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蘇定方說了一下臘月十二請客一事。當蘇定方知曉緣由之后,頓時連連賠罪道:“哎呀,原來是允文當父親了!為兄竟然還蒙在鼓里,真是罪過啊罪過!允文放心,臘月十二那日,為兄定然前來!”
就在張允文和蘇定方在那里嘀嘀咕咕的說個不停的時候,李恪卻是眼珠子不停的轉動,似乎在考慮著什么。
出了羽林衛,張允文一路來到其他的衛府衙門和軍營,挨個通知了當初進入軍事學院的那批紈绔公子們,同時說道:“你們可要記著,若是帶的禮物少了,老子可不讓你們進門!”
那些紈绔公子們一個個頓時將胸脯拍得“咚咚”直響:“頭兒放心,我們就是一個個刮盡家底兒也要給你送份厚禮來!”
張允文頓時滿意的點點頭:“不愧是第一批從軍事學院畢業的學員,果然知道尊師重道啊!”
如果翻看臘月十二這日的日歷,便會發現上面寫著:宜出行伐木宴請,忌婚嫁沐浴。
這頓宴席定在晚上。然而令張允文不爽的是,從早上開始,鵝毛一般的雪花便從天上飄落下來。整個長安換上了厚厚的銀裝。
從下午申時開始,延請的賓客便陸續到來。
最先到達的是段云松、劉仁實等一幫紈绔子弟。只見他們皆是一身暗紅色的袍子,外面稱著白色的皮裘,最后披著一件黑色的披風,招搖過市。白色的雪落在黑色的披風上,斑駁一片。
一進入庭院走廊中,幾人便齊齊解了披風,抖抖落雪,遞給旁邊的站立的侍女,然后邁步往花廳走去。
還沒到花廳,張允文便迎出來招呼道:“哎呀,你們幾個可真是趕早啊!唔,不知你們帶了什么賀禮過來?當初你們可是說了,要刮盡家底兒。今日我便你們帶什么東西過來?”
“張大哥你這就見外,咱們誰跟誰啊,我段云松什么時候說話不算數過!來來,這是禮單,你先收著,過幾日我便派人給張大哥送來!”段云松一臉嬉笑的說道。
旁邊的劉仁實也嘻嘻笑道:“就是啊,張大哥,今日我等過來,皆是送上禮單!至于禮物,以后定然奉上!”
張允文在一旁聽得直翻白眼,這些家伙以后會奉上禮物,恐怕比他們出門撿到一枚銅錢的概率還要小。翻開禮單一瞧,張允文不由深吸一口涼氣,盯著幾人的目光越發的不善了。只見段云松的禮單上寫著:紅棗十斤、槐樹蜜十罐、紅綢五匹、玉璧一雙。
段云松頓時訕訕一笑:“嘿嘿,張大哥,這些便是我全部的家當了!不信你問問仁實,我在外面的那小院里可是一貧如洗啊!”
劉仁實急忙配合的點點頭。
張允文頓時露出一個和煦的笑容:“既然云松都這般說了,我哪能不信啊!紅棗滋陰,蜂蜜養顏,云松真是費心了!既是如此,那我便先收下!呃,幾位還站在外面干什么,還不進花廳喝茶去?”
幾人如蒙大赦,趕忙進了花廳。
隨著時間的推移,張允文請的其他客人也陸續到達。當蘇定方到達的時候,張允文果然看見了一臉冷峻,卻又帶著一絲自不然的裴行儉。
張允文當即迎了上去:“呵呵,大哥,你來了,小弟可是恭候許久了!唔,裴兄弟也來了!來來,你們里邊請!”將蘇定方和裴行儉招呼進花廳,然后將他們介紹給那些閑得無聊的紈绔子弟。
當聽說蘇定方手上長槊功夫比張允文厲害,而手上功夫不及時,這幫人立刻拉著蘇定方到庭中比試徒手功夫。張允文也不制止,滿是幸災樂禍的望著這些家伙,幾乎可以想象他們以后皮脬臉腫的樣子。
果不其然,在段云松自告奮勇的和蘇定方打上一場之后,剩下的公子哥兒再也沒提和蘇定方比試的事。只見段云松在和蘇定方拼了一刻鐘之后,便是敗跡顯露無疑,半刻鐘之后,段云松一邊上躥下跳的跑著,一面大聲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我認輸!”
當程咬金帶著自己的三個兒子過來時,程處默和程處亮立刻和段云松等人攪在了一塊,而程咬金的小兒子程處弼張允文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現在不過十三四歲,和其父兄一樣,生得一副濃黑眉毛,一雙牛眼。說起話來同樣豪放:“你便是娶了公主的那個張允起來也不是怎么俊嘛,生得還沒有我好看!”
程處弼的話音還未落下,便被程咬金一巴掌拍在了腦袋上。
這群武將再加上后來到的尉遲恭、楊常、馬望山等人,在張允文后院的練武場中,拉開架勢,開始比劃起來。
而支柔的父親撫順郡王則是和韓世良以及孫思邈、袁天罡坐在一起喝茶聊天。
至于女眷,一到府邸之中便來到后院看望支柔,像什么支柔的母親撫順王妃、張允文的兩個嫂嫂、尉遲夫人等,都在閨房之中和支柔李宇說著什么私密話。
最后,當天黑下來的時候,唐儉坐著馬車姍姍來遲。一進門,他便拱手向花廳內眾人道:“老夫今日來遲,還望各位見諒見諒!”
眾人忙起身,和唐儉客套起來。
張允文見客人差不多到齊,再看天色已經黑了下來,當下說道:“好了,今日既然客人已經到齊,那就開宴吧!”
于是,在梅香的帶領之下,眾人來到飯廳。這里已經擺放好了五張大圓桌。飯廳四面皆是架著屏風,上面畫著山水花鳥。一扇畫有紅日東升的屏風之后,三名手持蕭笛琵琶的歌女正端坐在胡凳之上,垂首調試著手中樂器。
三架鋪著厚厚毛皮的胡榻放在屏風之前,那是供人休息的。角落之處,兩架火爐散發著熱氣。整個飯廳內,溫暖如春。
一一坐定下來后,張允文正欲派人去請一李宇和支柔過來見禮,卻聽見門口一陣鶯鶯燕燕之聲傳來。接著人影憧憧,撫順王妃和尉遲夫人當先進入飯廳之中。緊隨他們后面的便是支柔等人。
只見支柔挺著個大肚子,一進門之后便直接坐在了那胡榻之上,這才甜甜一笑,對屋內眾人道:“妾身身體不便,難以見禮,還望各位長輩,各位叔叔見諒!”
尉遲恭“呵呵”一笑:“柔兒不用多禮,如今可要多注意身體才是啊!”
唐儉也跟著說了幾句客氣話。待這些長輩們說完,那劉仁實等人則是站起身來,走到支柔身前一揖:“見過嫂嫂!”
這時候,只聽一聲琵琶聲,接著便是絲竹聲大作那些屏風后面的歌女已經調好了樂器,開始演奏起來。張允文見狀,連忙讓侍女送菜上來。
張允文府中侍女不多,七八個侍女端著寬大的托盤,成隊列的來到飯廳中。為了盡快上菜,就連蕊兒和梅香也加入了送菜的行列。
一道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擺上桌子,看得唐儉不由食指大動。唐儉本就是喜愛美食之人,如今見到這一道道從未吃過而又香氣撲鼻的菜肴,不由問道:“允文啊,你這府上的庖廚到底是哪兒來的?竟然能做出這般香氣撲鼻的菜肴來?”
張允文一笑:“這些庖廚不過是普通的廚子,而這些菜肴么,卻是在下教給他們的!”
唐儉頓時驚訝道:“什么,想不到允文還有這般手藝!那老夫可得好好嘗嘗!”
正說笑著,這些菜肴已經上完,擺了滿滿的一桌子。而美酒,更是一壇壇堆在飯廳的角落處,飲者任取。
就這樣,眾人便開始吃吃喝喝起來。至于那些女眷,在和眾人見禮之后,又轉到其他房間,自己用餐去了。
飯廳里頓時間熱鬧起來,吆喝聲、喝酒聲、行令聲,夾雜著隱隱傳來的琵琶聲,回蕩在這飯廳之中。
喝到酣處,唐儉滿臉通紅的勾著張允文的肩膀道:“張老弟啊,你,呃,能不能送老夫兩個廚子啊?老夫嘗了著菜的味道,恐怕回去之后吃什么都無味啊!”
張允文滿臉無奈的看著這位叫自己“老弟”,而自稱老夫的醉老頭,扶他躺在榻上之后,正要離開,卻被唐儉抓住手臂,繼續問道:“到底行是不行啊?”
張允文只好連連道:“好好,不就是兩個廚子么?明日定給你送到府上!”
唐儉這才放開手,讓張允文離開,嘴中也不知嘟囔著什么。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聲高亢的笛聲響起,直如鶴鳴九霄,直欲吹裂竹笛。接著這笛聲卻是慢慢的平緩下來,然而這平緩卻非是如斜坡一般從高到低,一路直下,而是恍如盤龍柱一般屈曲環繞著下降,每轉一次,眾人的心便放松一次,到最后,笛音完全落下時,眾人心頭已是一片平靜。
聽得這笛聲,眾人喧嘩之聲頓時消失不見,皆是全神貫注的傾聽著笛聲。就連躺在榻上的唐儉也半睜雙眼,凝神靜聽。
笛音一起,琵琶簫聲便消失不見,只剩笛聲回蕩。如同細雨灑竹林,春蠶嚼桑葉,笛音在低吟之處徘徊,卻是久久不去,眾人的心隨著這低吟之聲也漸漸煩躁起來。
終于,笛聲漸漸高亢,慢慢激越,由那細雨春蠶之聲漸漸變成了小溪潺潺流水聲,繼而成了江河奔騰之聲。眾人心頭煩躁之氣頓時言煙消云散,恍覺如屹立黃河壺口處,面對著咆哮而下,濁浪滔天的黃河瀑布,氣勢雄渾,豪氣頓生。
笛聲愈發激昂,漸漸生出金戈鐵馬之音。眾人只覺身在疆場之上,四面盡是澎湃的殺意。刀兵碰撞之聲、戰馬嘶鳴之聲、士卒喊殺之聲、倒在血泊中的哀嚎之聲,盡數向自己壓來,一股慘烈之意油然而生。
還未等眾人從戰場上走出去,一聲長長的高亢凄厲的笛聲驀地響起,如同黃鐘大呂,寒山寺夜半的鐘聲,響徹天地之間。眾人倏地醒過來,盡皆滿是敬佩的望著屏風。
張允文連忙讓人將屏風撤去,只見三名手持竹笛玉簫琵琶的歌女正在休息,連忙邀請三人入座。
三名歌女卻是淡淡的推辭道:“今日我們三姐妹領了東家的錢,便是要盡力為東家奏出妙曲來!這入座之事,不提也罷!”
見三女推辭,那劉氏兄弟不由大怒,正要站出來說話,卻被張允文止住。只見張允文對著三女道:“三位既然不愿意,那我也不再勉強。不過三位吹奏半天,想必已經有渴了,那我請三位喝杯酒水解解渴,三位可愿意?”
三女猶豫一下,點點頭。
喝過了酒水,三女又坐回原處,開是繼續演奏起來。
宴會繼續,不過已經沒有當初那般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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