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嘎嘎!’裴府沉重的大門拉開了,發出刺耳的轉動難得開啟一次,長滿了鐵銹,崔圓背著手含笑站在臺階上,等待著主人來迎。書家文學
這幾日是崔圓十年來最舒暢的日子,他終于可以出兵河東,以最直接的方式實現自己籌劃了近十年的夢想,富庶的河東終于易手,成為他崔圓的盤中美味。
美味雖然可口,可惜不能獨享,另一雙筷子毫不客氣地奪走了一半,不過崔圓并不因此惱火,如果裴俊袖手旁觀,笑瞇瞇地看他獨攬河東,那才是最不可思議的事情。
崔圓很清楚,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沒有絕對的成功,最終尋求一種平衡才是理智的做法,所以他今天為尋找這平衡而特地登門拜訪裴俊,別的不用看,只看他開大門來迎接,便知道裴俊也是有心尋找這種平衡。
“有朋至遠方來,不亦樂乎?”裴俊大笑著從大門里迎了出來,“崔兄,你可是有兩年未到我府里來了吧!該怎么罰你?”
崔圓淡淡一笑道:“該罰的應該是裴相吧!難道你忘了嗎?年初我還專程來求親。”
“是了!是了!”道:“我家那死丫頭前幾日被我責罵幾句便跑回郡了。”
“難怪崔寧說好久沒見小瑩了,原來是這樣。”瞇。“只是河東之路頗不太平,裴相可要多派一些人手。”
裴俊見他漸漸轉到了正題,便笑了笑道:“夜里寒冷,我卻不讓相國進屋,罪莫大焉。”
他一側身,做出一個恭敬地擺手姿勢,“請!”
崔圓拱手一笑,“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說說笑笑進了裴俊的書房,書房里已經被裴明遠收拾好,一盆碳火燒得正旺。使房間十分溫暖,更關鍵是不該讓崔圓看見的東西,此刻都蹤影皆無。
裴明遠正要離去,卻迎面遇到父親和崔圓走了進來,他急忙上前施一禮,“侄兒參見崔世伯。”
“哦!是明遠,我們好久不見了。”
崔圓見他要走,便笑了笑挽留道:“我和你父親聊一些家常,你在旁邊也無妨。”
“這.裴明遠有些不安地向父親看去,兩個相國談話。他怎么有資格在旁邊。
裴俊眼睛里閃過一絲警惕,這崔圓的厲害之處就在于不知不覺下了套子,殊不知他今天有意無意的一個表示。說不定就會成為將來裴家內訌之根,但裴俊卻不露聲色,他溫和地對兒子道:“既然崔伯父讓你留下來,那你就在一旁侍侯吧!”
裴明遠答應一聲,便垂手站立一旁,這時,兩個侍女在坐榻之上鋪了厚厚的軟墊。又給端來了熱騰騰的茶,崔圓端起茶杯輕輕呷了一口,一股暖流融入腹中,使他渾身舒坦無比,他點頭笑道:“寒冷的冬夜,一盆碳火、一杯熱茶,便足矣!”
“崔兄傷勢初愈還頂風冒雨前來拜訪,裴俊感激不盡,不知崔兄可有什么要事?”裴不再寒暄。他開門見山便直奔主題。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事,近來朝堂之事弄得心里很煩。所以特地來找裴兄下一盤棋。”
“下棋?”裴俊會意地笑了。他回頭向裴明遠點點頭,裴明遠立刻從書架上取了棋盤和棋罐。裴俊將白子向崔圓面前一推,笑道:“崔兄布局在先,我跟風在后,當讓崔兄先行。
“還是那句老話,恭敬不如從命。”崔圓接過棋,便在自己左角先布一子,隨即裴俊也在自己右角布一子,兩人皆不再說話,各自行棋如飛,臉色都漸漸變得異常嚴肅。
旁邊的裴明遠卻越看越心驚,倒不是因為二人爭奪如何激烈,恰恰相反,實在是因為他們下得太詭異,按一般的下棋,應是針鋒相對,邊角必爭,每走一步都會慎之又慎,可這兩人下棋,只管走自己地一邊,對方的那里連眼皮都不抬,最后棋面形成了一半黑一半白,就象兩個孩童用棋子作戲,可偏偏這兩人卻是大唐最有權勢的左右相國。
裴明遠忽然恍然大悟,他眼前哪里是棋盤,分明就是河東之地,崔家在南,裴氏在北,他們手中的棋子就是軍隊,而真正較量的地方是中間,裴明遠的目光立刻緊緊地盯住中間那一長條空白之地,尤其正中間那一小塊,應該就是太原。
“裴兄,陛下已去了十日,卻依然停柩太極宮,這實在是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恥辱,陛下一日不下葬,朝中局勢就一日緊張,所有的官員都人人自危,不利于我大唐社稷的穩定,我想應該立即給陛下下葬,并讓太子登基,裴兄以為如何?”
崔圓一邊說,手卻在左邊空白處點上一子,裴俊這時已不再另
棋,而是緊靠在白棋旁邊也下了一子。
“我其實一直在想,當初我們同意陛下立一個三歲的孩童做太子是否合適,現在陛下不幸中途而去,太子年幼,自然由崔皇后行太后監國之權,別地都好說,我就是擔心右相和太后都姓崔,這會讓天下人議論相國,恐怕會有損于相國的名聲。”
裴俊說完此話,卻不等崔圓落子,一氣連下了十子,黑棋便占去了中間那個空白長條的一半,崔圓笑了笑,也不阻止對方不守規則地下棋,而是把左邊這一塊拱手讓給了裴俊。
裴明遠暗暗點了點頭,如果他沒看錯,父親占去這一塊應該就是汾陽郡和汾陰郡了,土地極為豐腴,號稱晉中糧倉。
此刻,棋盤上還剩中間和右邊一塊,右邊那一塊應該是絳郡和呂郡,絳郡是人口稠密之地,而呂郡是太行山區,人口雖少,但緊鄰河北,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崔圓在絳郡上先下了一子,他淡淡笑道:“太后是太后,右相是右相,我大唐是國天下而非家天下,都姓崔其實也無妨,到是聽說裴相國收了安北都護的數萬兵,傳出去還以為裴相擅自擴大范陽節度的編制,讓我十分頭疼。”
他也不等裴俊落子,又連下三子,將的人口稠密絳郡收入囊中,這才微微笑道:“段秀實那里糧食稀少,確實也養不活八萬軍,這個便宜就讓給裴相了。”
裴俊也毫不示弱,他也摸出三子,將緊鄰河北的呂郡占領了,冷冷一笑道:“其實彼此彼此,崔兄既然是借道陳留,為何又留下五千兵馬駐守,也會讓人聯想翩翩,難道又是假道伐的典故重演么?”
事關彼此的切身利益,兩人都不再相讓,這時,兩人地目光都落在正中間那一小塊空地上,那里就是北都太原,他們同時舉棋,行到一半,卻又放不下去,僵了一會兒,兩人又不約而同地收回了手中之棋。
崔圓淡淡一笑道:“適才裴相提到太子年幼不妥,其實這倒無妨,正好讓良師從年幼起便細心教導,使我大唐將來出一仁德之君,倒是那禮部尚書張破天出身卑微,學識淺薄,比起張若鎬差之千里,當初我就覺得大唐內閣之臣怎能由一個家族來內定,只是礙于皇上的面子不好反對,可現在皇上已不在,此事我就不得不重提,我準備召開內閣會議免去張破天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之職,保留其太尉,不知裴相是否同意?”
旁邊的裴明遠心中嘆息,人說實力是立足的資本,這話一點也不假,河東已被崔裴兩家瓜分,張家大勢已去,自然就不能擠身于內閣,張破天再次倒臺也是情理之中。
裴俊點了點頭,他明白崔圓的意思,張破天既然出閣,就必須有一人來替,而這個新的禮部尚書就和太原之地形成了熊掌和魚,二者不可得兼。
“我同意崔相的意見,張破天應該出閣,但不知可否由小弟來推薦一人?”在裴俊看來,太原是魚,而禮部尚書是熊掌,他自然要舍魚而取熊掌。
崔圓早有腹案,朝廷局勢講的是平衡,只有平衡才能穩定,現在自己已有王、楊兩家在手,韋家中立,而裴俊只有淮南楚家,所以這個新的禮部尚書必須給裴俊。
他崔圓現在極需要穩定地時局來消化已得利益,他便微微一笑,把手中的五枚棋子一齊填滿了中間地空白處,“我同意由裴相國來推薦新地禮部尚書。”
崔圓已經告辭而去,殘棋依舊未收,裴俊背著手默默地注視著棋盤,裴明遠在后面垂手站立,他不敢打擾父親的沉思,良久,裴俊把占據太原地五枚白棋輕輕拾起,太原還在張家手中,還有三萬河東軍未解決,現在還言之尚早。
張破天在五天前離開長安奔赴河東,卻出不了潼關,萬般無奈,只得返回了長安,這樣一來,太原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魚肉,裴俊眉頭輕輕一皺,‘河東軍可是有實力的精銳之軍,難道真的要給崔圓嗎?’
裴俊用眼角余光掃了一眼裴明遠,見他似乎若有所悟,便淡淡一笑,問道:“你說說看,我們該怎樣下這一步棋?”
裴明遠點了點頭,他從一張紅紙上撕下一角,揉成團,在太原的空白上一擺,“這枚棋子非黑非白,既然父親一心想得到禮部尚書一職,最好不要再插手太原,那我們就不妨走這一步棋。”
裴俊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笑意,“這或許是一步好棋,不過我也想到了另一步。”(手機,電腦.還可以下載電子書TXT,CHM,UMD,JAR電子書)
網手機問:電腦訪問:
網站分類導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