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縱橫宦海
名門卷三卷三縱橫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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諤是在太極宮事變的次日,以十萬火急的速度趕回了張若鎬去世時他便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可隨即崔圓遇刺,他成了第二個臨時執掌右相權力的內閣大臣,就在那一天,他利用執政事筆的權力批準了河西節度使辛云京的退仕申請,使他占領河西變得合法化。
但這樣一來,也拖延了他回隴右的時間,直至太極宮事變爆發。
韋家所控制的關內道與河東道相隔一條黃河,正是黃河天險的存在,使韋家對河東土地的渴求并不如崔、裴兩家那么強烈,但正如狼改不了吃羊的本性,韋諤對軟弱的張家也有所求,他看中的是張家富可敵國的錢財。
此刻,這位大唐第三家世家的家主,也同樣在黃河邊上徘徊期盼,他派去的特使已經傳來消息,張煥盡取張家價值百萬貫的金銀,還有他在回紇國庫奪來的財寶,兩項加起來估計不下兩百萬貫,不僅如此,張煥手下都是騎兵,清一色大宛馬,這讓韋諤更加垂涎,他已經打定主意,這一次無論如何要吃掉張煥。
對岸就是龍泉郡的永和縣,灰煙彌漫,清晨的霧氣籠罩著黃河兩岸,斥候兵們每隔一刻鐘就向他匯報一次,但每次結果都是一樣,沒有看見對岸有軍隊渡河的跡象,時間慢慢推逝,一直到了中午,依然沒有動靜,韋諤有些坐不住了,張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父親。恐怕張煥已經看透了我們地企圖。”說話的是韋家大公子韋清,他的外表和從前一樣沒有變,頭發隨意披散在肩上,皮膚雪白,長長的眼睫毛下。是一雙深邃而帶有一點迷茫的眼睛,但他性子卻變了,這位韋家家主繼承人在一年前遭受了精神和肉體地雙重創傷后,由開朗變得沉默寡言,他已經很少說話,可每一次開口總是敲到點子上。
“何以見得?”韋諤看了一眼兒子問道。
韋清輕輕地冷笑一下道:“崔裴兵鋒已至,他不怕渡河一半被人抄了后路嗎?”
“照你的意思,他或許是因為崔裴已到的緣故。換了個渡河地點,而并非看透我們的企圖。”點,但未必是因為自己的緣故,從自己和他關系一向交好來看。自己熱心幫助他也是順理成章之事。
不過在朝堂混了這么多年,韋諤知道凡事不能往好的地方想,他瞥了兒子一眼,見他又緊閉口不言,心中不由暗暗嘆息一聲,笑了笑又問道:“或許為父沒有理解你的意思。你能否說清楚一點?”
“形勢緊迫,他當然要抓緊時間渡河。”
韋諤這下明白了兒子的意思,不錯!只要知道崔、裴兩家地用兵情況,就可以摸清張煥的態度,就在這時,一名去黃河對岸的斥候校尉飛速奔來。
“稟報將軍!屬下探到消息,昨晚一更時分,永和縣渡口的人馬向北去了。”
果然走了,韋諤點點頭。又緊接著問道:“太原那邊戰事如何?”
“回稟大帥,太原已經被山東軍占領,有弟兄探到河北軍昨天下午開進了汾陽郡。”
“辛苦了,賞你們五百貫錢,命弟兄們繼續向北搜尋。”
“遵令!”校尉行了個軍禮,又再次渡河而去。
這時韋諤已經明白,張煥確實是對自己起了疑心,他立刻走到地圖前,仔細地察看上面標注的每一個渡口。從眼前地延川渡口向北一共有四個渡口,百塘峽、、臨縣、興縣。每個渡口都有可能,韋諤十分頭疼,這些渡口之間相距數十里,甚至上百里,而自己只帶了三萬人馬攔截,怎么部署兵力?
韋清仿佛知道父親的焦慮,沉默了一會兒,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父親,我有個辦法。”
韋諤精神大振,連忙道:“你說說看!”
這倒不是因為兒子想到了什么辦法,而是他主動開口說話,而且是提建議,這可是一年來的頭一次。
韋清慢慢走上來,指著地圖道:“這四個渡口每個渡口可布部署二千人,父親率領其余兵馬駐扎在,哪邊發現情況便趕去支援,這樣一來,二萬人至少能堵住他們一陣子,這個期間同時調兵來援,我想在時間上應該趕得上。”
“好!父親聽你的。”
很快,三萬隴右軍在距黃河三里的官道上開始滾滾向北進軍,一隊隊騎兵夾雜在步兵中,不停地大聲咒罵,運糧草及物資的輜重隊艱難地跟在后面,吱吱嘎嘎地車軸聲使人昏昏欲睡,一直到晚上,大隊人馬才行了不到五十里,來到了第一個渡口百塘峽。
韋諤心急如焚,對岸地斥候到現在沒有消息傳來,說明張煥的人馬并不在百塘峽,而前方的還在百里之外,再向前的臨縣就在一百五十里外了,照這個速度,就是明天晚上也趕不到,那時張煥早就過河了。
“命令各軍加速,先到渡口者賞三千貫,最后到達之軍,主副將一概免職。”
在重賞和重罰的雙重擠壓之下,隴右軍仿佛發了瘋一般向北行軍,當啟明星在黑色幔布般的天空冉冉升起時,經過一日一夜的強行軍,已經精疲力竭的大隊人馬終于抵達了。
但是天騎營卻依然音信全無,疑慮和焦急幾乎要將韋諤壓垮,此刻他已經不在意張家的錢財,他擔心地是自己的家,一只披著羊皮的老虎即將闖進自己的地盤。
“父親不要著急,孩兒以為張煥應該還沒有渡河。”韋清也同樣經歷了長時間的行軍,但他非但沒有顯示出疲憊。反而眼中愈加興奮,這一年來,他等待地就是現在這個時候,他對張煥有著極其復雜的心情,他既感激張煥救了自己的性命。可更恨他殺死韋家的女人,使自己在他面前抬不起頭,在他面前感到深深地自卑。
他渴望著有一
勝張煥,渴望有一天張煥屈服在自己地腳下,他無時望,而這一天終于到來,為此,他特地跟隨父親返回隴右。
“父親雖然在這些渡口沒有駐兵。可是有哨卡、有驛站、有烽火臺,他們不可能都被張煥拔掉,如果他渡過河,總歸會有消息傳來。”
韋清話音剛落,忽然有士兵指著北方大喊。“那是什么?看!是火,是紅色地火!”
兩堆熊熊的大火在一里外的烽火臺點燃了,儼如并排的兩根蠟燭,在黑暗的夜里,火焰分外刺眼,韋諤的心也沉了下去。兩團火焰,是指臨縣的秦晉峽谷,還在五十里之外。
他大吼一聲,“誰也不準休息,給我立即出發,二個時辰內必須趕到秦晉峽谷!”
與此同時,就黃河對岸,大隊騎兵馬不停蹄地在星夜里向南疾馳飛奔,當一座座民宅推開窗子向外偷窺。他們就仿佛月中飛行地大群幽靈一般,一閃而過,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飛馳百里,他們給馬稍事休息,自己補充點食物和水,又抖擻精神,躍身疾馳,夜色如呼嘯的狂風迅疾將他們淹沒了。
當晨曦初露,張煥看到了一抹淡淡金光之時。他們重新抵達了永和縣渡口。
“這是哪里?”裴瑩睡眼惺忪地從張煥的斗篷下探出頭來,她終于堅持不住高強度的急行軍。可是已經沒有馬車給她,她只能與張煥合乘一騎,剛開始她還能從斗篷下向外張望,可漸漸地,她已經分不清自己是醒著,還是處于飛速轉動地夢幻中,在他溫暖而可以倚賴的懷中,在他濃厚的男人氣息里,她終于睡著了。
“這里是永和縣,我們前天晚上來過。”張煥笑了笑,他打了個呼哨,一匹矯健的白馬邁著流星大步而來,他翻身下馬,將裴瑩嬌小的身軀一下子抱到白馬之上,雖然這只是個很尋常的動作,并沒有什么特殊地意義,可裴瑩的臉還是驀地紅了,這一抱令讓她想到了很多、很遠,甚至想到了十年之后。
這時,一騎高駿的戰馬從南方飛馳而來,在張煥面前打了個旋,驟然停下,馬上一名小將大聲道:“將軍請稍候,八艘渡船即將駛來。”
“好!”張煥回身對幾名偏將下令道:“通知弟兄們稍微休息,船到便渡河。”
“遵令!”偏將們一齊施禮,便各自傳令去了。
裴瑩在一旁看著張煥果斷地下達命令,從他身上,她體會到了一種男人的強大自信,就仿佛沒有任何困難能將他壓倒,這是張煥最讓她迷戀的地方,這種自信給了她一種安全感,使她能體會到做女人的快樂,還有他剛強的臂膀和溫暖的懷抱,也讓她沉醉其中。
盡管她想表現出一種不輸于男人的巾幗女杰地形象,可在真正的男人面前,她永遠也只能是一個女人。
“你在想什么?”
張煥催馬慢慢來到她面前,見她若有所思,便微微笑道:“我聽說韋世叔曾幾次向裴相求親,我估計韋清就在對面,你要不要去見見他。”
裴瑩臉登時沉了下來,冷冷道:“你是在嫌我累贅嗎?如果你嫌棄,那我這就走!”
說完,她掉轉馬頭,狠狠地抽了一鞭馬,戰馬帶著她向南飛馳而去。
張煥見她似乎動了真怒,他苦笑著搖了搖頭,隨即追了上去,不到一里路,張煥便追上了她,他伸手拉住她的韁繩,歉然地笑道:“我只是開個玩笑,你真生氣了嗎?”
“可有你這樣開玩笑的嗎?”裴瑩驀然回身,她緊緊盯著張煥大聲道:“我若要去找韋清,直接出鳳翔,用得著這樣奔行千里,沒日沒夜地跟著你強行軍,你知道我渾身酸痛得連躺都躺不下來,你知道我是多么渴望能坐在馬車里,可我為什么要一直騎在馬上,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的士兵輕視于你,這些你當然是不知道,難道你真以為我是想去西域建功立業嗎?”
說到這里,裴瑩的眼睛漸漸地紅了,她強忍著淚水,咬著嘴唇又道:“我跟著你再苦再累,甚至背叛父兄,這些我都心甘情愿,我不后悔,可我只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以后不要再開這樣的玩笑,這樣實在太傷害我!”
張煥默默地看著她,心中被她的話深深地震撼了,雖然他帶著裴瑩一路行軍,可事實上他并沒有太把她放在心上,他總以為自己在她心中遠遠沒有在崔寧心中那般深沉,他也感覺裴瑩喜歡自己,可總覺得她地喜歡更多是帶著一絲任性,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喜歡就會慢慢淡去。
直到今天他才終于明白,裴瑩是多么深地愛著自己,她拋棄地名節,拋棄了父兄,義無返顧地跟著自己,這是怎么樣的一種感情。
良久,張煥才低聲道:“對不起!”
裴瑩呆呆地看著張煥,在他真誠地道歉中,一顆淚水終于悄然從臉龐滑落,忽然,她再也抑制不住感情的爆發,猛地一把抱住他的腰,頭埋進他的懷里放聲大哭起來,在洶涌流出的淚水中,這十幾天來所受的苦楚都隨之奔瀉而出。
張煥輕輕撫摩她的頭發,他輕輕嘆了一口氣,他知道,又一份責任落在了自己的肩頭。
這時幾艘大船從他們身邊駛過,裴瑩這才想起,張煥還肩負著五千人的命運,她不好意思地抹去眼淚,低聲道:“你可別笑話我!”
張煥微微一笑,把手遞給了她,裴瑩羞澀地低下頭,悄悄地握緊了他的手,在金色的光輝下,他們肩并著肩、手牽著手,向停靠在岸邊的大船緩緩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