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卷三縱橫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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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芙提筆在張煥的任命書副本上輕輕批了個‘準’字放下,又仔細看了看任命書,這是她身居太后以來的簽署的第一本任命,按大唐律制,三品及以上官員的任命必須由皇帝簽署,現在是太后監國,御筆就由她代為執掌,盡管人事任命在她這里只是走個形式,但崔小芙依然十分在意,她輕輕地讀著,‘任命天騎營中郎將張煥為涼州都督兼武威郡刺史,’這可是從三品銜,大唐立國百年來,如此年輕便居高位,能有幾人?
不過崔小芙感嘆的不是這個,而是崔、裴二相聯名推薦,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矣!
她隨手把任命書遞給了李翻云,微微笑道:“哀家原打算留他作羽林軍統領,看來哀家還委屈他了。”
李翻云依然目光冰冷,穿著一身道袍,只不過道袍上添一些花紋,在顏色上也稍加亮色,盡管如此,她在花簇錦繡的大唐皇宮里仍然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接過張煥的任命狀,仔細看了一遍,冰冷的目光里略略透出幾分暖意,小心翼翼地從一只玉匣里取出一方太后寶璽,蘸足朱泥,在任命狀上摁下了鮮紅的大印。
“他以后會很難,河西連年遭災,遠的不說,就是這個冬天如何熬過去就是一個難題,不過只要熬過這個冬天,他就能在河西站穩腳跟。”
“他會的!”崔小芙笑了笑,隨即眉頭一皺,她剛剛得到消息,裴俊之女裴瑩竟然在張煥身旁。那崔寧怎么辦?如果他娶了裴瑩,那張煥豈不是脫離自己,轉而投向裴俊。
“崔寧這幾日怎么樣?”崔寧見面,倒是李翻云因為自己弟弟的緣故。和崔寧交往甚密。
“她這兩日總向我討教道家經典,我懷疑她也想出家。”嘆了口氣道。
崔小芙一怔,立刻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一旦大哥發現崔寧有厭世之心。就會立刻將她嫁出去,而且極可能是王昂之子王研。
“不行!自己必須得和大哥談一談了。”崔小芙猛地下定了決心,崔寧這枚棋子她絕不能失去。
十幾名騎兵護衛著宣旨郎風馳電掣般地沖出明德門,向西、向隴右方向疾馳而去,嚇得兩旁路人拼命向兩邊躲閃,惹得眾人議論紛紛。今回是誰要升官了,竟這般急迫。
自皇上駕崩后。照例要禁止一切公眾娛樂活動,首當其沖是就是一年一度地馬球大賽,就在馬球賽開賽前七天,朝廷忽然取消了今年的比賽,令長安市民大失所望。他們的注意力便漸漸被大唐紛亂的局勢所吸引,不知是誰傳出了天騎營中郎將張煥已離開長安,率軍去收復大唐的河西故地。在這個話題稀少、枯燥無聊的冬天,在崇尚英雄地大唐,這無疑是一個最讓人期待的亮點。
國子監大殿,數千名太學生肅然而坐,靜靜地聆聽今年科舉榜眼韓愈的一番演講,這次演講得到了國子監司業楚行銘的大力支持。
“自安史之亂,征河隴、朔方之兵入中原靖難,吐蕃趁我西域空虛,數次大規模侵入河隴,掠走我百萬兄弟姐妹,而年邁父母則被鑿目斷臂,棄之荒野,十幾年來盡占我大唐甘、涼、肅、瓜、、岷、臨數十州郡,唐人子孫生為戎奴婢,毛裘蓬首、赭面紋身,每歲時祭祀父祖,衣中國之服,號慟哭死者不計其數。”
韓愈聲音低沉,目光中充滿了悲憤之色,“至德二年,吐蕃攻陷金城郡,搶掠大唐婦孺青壯萬人,交付其最野蠻地部落為生奴,最后凝望故鄉之地,無數人號哭昏死,跳下山崖而死者更有數百人之多,生為大唐子民,何其不幸也!”
此時大殿里已是一片唏噓之聲,忽然有一個沙啞的聲音在太學生中吟起:“隴頭已斷人不行,胡騎夜入涼州城。漢家處處格斗死,一朝盡沒隴西地.
緊接著數百人、數千人隨聲附和,禾黍。去年中國養子孫,今著氈裘學胡語。誰能更使李輕車,收取涼州屬漢家?”
大殿里充溢著一片悲憤之聲。
“可現在有人要為我大唐收復河山!”韓愈聲音忽然高起,他慷慨激昂道:“去冬焚燒回紇軍糧者是誰?今夏火燒翰耳朵八里又是誰?就是他!中郎將張煥,他已率領五千大唐鐵騎,奔赴河西,要收復我河西故地,要收復安西、北庭,重建安西四鎮,他甚至還想再往西,將大唐的龍旗重新插上碎葉城頭,再現我大唐天可汗的雄風!”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傲然道:“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
七大世家做不到的事,卻由一個和我們一般年輕的將了。”
說到這里,韓愈終于爆發出了沖天地怒火,他久久地凝視著在場每一個年輕士子的眼睛,體會到他們即將沸騰地血液,他悲憤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可是就在黃河邊上,有一個大世家為了家族的私利,不惜以數萬人來圍剿我們的英雄,要讓他飲恨在河西的邊緣,我們可以允許他戰死沙場,可是我們絕不允許他死在自己同胞地刀下,那我們!我們該為他做點什么呢?”
“我們去請愿!”一個微低的聲音在人群中喊出,隨即百人一齊大喊,“我們去大明宮請愿!”
百人的聲音立刻又變成千人吶喊:“讓韋家放他西去!”
被壓抑十六年地不滿終于在這一刻爆發了,宣仁元年十一月十四日,三千名太學生在大明宮前游行,要求韋諤放張煥西去,人越來越多,聲勢也越來越浩大,最后竟演變成參加次年科舉的十二萬在京士子靜坐朱雀大街,聲討韋諤的倒行逆施,要求朝廷罷免韋諤內閣大臣之職。
隨即,韋家在京的數十名官員,以各種方式,十萬火急地將長安驟然爆發的民憤發往隴右。
大旗在風中掩卷,一匹雄壯的白馬在賀南山腳下疾馳,張煥縱馬飛奔,白色的鬃毛飛揚,飄到他的銀色頭盔之上,大地被皚皚的白雪覆蓋,在他身后,數千名騎兵儼如一條長龍,在寒風中呼嘯向前,山舞銀色,原馳蠟象。
天騎營在靈武郡渡過黃河,已經南下三百余里,右面的群山上,殘破的長城依稀可見,而左面是相距數十里的黃河,在往前走,便是一片沿綿數百里的狹長形的戈壁地帶。
“吁—”張煥輕呼一聲,慢慢拉緊了韁繩,他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夕陽西下,殘紅如血,幾個小黑點在山崗上迅速消失,那是敵軍的斥候。
他一擺手,立刻低聲令道:“就地扎營,休息兩個時辰!”
很快,數百頂白色的帳篷升起,裴瑩的臉上凍得生疼,連連向手呵著暖氣,鉆進了帥帳旁邊的一頂厚實的皮帳里。
張煥跪在一張陳舊的軍毯上,仔細研究面前的地圖,前面就是無人地帶,最近的一個縣城也要在四百里之外,而黃河對岸就是會郡,是河西在黃河東岸唯一的一個州郡,有駐軍千人。
從時間和路程上算,如果隴右軍和朔方軍沒有什么特殊情況,他們應該也過了黃河,而且斥候也出現了,那他們極可能就在自己百里之內。
當然,這些只是猜測,一切都要等斥候的消息,就正在這時,輕微的馬蹄聲遠遠傳來,越來越近,張煥幾步便走到營帳門口,幾匹馬急速奔來,這是打探情報的斥候回來了。
“稟報將軍,二萬隴右軍和三萬朔方軍在前方八十里外匯合,已經渡過黃河,正向我們這邊急速趕來。”
張煥點點頭,又問道:“可有河西軍的情報?”
“向西面的弟兄已經去了三天,沒有消息傳來。”
“知道了,再探!”幾名斥候再次向南而去,片刻便消失在地平線上。
“將軍,不知李橫秋會不會有事?”旁邊的賀婁無忌有些擔憂,雖然他和李橫秋時常爭吵,互不服氣,可真到了臨敵之時,他又對李橫秋十分擔心。
“他就是本地人,是老兵了,應該不會有事。
”張煥回頭走進營帳,又向賀婁無忌招招手,“你且過來,我有事和你商量。”
“什么!將軍要再渡河取會郡?”賀婁無忌大急,天騎營唯一的優勢就是機動靈活,取了會郡,就等于舍去自己的長處,陷入包圍之中。
“將軍要考慮清楚,敵軍可有五萬人啊!”
張煥背著手走到營門口,他凝視著西邊無邊無際的戈壁,微微嘆了一口氣道:“我當然知道再渡河去取會郡并非上策,但我們的對手實在狡猾,他始終不肯讓河西軍出來,若我們徘徊太久,河西軍就更不會出來,隨意趁現在他并不是很明確我們目的之時,先陷自己不利,從而將河西軍引出來。”
“可是五萬軍包圍我們便足夠了,他還是沒有必要讓河西出來參與圍困啊!將軍,這樣會不會得不償失?”
張煥微微一笑,眼睛里露出一絲狡猾的笑意,他望著靈武郡方向慢悠悠道:“現在他們是五萬人,但很快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