、陶兩個大船東的保證下,陸陸續續踏上返家之路。而新任觀察使李慶安的一場鴻門宴仿佛長了翅膀一樣傳遍了河南道的州縣,在李慶安的威壓下,河南道的各州各縣紛紛開始了抗旱救災,賑粥、募捐、挖井、種豆、集水、修建河渠,在官府有力的干預下。糧市上的恐慌情緒得以遏制,糧價開始止升轉跌,李慶安又命五百民團組成護糧隊,保護商人去江淮購糧。
三天后,李慶安率一千五百名民團隊員向宋州進發,去稽查宋州民眾造反的嚴重事件。
汴州州衙,一名衙役匆匆跑進內堂,在門口時被兩名衙役攔住了,“老爺在會客,誰也不準進去。”
“李大哥,我有關于李慶安的重要消息,老爺吩咐過的,要我一
“好,你等著,我卻給你通報。”衙役快步向內堂走去。
內堂里,吳清在接待一個重要的客人。林王李琰的幕僚邵子平,嚴格地說來,邵子平只是捷王的幕僚之一,他是今天上午才抵達汴州城,沒有趕上昨晚李慶安的鴻門宴,不過他一進城便聽到許多人在談論昨晚鴻門宴的精彩,用四十八顆人頭做菜。邵子平不禁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吳太守,不知豬王殿下交代的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邵先生請放心,凡涉及到株王殿下的文書我已全部銷毀,李慶安不管怎么查,他也找不到任何證據;那些土地我正在一一退還給農民。”
“那時間上來得及嗎?”
本來災年收地一直是權貴們兼并土地的最佳手段,今年河南道爆發早災,正是個絕好的機會,豬王在汴州各地也趁機收了幾千畝土地。不料太子突然被廢,林王盯住了東宮之位,為了撈取名譽,他便改變了主意。不僅要把所有已收的土地全部退回,而且還命邵子平來災區賑災,邵子平已命手下去江淮購糧,他本人則來處理退地之事,雖然官府的文書銷毀了,但農民手中的買地契約怎么辦,如果嚴格追查起來,還是能查到是林王所為,他憂心仲仲地問道:“我擔心他從農民手中弄到賣地文契,會追查出林王殿下。”
吳清苦笑一聲,有些心有余悸的道:“我為了不讓他查此事,便用漕工鬧事一案來轉移他的注意力,想拖上幾天,給我一點時間處理退地之事,不料此人果真厲害。一場鴻門宴便將漕工鬧事案解決了,還好。聽說他今天要去宋州,這樣一來,林王殿下之事他就無從可查了。”
邵子平輕輕松了一口氣,他想起一事,便不露聲色問道:“我聽說他在鴻門宴上擺了四十八顆人頭小你確定不是五十顆嗎?”
“不是五十顆。肯定是四十八顆。每桌五只,其中有兩只盤子是空的。”
說到這,吳清忽然敏感地意識到了什么,他警惕地瞥了邵子平一眼。試探地問道:“據李慶安說。他在汴州遇刺,邵先生聽說了此事嗎?”
“沒有!我網來汴州,怎么會知道這種事?”
邵子平矢口否認,就在這時,門口傳來衙役的稟報,“太守孫海說有關于李慶安的消息。”
“讓他速來稟報。”
片亥,一名衙役走到門口躬身施禮道:“稟報太守,李慶安已經離開了汴州,進入了宋州境內。”
吳清和邵子平對望一眼,兩人同時長長松了一口氣,邵子平起身拱手笑道:“我已派人去江誰購糧小馬上要替殿下在汴州大規模賑粥,還望吳太守大力支持。”
“一定!一定!林王心系災區黎民。仁慈厚德,我格豬王殿下早日再升一步。”兩人心知肚明,一起哈哈笑了起來。
李慶安沿著汴河一路南下,依然是塵土飛揚,土地龜裂,火辣辣地太陽照在大平原上,此刻他們位于宋州襄邑縣,在官道上走了數十里也看不見一個行人,雖然宋州的干早要比汴州嚴重,但李慶安還是發現沿路樹木都沒有被錄皮,也就是說這里的饑荒還沒有嚴重到挖草根錄樹皮的地步,汴河也還有淺淺的河水。遠方還偶然可見大片的樹林,這讓李慶安感到困惑了,按理,中國的老百姓不到活不下去的地步,是絕不會走上造反這條路的,而且他們還可以選擇逃亡江淮,為什么會有數千人逃入山中占山為王造反?這里面又藏有什么玄機呢?
他問了判官劉嗣松,劉嗣松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但他卻透露,這極可能與強占土地有關,據傳聞,有人在大規模低價收購災民的手中的土地,這個傳聞李慶安也聽說了,但地方官府個個諱莫如深,人人避而不談此事,問得太多反而打草驚蛇,李慶安便決定去宋州徹查此事。在李隆基給他的指令中,就有查清谷熟縣民眾造反原因一條。
又走了十幾里,官道兩邊的土的上開始有農民在補種豆,遠方有村落出現了,官道也陸陸續續出現了行人,大多是走村串戶挑擔賣貨的貨郎。這些貨郎見浩浩蕩蕩的大隊人馬到來,皆紛紛駐足站在道邊,李慶安正想找一人問問情況,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出現一陣騷亂,只見有數十人跪在路邊,一根竹竿上挑了一幅白布,白布上竟是用血寫一個巨大的“冤!,字,格外地觸目驚心。
“冤枉啊!我們真枉啊!”數十人齊聲喊叫,全部都是老弱婦孺。
“停下!”李慶安一擺手,隊伍停了下來。
李慶安的親衛把兩名老者帶到李慶安面前,“求老爺為我們做主!”兩名老者跪下,磕頭不止。
“把他們扶起來!”
李慶安溫和地安撫他們道:“你們不用害怕,我是新任河南道觀察使,你們有什么冤屈盡管說,我給你們做主。”
“老爺,我們是前面王五村的村民,今年發了旱災,麥苗幾近枯死。我們及時改種豆子,不料兩個月前。上面官府派人來說,不準種豆。官府要發賑濟糧,硬逼著我們把豆拔了,但賑災糧卻影子都不見,我們卻找縣官論理,官府卻向后拖。說是等朝廷旨意,眼看家家戶戶都要斷糧了,這時候有人來低價收購土地,開始大家不肯,后來官府出面了。說誰家不賣地,賑濟糧就沒了。而且逃荒后,土地就會視作無主田全部沒收,很多人家熬不住,就陸陸續續賣田了,我們這里都是土地豐腴的上田,平時一畝地可以賣十貫,可現在買家只肯出三貫,”
“是什么人來買你們田?”李慶安打斷了他們的話問道。
“我們不知,來了幾個人,口音都是京城那邊的,而且他們都是管家執事,真正的買主沒有露面。有傳聞說是京中皇室。”
長安權貴利用災荒低價收們據民年中的十地,革慶安也有耳聞,像慶王李棕。他的詠訓不討百頃,可他卻在全國各地占據了萬頃以上的良田,數十個大莊園,這些田從哪里來?不僅是李隆基的龍子龍孫,還有那些龍爪龍鱗、龍尾龍毛。大唐建國百年,宗室子弟數以千計。他們遍居全國,就靠吸咣民脂民膏養活,唐朝不像宋朝那樣商品經濟發達,基本上還是以農業為主,人民靠土地生活,而且大唐的財政、兵制都和土地息息相關,一旦土地制度崩潰,大唐的動亂在所難免小安史之亂就是這樣爆發。
李慶安沉思良久,其實他已經猜到吳清為何那樣極力阻撓自己了,因為問題最嚴重是宋州,自己遲早要去宋州,只要自己無暇過問汴州之事。他便達到了目的。
雖然不知道汴州吳清隱藏了什么問題,但李慶安卻知道做事情要講輕重緩急,當務之急不是查案,是要撫平民眾和官府的對抗,一是漕工們的聚眾請愿,柚已經解決了,其次就是宋州民眾占山造反一事,只有把這些迫在眉睫的問題解決了,他才能掉過頭,從容處理官員們的劣跡。
不過有人攔路鳴冤告狀,李慶安倒想先去了解一下土地兼并嚴重到什么程度。
想到這,他一擺手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看一看。”
數十名親衛跟隨著李慶安向不遠處的王五莊而去,王五莊是一座擁有一百余戶農戶的大村莊,臨近汴河。交通發達,土地肥沃,在距離村莊五里之外,還有一座占地五千畝的莊園,原本是太平公主的莊園,太平公主被殺后,這座莊園被李隆基賞給了長兄李成器,現在是李成器的女兒襄邑縣主所有,襄邑縣主的丈夫便是剛剛升為禮部尚書的崔翹,而宋州太守正是崔翹之弟崔廉,這里面的關系就值得玩味了。
村民申述的土地個于村子西面,五百畝左右,屬于一百多戶人家的永業田,和其他地方一樣小土地上空空蕩蕩,麥苗枯萎了,沒有補種其他農作物,在許多田地中小都插上了刺眼的紅色標桿,那是已經被買走的土地,約一千余畝,延綿數里。
“他們買走土地也不種,就荒在那里,我們明年吃什么?”一名老農傷心地對李慶安道。
李慶安接過一份買賣土地的契約。以七斗米一畝買走了十五畝,理由是現在米價斗米七百文,七斗米相當于五貫錢,原來十貫一畝的土地折價了一半,而豐年斗米不過三十文。也就是說用兩百文錢買走件值十貫錢的土地,只見買方叫做田義,還按了手印。
“這田義是誰?”李慶安皺著眉頭道。
旁邊的里正連忙躬身道:“這田義我們叫他田二,是縣主莊園的執卓。他就住在那里。”
李慶安順著他手指向遠方望去,只見遠處有一座白色的三層小樓,被圍墻包圍小樓旁邊是幾個大糧倉。在光禿禿的土地上顯得格外地鶴立雞群。
“那就是田義一家的住處,還住有幾十名狗腿子。”
“看看去!”李慶安一催馬向小樓沖去,沒到便從圍墻中沖出十幾條惡犬,一條兇惡的巨犬咆哮著向他迎面撲來,李慶安一側身,反手一刀。寒光閃過,將惡犬劈成兩半,
其余大狗嗚咽著轉身便逃,這時。大院中奔出來三十幾名男子,拎著鐵棍刀劍”為首一名大漢指著李慶安大罵道;“哪來的狗賊,竟敢傷我們的狗!”
李慶安的親衛大怒,網要動手。李慶安卻一擺手止住他們,拱拱手笑道:“狗我會賠給你們,不過我想和你們田管事商量一件事,他在嗎?”
“誰找我啊?”
院子走出一名中年男子,身高體胖,搖著一把蒲扇,他上下打量一下李慶安,見他穿著普通的長袍,從未見過,倒是他的手下頗為兇惡,便道:“你是誰,找我做什么?”
“我是慶王的人,奉慶王之命想買王五村這片地,聽說被你們搶先買了,所以來和田管事商量一下。能否轉讓給我們。”
“轉讓?”叫田義的中年男子冷哼了一聲,道:“你們慶王是在谷熟縣那邊圈地,我們井水不犯河水,為什么要來搶我們的生意?”
李慶安也哼了一聲,提高聲音道:“我們可是慶王的人,你明白嗎?是慶王看中了這片上田。”
“慶王又怎么樣!”中年男子的聲音也高了八度,惡聲惡氣道:“你知道我家主母是誰嗎?襄邑縣主,讓皇帝之女,你知道我家老爺是誰嗎?說出來嚇死你,就是當今相國,禮部崔尚書,你聽清了嗎?”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嘎然而止,驚恐地望著李慶安的身后,只見數百名黑衣壯漢,手拎著刀向他的住處包圍過來。
田執事和他的手下嚇得連連后退,“你們、你們要干什么?”
他們調頭便逃,數百壯漢一擁而上,將他們死死按在地上,捆了起來。全部扔進地窖里,李慶安下令道:“給我徹底搜,每一個角落,每一片紙都不要放過!”
數百人沖進小樓,開始翻天覆地的搜查起來。幾乎將整個小樓翻了個底朝天,無數田契和賣地契約堆滿了一大箱子,李慶安背著手在倉庫里查看,三座大倉庫里都堆滿了糧食。一袋一袋整齊地碼放著,足有十幾丈高,每一座倉庫至少都有數百石糧食,士兵們又陸陸續續抬來了幾十大箱銅錢和一些金銀,都是從地下室里搜來,李慶安笑了笑,這些錢糧正好給他招募的手下發餉。
“使君,我們找到了這個!”
一名親衛匆匆跑來,興奮地將一封信遞給李慶安,李慶安展開信看了看,他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這竟是崔翹寫給弟弟崔廉的親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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