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人群外翻身下馬,只聽得人群嘈雜,里面傳出來幾個熟悉的聲音在用漢話吆喝道:“過來看看啊,上好的山東精鹽,白花花的和雪一樣!”
“上好的茶磚,個頭夠大,分量夠足,一塊頂過去五塊!”
“走過路過,機會不要錯過!江南產的綢緞,穿在身上保管舒適合體,漂亮迷人。咦,這位大媽,你就算了,一把年紀穿還穿這種顏色!”
聽到聲音,張允文知道是先到奚族的那些同伴正在拋售貨物。不過聽到他們用漢話吆喝,而四周的奚人大部分一臉茫然的樣子,不由搖搖頭,做起生意來,他們還差了一些。
“走吧,張文,去見我的父親,辱紇主部的俟斤。你救過我一命,我的父親會用辱紇主部最隆重的方式感激你!”支柔看到張允文站在人群外圍,當下輕聲對張允文道。
張允文聞言,向支柔微微一笑:“你在前面帶路吧,支柔姑娘!”
支柔點點頭,然后慢慢移步在座座氈房間穿梭。她走得很慢,似乎有種一步三搖的感覺,極像中原那些大家世族的千金小姐,這種樣子卻是讓張允文不由搖搖頭。這草原女子就是要有一種野性美,一股彪悍勁,若是學起江南女子的婉約文靜,也就失了草原女子的味道了。
兩人在眾多的氈房間穿梭了許久。張允文看到很多地方都有奚人的戰士把守,若不是支柔帶著,恐怕根本過不去。
也不知是支柔故意繞圈還是別的,兩人花了近半個時辰才來到一座大型氈房外。張允文四下望去只見周圍盡是潔白高聳的氈房,根本看不到一點標志性的東西。
“怎么樣,我阿爸的氈房漂亮吧!”支柔看見張允文的目光落在那氈房之上,有些得意的問道。
只見這座大型氈房外用藍色的絲線繡成浮云圖案,而氈房門口,卻用紅色的瓔珞流蘇裝飾,順滑的垂下,讓張允文不由將目光移到支柔一頭漆黑的秀發上。
感覺到張允文的目光,支柔俏臉一紅,嬌嗔的看了張允文一眼,然后打開氈房門簾。二人先后進去。
一進這座氈房,張允文頓時感到里面一陣清涼,抬頭一看,氈房頂上開著數個一人大小的天窗,透過天窗,可以看見藍天白云。絲絲涼風便是從頭頂的天窗吹下來的。
這間氈房非常的大,容納兩三百人還是綽綽有余的。只見氈房北方的位置坐著一名面容威武的中年人。在他旁邊,一名嬌麗的中年婦人正為他倒著一杯濃濃的奶酒。這名中年人想必就是辱紇主部的俟斤。
除此之外,氈房里還有一名干瘦的中年人,卻是立在中年人身旁,低著頭,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而在中年人下方,一左一右的坐著兩個中年人,看他們的身份,還是挺高的。
支柔上前,對著俟斤行禮道:“支柔見過阿爸,阿媽,兩位叔父還有蕭先生!”
“呵呵,我們草原最美麗的明珠回來了!”俟斤輕笑一聲,向支柔道,“來,道阿爸這兒來坐!”
支柔大大方方走過去,做到俟斤旁邊。
張允文也上前來行禮道:“中原商人張文見過俟斤以及在場諸位!”
“噢,是這次來我們部落的商隊的頭領吧!”俟斤用一口流利的漢話說道,“你們商隊帶來東西正是我們需要的。不過數量少了一些。若是下次你能多帶一些過來,我們愿意讓草原見證我們部落與你們商隊的友誼!”
張允文頓時喜形于色:“若能獲得部落的友誼,實在榮欣之極!”
這時候,那支柔插嘴道:“阿爸,這人可是女兒的救命恩人!”
俟斤聞言,頓時滿臉關切的看著支柔道:“什么,我親愛的明珠,你有過生命危險?”
支柔點點頭,恨恨說道:“嗯,那狼王實在太狡猾,竟然用裝死來騙我,然后趁機偷襲!幸虧張文在場,當場殺死了狼王。”
俟斤感激的看著張允文:“我真不知如何感謝你,年輕的漢人!你救了我女兒一名,也就是讓整個草原的明珠免于墜落塵土,實在讓人感激。而我,作為俟斤,在這里詢問,年輕的漢人,你想要什么賞賜?”
張允文行了一禮:“能夠獲得俟斤及部落的友誼便是給我的最大的賞賜!”
中年人頓時滿意的點點頭,正要說些什么,坐在他下面的兩名中年人中,左邊的那人卻起身道:“我親愛的是侄子,我們的俟斤,你千萬不能相信漢人的話!你也曾經說過漢人狡猾。今日這漢人不要你的賞賜,肯定有更大的圖謀。俟斤你要小心啊!”
這人卻是用突厥語說的,嘰里呱啦的聽得張允文一聽到霧水。不過看著這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帶著的敵意,就知道來者不善。
難道他就是支柔所說的那些反對南附大唐的勢力中的代表。
想到這里,不由把目光望向坐在右邊的那人。卻見那人端坐在那里,自顧喝著奶酒,對于面前發生的一切似乎有些不聞不問。
“那你說說,我該如何?我親愛的叔叔!”這一次,那俟斤用的卻是漢話,似乎要故意讓張允文聽見。
見到俟斤用漢話,那名中年人也只好用漢話道:“作為你的長輩,我能給你的忠告就是少親近漢人,多和突厥大汗接觸。畢竟我們同時草原上的部落。而漢人終究是不會跨過草原的。至于面前這位年輕的漢人,若要回報于他,直接賞賜他大把的財物!相信這位身為商人的漢人,會很高心的接受的!“說道最后,中年人轉過頭,目光狠狠的盯著張允文。
張允文垂下眼簾,將那道目光擋在外面。
“敢問這位大人的名字?”張允文上前一步,輕聲問道。
中年人不屑的轉過頭,似乎不愿意回答張允文的問題。
支柔卻在一旁答道:“這位是我的叔祖,思力巴,現在是部落的右相!”
張允文“哦”了一聲,正要說話,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呼喊:“突利可汗使者到!”于是倏然住口,默默的站到一邊,看著將要進來的突利使者。
門簾掀開,兩道人影慢慢走了進來。
當張允文看到其中一人時,不由恍然。剛到部落時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不就是他么?
當年頡利突利大軍進犯關中,還是秦王的李世民帶人在五隴阪和突利會面,離間突利、頡利二人,還將趙毅等五名偵察營士卒留在突利身邊。如今已是一年多了。不過現在看來這些人在突利身邊還算混得不錯。
突利的使臣領頭的是一名突厥人,而副使便是當初五名偵察營士卒之一,名叫樊興(此名字由兔子嘉年華老兄提供),當初在偵察營里,眾人紛紛打趣他的名字:看到你真是煩心啊!
看到張允文,那樊興好像什么也沒看見一樣眼光掃過,然后目光落在了那名右相思力巴身上。感覺到突厥使臣的目光,那思力巴頓時躬身一笑。
在張允文看來,這個笑容里面充滿了諂媚。
“突利可汗的使者,可汗帳下的勇士見過俟斤大人!”兩人向俟斤行了一禮,然后大大咧咧的坐下。
頓時,俟斤和在場眾人目光中皆閃過一絲怒色。
“不知俟斤大人考慮好了沒有?”那突利的使者道,“前不久頡利大汗派人到我家二可汗處征兵,說是要南討中原。我家可汗令你部出兵兩萬!不知俟斤大人考慮好出兵沒有?”
他們交談,用的都是突厥語,張允文聽不懂,心頭卻是非常的不甘!唉,看來掌握一門外語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這時候,那支柔卻是悄悄的走到張允文身邊,拉了拉他的衣襟,沖他一笑,眼睛卻瞟著外面。張允文頓時明白支柔的意思,也悄悄的慢慢的退出氈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