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氈房內,幾乎所有的奚族高層都在這兒。而張允文,坐在俟斤身邊,對于敬來的奶酒一概不拒,來一杯,喝一杯。
這種奶酒度數極低,比起張允文自家釀制的“神仙醉”,差了不止一籌。所以,張允文能夠如同喝水一樣喝這奶酒。
“真是失誤,早知道就帶些烈酒來賣,保管賣個好價格!”張允文心中暗暗說道。
當下,便向這些奚族人吹噓自己產的“神仙醉”,吹得天花爛醉,直讓那些奚人嗔目結舌,追著他詢問事情的真假。
當聽到張允文信誓旦旦的保證在奚人南附之后,將會請他們喝上兩頓“神仙醉”時,那些奚人頓時笑開了花。
按照張允文的布置,突利會在半個月之后有所行動,而自己則要在這半個月內將近五萬奚族辱紇主部人往南遷移,同時還要派人前往奚族其余曾經向大唐派出使者的部落及契丹、扶余等部。可是,單單是一個奚族辱紇主部就將會驚動突利,若是還要去聯系其他部落,恐怕突利會派大軍將整個塞北掃蕩一遍。
心頭頓時有些猶豫,是遷移了辱紇主部就回長安復命,還是繼續游說其他部落。
思忖半天之后,張允文還是決定派出偵察營的士卒前往那些部落,見一見那些部落的頭領,若是有這南附意向的,自己安置好辱紇主部之后再去接他們;若是沒這意向,想要動手的,相信以偵察營士卒的身手,也能逃回南邊來。
和這群辱紇主部的上層人士好好的暢談了一夜,第二日,辱紇主部的俟斤就發布命令,讓所有的牧民開始收拾行李,趕著牛羊往南遷移。于是,整個草原開始了一場聲勢浩大的人口遷移。
雖然草原人逐水草而居,每年都會遷移到水草肥美的地方,可是這一次不同,他們遷移的方向是向南,向著長城內遷移。雖然很多牧民根本就沒有見識過長城,可早已在眾口相傳中知道了那段長長的土墻。長城之南,是漢人的地方。而如今,他們就將要遷移到漢人那邊去,不由對未來的命運產生了一絲惴惴不安。
可是,現今的草原任然處于一種奴隸制和封建制結合的狀態,那些上層人物擁有廣闊的草場,眾多的牛羊和龐大的奴隸,只要他們下令遷移,整個部落就都會沒有任何意見的進行遷移。
就在他們進行遷移時,胡老大帶著兩人往北邊而去,尋找奚族其余部落。吳鵬帶著人望東北而去,聯絡契丹首領。另外三名士卒往東邊去扶余族。
他們都是全副武裝,尤其是攜帶了數枚手雷,完全可以讓這些沒有見過世面的游牧民族大吃一驚。
而張允文則帶著剩余的偵察營士卒陪同著辱紇主部往南遷移。
一隊長長的隊伍慢慢的行走在草原上,滿地的牛羊在牧民的鞭子下撒腿歡叫著往南跑去,而騎在馬背上的牧民則是不時的回過頭,看著這支長長的隊伍,微微皺起眉頭,目光之中充滿了擔憂。
當初張允文他們騎馬奔馳在草原之上,也是足足花了兩天一夜的時間才到達辱紇主部,當然,包括了在那個小部落停留的時間。而如今,這支緩慢行進的長長的遷徙隊伍,要從辱紇主部到長城,又需要幾日呢?
就這樣白天慢慢的遷移,到了夜里,支起帳篷便睡。幸好如今是夏天,天氣炎熱,若是在冬季,恐怕帳篷根本擋不住草原上呼嘯的西北風。
行到第三日時,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將天地變成了一個水世界,草原水深半尺,泥濘難行。幸好半日之后,大雨驟停,烏云消失,一輪紅日又照樣照耀草原。讓偵察營士卒深刻體會了一把草原天氣的善變。
“嘿嘿,你們可要習慣著草原的天,草原的地啊,說不定明年我大軍開進草原,還需要你們去排頭偵察呢!”張允文輕聲對著身邊的幾名偵察營士卒笑道。
就這樣一直行了差不多十日,終于看見了長城蜿蜒的身影。于是,偵察營的士卒頓時歡呼起來,而那些辱紇主部上層也齊齊松了一口氣。雖然張允文曾保證幽州騎兵將會前來接應,可是,行了十日,連毛都沒看到一根。當他們詢問張允文時,張允文頓時咬牙切齒的將幽州都督張士貴罵了一頓,說什么不聽號令,不顧戰友之類的。然而心頭卻暗自對張士貴不斷的說著抱歉。
到達長城邊上,游弋的騎兵斥候就逐漸增加了,不時可以看見一隊隊披堅執銳的輕騎兵從眼前掠過要不是看到隊伍里那面巨大的繡著“唐”字的旌旗和手持腰牌的偵察營士卒,恐怕這些游騎早已一陣亂箭下來。
然而不可避免的是,越來越多的幽州游騎匯聚在這支南遷隊伍身邊,知道隊伍邁過長城,幽州都督張士貴帶著幾名官員前來迎接為止。
這些前來迎接的官員,卻是李世民派來安置南遷牧民的。早在張允文成功說服幾名辱紇主部高層,他就派來一名偵察兵快馬加鞭的返回幽州,然后通過調查院快捷的情報網絡,將這個消息報告給李世民。于是李世民派出了一支人,包括戶部、工部、禮部等部門中下級官員的隊伍前往幽州,負責安置這五萬奚族人。其中,官職最大的是禮部的一名正四品侍郎。
接著,就在長城南邊的這片草原上,辱紇主部內部關于安置的問題產生了分歧。三名曾經見識過中原繁華風物的頭人要求自己能遷移到中原腹地,過著漢人的生活,而剩余的兩名頭人則要繼續在這里放牧。兩邊的意見一下子匯集到俟斤身邊,等著他的決策。
可是這些人萬萬沒有料到的是,在他們的身邊,張允文正帶著玩味的笑容打量著奚人雄壯的騎兵隊伍,并且已經在暗地里將這支軍隊納入到了自己的麾下。
“各位聽我一言!”張允文起身說道,“各位的志向就僅僅局限于此?”
“嗯,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俟斤問道。
張允文一抖身上精美的明光甲,做了個威武的姿勢:“看到這身衣服沒有,想不想和我一樣穿上這樣的?”
張允文話音一落,眾人便猜測到他話中的含義,頓時沉默不語。而前者依然道:“以你們現在的財物,就算不放牧,不種田,依然能夠享盡富貴,可是你們想過沒有,既然你們已入中原,你們的后世子孫又該如何?也許你們會說,大唐皇帝會賜給你們爵位和富貴,可是我可以告訴你們,這種爵位和富貴不能世襲,你們若是老去,那后世子孫仍然只是一屆平民百姓,那時候,你們在天有靈,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家族衰落至此吧!”
張允文一番話說完,那些頭人和俟斤頓時陷入思考,半晌之后,終于有名頭人問道:“那該如何是好?”
“當然是從軍,為大唐立下不朽的功勛!”張允文揮著著手臂,顯得有些狂熱的說道,“大唐最重什么,當然最重軍功,若是你們功勞夠大,封上一個世襲的爵位,蔭澤后世,有什么不好!你們知道阿史那思摩吧,如今他是大唐的和順郡王。你們若是立下軍功,以后像阿史那思摩一樣封上個郡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俟斤和五位頭人頓時眼睛一亮。
“嗖——”的一聲抽出橫刀:“看到沒有,這是我大唐的制式裝備!”只見橫刀寒光四溢,端的是一柄好刀。
“以后你們將拿著這種快刀去砍敵人,射最強的弓,最直的箭,喝最烈的酒,和大唐的軍隊一起征戰四方!大軍鐵蹄所踏之處,便是我大唐的疆域!而你們將是我大唐的將軍、大將軍!難道你們不想過這樣的生活?”
頓時,這些奚族高層的眼睛紅了起來,口中的喘氣聲漸漸粗了,盡皆用一種狂熱的目光看著張允文。
爽利的收了橫刀:“自古富貴便是險中搏來!各位好好考慮一下吧!”
在他出了房間之后,門口聽到張允文說辭的幾位禮部官員頓時面面相覷,這張允文把能說的都說完了,自己說些什么呢?
幽州以北五十里的地方,本來有一個小鎮可由于突厥長長南下,這小鎮也近荒廢。只有幾個走不動的老人在小鎮里等死。可是有一天,幽州的官員將這個小鎮里的所有東西都搬了一空,然后將這里作為奚族的臨時安置點。
小鎮以東,便是大片的草原,水草豐美,土地平整,低矮的丘陵上高樹牧草相間分布,的確是一塊非常好的放牧之地。
工部官員組織民工修建房屋,戶部官員對遷來的奚族登記造冊,禮部官員和奚族的高層商討進京朝拜之事。而張允文,一下子便清閑下來。
這時候,張允文派出去聯系奚族其他部落,契丹、扶余的偵察兵也一臉倦容風塵仆仆的回來了。
他們帶來的卻是個不好的消息。
突利派出大軍橫掃整個草原,前往扶余的那隊偵察兵連扶余部落的地方都沒到便被堵了回來,而其他兩隊到是到了部落,卻差點被那些家伙給砍了,要不是幾人仗著手雷之威和高超的作戰技術,恐怕已經回不來了。
聽到這個消息,張允文著實沮喪。
本來按照規定,俟斤和幾名頭人在南附大唐之后,就需要進京朝見皇帝,可是這里的安置事物繁忙,需要有人維持秩序,所以,俟斤等人沒有和禮部官員一起回京。
一個月之后,當安置的事辦得差不多了,禮部官員、奚族俟斤一家及幾名頭人還有張允文及屬下,準備啟程前往長安。
當然,臨行之前,張允文還囑咐張士貴,好生維持幽州秩序,避免兩族發生沖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