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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卻道流年暗偷換五回:絕地中的生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墨筱笑  分類: 墨筱笑 | 變身女兒行 

如奔雷狂嘯的心跳漸漸平緩下來,白瀟才知道,這世上原來有的是比生死之間走一遭還要來的駭人的事情。生死一線在這面前竟已不算什么,九死一生的情景白瀟也不是第一次面對,只是在竭力深藏的秘密將被人生生凌遲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那堅硬溫潤,以為如玉的心,也不過是一跌就碎的脆弱。

寧為玉碎,不僅是氣節,又何嘗不是一種懦弱?

原來,慨然赴死也不過是悍勇凡夫,敢于直面生的慘淡才是真的豪杰!

“小妞,你說,我是把你扒光好呢,還是扒一半好呢?”被稱為六哥的混混滿臉都是渾濁猥褻的笑容,但白瀟注意到,他說這話的時候,身體卻反而在悄悄地往后挪。

這混混不敢靠近她?還是不能靠近她?為什么?

“你要做什么,你要我做什么?”白瀟問,慘白的臉色也漸漸淡漠下來。

“哼!”那六哥冷哼一聲,轉身就走,“兄弟們,這小妞不好玩,咱們找樂子去!”

幾個混混有些不舍地望了望白瀟,那神態間,除了渴望,竟還隱有幾分畏懼。白瀟不知道,在幾個混混出了這磚房不遠,就有人向為首的六哥抱怨:“六哥,你說這什么意思嘛,準看不準吃?”

“滾一邊去!”六哥呵斥一聲,又帶著幾分得意地掃過身邊的小弟們,“這叫殺威棒。一群沒文化地東西,懂不懂?”

幾個小混混睜著茫然的眼睛,很有自知之明的搖頭。離他最近的雞頭撓著有些稀疏的頭發,小心翼翼地問:“六哥,什么叫殺威棒?”

“去!這都不懂,你們對不對得起社會的教導?”六哥摸了摸他那不存在的胡子,正想長篇大論地解釋。又發現其實自己也不是很懂,只好胡亂說幾句,“咳,說深了你們也不明白,這么想吧,假如你他娘地抓著欠你錢的那個混蛋了,你是先跟那逼商量怎么還錢呢,還是先把他往死里揍上一頓,揍得他沒脾氣了再說錢的事啊?嘿嘿,那妞脾氣硬得很。不先狠狠揍一頓,等下如果有人來救她了,她還不知道感激呢。說實話,能揍這么漂亮的妞,感覺就是不一樣啊。”

幾個混混跟著會意的干笑。

白瀟不知道混混們的對話,卻也把他們的用意猜到了八分。

殺威棒,殺威棒,顧名思義,就是殺人威風的棒子。古代充軍的犯人一般在被發配邊鎮的最開始。都要吃上一頓棒子,軍中地意思是殺掉了他們的氣焰,方便管理。后來這招數延展開來。便成了心理戰中最粗淺也最有效的一招。再比如下馬威,跟殺威棒其實也就是同一個意思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打一頓,對方服軟了,要提什么條件之類的,不就好說話多了么?很野蠻,也很有效。

如今白瀟也成了這野蠻棒子的犧牲品,她最先想的。自然不是服不服軟,而是對方的用意。

要她服軟,自然是對她有所求。而綁架她,無非也就是求財求色,要說只是單純地報復。那白瀟是無論如何也不信的。求色的話。既然到這個時候對方都沒動她,那也可以排除了。剩下地,就是求財。可是她一窮二白,哪里來的什么財?難道這就是對方先打她一頓的目地,要她不管有什么,都毫不猶豫,一干二凈地吐出來?

白瀟總覺得沒這么簡單。尤其是這些混混居然沒在她身上占一點便宜,這實在不符合男人的本性。當然,她絕對沒有希望被人輕薄的意思,只是從邏輯上,表示懷疑。

說起來,混混們只揍她而不敢碰她,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而這也是白瀟第一次切身體會到,身為女性的弱勢。在她還是男人的時候,又何曾想過,會有擔心被人侵犯的一天?

這是女人的悲哀,還是男人地悲哀?

這一刻,白瀟對自己的身份產生了前所未有的認同感,一種甚至可以稱之為偉大的情緒自她胸中膨脹,漸漸脹滿她的全身。

到風云變換之后,到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地時候,才知道,從前對那些禁忌,看似坦然,其實不過是在逃避。而如今,終于學會從一個全新地高度看待自己身份的時候,才知道,這種真正地坦然,是多么的可貴。

簡直就像是回歸了母親的懷抱,浸泡在生命之水里,全身上下,從里到外,無一不舒爽,無一不通透。通透到,就連身上傷處的疼痛,都帶上了生命的歡愉。

什么是男人?什么是女人?

說到底,還不都是人?硬要從靈魂上區分的話,其實也不過是社會形態的不同。社會分工造就了人性別意識上的差異,那么,假如,一個男孩子,從小就被當成女性教養,他還會認為自己是男性嗎?反之亦然。

至少就人的品質而言,不管是堅毅、勇敢、懦弱、優柔,還是柔韌、婉約、謹慎、豪放,等等等等,它們都是可以同時在不同的男性與女性身上出現的。

豪放派的蘇大胡子會說“但愿人長久,千里共嬋娟”的話,婉約秀美的李清照也能唱出“生當做人杰,死亦為鬼雄”的慷慨悲歌;柳永整天“寒蟬凄切,冷落清秋”,花蕊夫人卻敢說“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

這個世界上,男孩子氣的女生多了去了,娘娘腔的男人也不少,像這樣,怎么給他們的靈魂分雌雄?

至于心胸、學識、氣度,就更不需要強分男女了。說到底,也都不過是人!

“我又何必在意?”白瀟蜷縮在陰暗老磚屋的一腳,眼前一片破敗,身上也被綁得狼狽不堪,傷處更是陣痛逼人,然而她的心中,卻如有風光霽月,星河倒懸,朗朗一片,雄奇瑰麗。

眼睛不知在何時,已經濕潤了,淚水混著汗水,爬滿了白瀟的臉頰。

這不是哀憐的淚水,不是屈辱的淚水,不是軟弱的淚水,這是新生的、歡樂的淚水!

人的生命中總有流淚的時候,不哭不等于就是堅強,哭笑不忌或者是一種另類的灑脫。

“居然哭了?沒意思……”不遠處,四門緊閉的越野車里,瞪大眼睛望著一塊液晶顯示器的男子無趣地撇了撇嘴,然后將眼一閉,懶散地靠到了車椅上,“還以為有多硬氣呢,結果沒人的時候就一個人哭,這都同化成小女人了嘛,沒意思,沒意思,不看了!我睡覺,小九,你快叫唐賢來領人吧!”

他閉上了眼睛,神情仍是忿忿的,仿佛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玩具,還沒玩夠,卻發現那玩具跟以往所有的玩具也沒什么不同,于是意興闌珊,甚至還委屈不平。

小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也不理他,仍然是盯著那塊小小的顯示屏,若有所思。

老磚屋中的白瀟卻漸漸感到一種自靈魂深處涌上來的疲倦,摒棄了一切身體上的不適,竟在又濕又冷的地上安詳地睡著了。

一直到天光大亮的時候,白瀟被餓了醒來。

又餓又冷又累,被打傷的筋骨皮肉更是疼得仿佛要從身體上撕裂出去才甘心,白瀟此刻的狼狽,也終于算是達到了那六哥所謂的殺威標準。

黃頭發的小痞子大剌剌地坐在屋中一把矮椅子上,翹著二郎腿,抽著卷煙,煙霧一噴一大

“小妞,我問你,有沒有什么有錢的親戚朋友啊?”

白瀟抿著嘴唇,心里恍然,原來果然還是求財。只不過,這小混混的手段和心計卻有幾分悍匪的架勢,不像是一般的街頭混混使得出來的。

“呦呵!還不吭聲,雞頭,再給老子潑一桶水過去!”

雞頭提起一桶冷水,嘩啦啦又淋了白瀟滿身。白瀟只覺得,全身骨骼都快散架了,肌體僵硬得仿佛積年凍尸。

她不是不說話,只是沒有什么力氣說話了。而新的疑問又涌上了她的心頭,與這幾個小混混之間的仇怨,也是幾個月以前的事了,他們既然到現在還能找到她,那對她的家境應該有一定的了解,她一窮二白的,有什么綁架的價值?

“我……”強提起一口氣,白瀟苦笑道:“你們要多少錢?”

“爽快!好!我喜歡!”六哥站了起來,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手機,對著白瀟晃了晃,“這是你自己的手機,現在我已經打開了通訊簿,你就選一個人吧,說,這個電話我要打給誰?嘿嘿,老子也不多要,勉勉強強三百萬贖金也差不多了。”

他眼睛斜吊著,望著白瀟,眼光里帶著說不出的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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