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遠通易主了。
白瀟一手扣在劉翼洪肩膀上,幾乎就是押著他走進了電梯。劉翼洪本來表情還有些呆呆的,直到電梯門緊緊合上了,才猛然大叫一聲,奮力掙脫開白瀟的掌控,腳下踉蹌著躲到電梯一角,然后開始顫抖著說話:“你……走開點!”他雙唇青白,本來打理得整齊有型的頭發也凌亂地耷拉著,那模樣,倒似白瀟是流氓惡霸,而他一個大男人卻成了被欺凌的小媳婦。
白瀟心底倍感可笑,偏偏又忍不住橫著眼睛再瞪他一眼,直到看到劉翼洪又是一哆嗦,才輕輕嘆息,不再壓迫他了。
“你為什么怕我?”白瀟放緩了語調,低聲問。
劉翼洪微微揚起頭,喉結滾動,似乎咽下一口口水都咽得極干澀。他強自壓抑身體的本能恐懼,“哼”一聲道:“我,我哪里怕你了?你……信不信?我一出這個電梯就叫保安把你抓了,告你擅闖私人聚會場所!”
“好,”白瀟點點頭,完全無視他的威脅,反而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劉翼洪心里惡狠狠的,恨不得當場就把眼前女子掀翻了大肆蹂躪,可看她那似乎高深莫測的微笑,再聯想到她那恐怖的力量,心底下剛冒出頭的一點勇氣又瞬間消散地無影無蹤,就只一個疑問在心間無限回響:“她知道什么了?難道是那件事情?難道是那個人……”
疑問如空谷炸雷,炸得劉翼洪雙目漸漸空洞,連身體都是靠在電梯壁上才勉強不倒。
白瀟終于確定,這位劉大公子心理有問題。就不知道他曾經究竟經歷過什么,以至如今心理陰影如此濃重。
電梯在十二樓停下了,白瀟一手拽住劉翼洪的胳膊,支撐他不倒下,一邊帶著他往樓道間走。轉了兩個彎,找到多功能廳,還未進門,便見到這門口都站了不少人,里面掌聲雷動,然后是一個女子清脆的講話聲響起。
“感謝各界朋友的支持,同時,對于沈先生,我謹代表遠通董事會邀請沈先生出任遠通本屆CEO。沈先生,不知你意下如何呢?”
“顧董,”沈錯的聲音輕松自然而微帶調侃,“沈某如今正是傷員,你們壓榨勞動力也不至于——”
猛然驚亂之聲四起,沈錯的聲音卡在麥克風尖銳的尾音上,戛然而止!
“大家不要驚慌!馬上按秩序離開!”沉厚嚴肅的男聲搶在麥克風里再次響起,“警察在這里,歹徒很快就會被逮捕!”
幾個便衣迅速拿出手槍占據門的兩側,幾乎是同一時間,人群已如流,擁擠著從并不很寬的多功能廳門口涌出。
白瀟和劉翼洪剛到門口,卻又在一瞬間被擁擠而出的人流擠到一邊,根本看不到門內究竟發生了什么。
劉翼洪全身都在瑟瑟發抖,幾乎是在人流涌出來的一瞬間,他的身體本能就先于大腦反應一步,直接躲到了白瀟身后。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卻看到白瀟張開雙臂,脊背挺直地立在眼前。劉翼洪喉嚨頓時咯住,到口的驚叫又全咽了下去,再也發不出一丁點來。
他的腦子里瞬間升起一個邪惡的念頭:“我要是忽然就這么撞過去,那這個女暴龍會怎么樣?”喉嚨雖然啞火了,劉翼洪全身的血液卻猛地沸騰了起來,無數邪惡因子仿佛受到了磁極吸引般,順著血液的涌動向著他的大腦和心臟匯聚!他興奮了,他要親手制造女暴龍的慘叫!
劉翼洪雙手顫抖著,緩緩提了起來——
白瀟忽然悶哼一聲,是一個女人從邊緣擠過時高跟鞋的鞋跟狠狠踩過她腳背造成的。
“劉翼洪,你他丫的還傻站著干什么?快走開!”白瀟忍著痛,低吼。
劉翼洪又呆住了,顫抖的手緩緩前伸,又緩緩收回。再緩緩前伸,然后頓在半路,不知要向著何方而去。
多功能廳的音響又響了起來,里面傳出的還是先前警察的聲音。
“請大家有序疏散,同時不要離開第十二樓,歹徒已經被抓住,歹徒已經被抓住,大家不要驚慌!”
原本參加記者招待會的人其實并不很多,只是混亂乍起的那一刻,幾乎所有人都在第一時間爭相往門口擁去,一時便顯得人潮洶涌。而此刻高峰已過,人流隨著警察的話漸漸頓住,又流散,多功能廳里的情景,已經可見了。
白瀟大步向著門內走去,劉翼洪頹然放下雙手。
一個警察伸臂擋住白瀟的去路。
“小姐,你現在不能進去。”
白瀟停下腳步,目光越過大廳中無數凌亂傾倒的折疊椅,越過大廳里四散站著的所有未離去的人,越過被捆綁在中間的歹徒,一眼便與大廳深處幕布旁立著的沈錯四目交匯。
多功能廳所有能透光的窗簾都被拉得嚴嚴實實,外嵌的日光燈卻被歹徒的亂槍打壞了幾盞,此時幽幽暗暗的廳深處,沈錯的目光也就蒙朧了。
其實這個時候除了能大致認出人來以外,是誰也看不清誰是什么樣的,但就在這一瞬間,時空仿佛扭曲,人和人就像走進了電影里,這四目交匯間,便似抽離了人間一切色彩,就這么純粹的、深刻的互相一望!然后人心里各一嘆息——時空回復正常,所有迷離遠去。
白瀟又覺得眼前一切都真實又混亂不堪。
沈錯再一嘆息,揚聲道:“這位白小姐與案情有些關聯,讓她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