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天牧場,其實亦是咱們柳氏的產業。”柳府后院兒小廳,柳一條看著剛從邊境回來不久的王安,直聲說道:“之前又是紀和場主又是楊府產業的說法,都只不過是迷惑外人的一個幌子罷了。”
“啊?”王安半張著嘴巴,一時之間有些難以相信,自己辛苦兩年訓養出來的牧場的竟是他們東家暗中創辦的產業,這,這,這真是太好了
“原來少爺并沒有嫌棄小人,原來這兩年小人也一直都在為咱們柳府做事,謝謝少爺謝謝少爺”王安很是激動地不斷彎身道謝,謝他們東家對他的培養,謝他們東家對他這個小馬夫的信任。
既然牧場是屬柳府,既然東家一直都在竭力隱瞞,那就說明這件事情并不宜公開,不宜被太多人知曉,但是現在,他們東家卻直接對自己說明了真相,這說明什么?這說明東家他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心腹,當成了自己人。
一直以來的心愿達成,由不得王安不興奮雀躍,滿是感恩地看著他們東家,一副士為知己者死的姿態。他現在的一切都是東家給的,雖然已經離開兩載,但是王安的心意卻是一直不曾改變,不管何時何地,不管他王安在外面闖出了什么樣的名頭,他都是柳府的人,都是他們東家最忠誠的部下,只要他們東家一聲吩咐,哪怕是死,他也絕對不會皺上一下眉頭。
王安是一個很單純,甚至是有一點死腦筋的人,別人對他的壞,他可能隔天就會忘記,但是別人對他的好,他卻是一輩子都不會忘卻。從柳一條肯收留他入府,并每頓都能吃上飽飯時,王安的整個人就都已經屬于柳府屬于他們東家。后來柳一條毫無保留地教他養馬馴馬之術,更是讓這個單純的小娃娃對他們東家死心踏地,甚至于后來,他被柳二條整個賣掉,并送至西北邊界,他都一直沒有半點報怨。
“事先對你一直有所隱瞞,并將你送至西北苦寒之地受苦兩載,”兩只眼睛盯看著王安,柳一條輕聲問道:“為什么還要道謝?難道你不覺著這對你有些不公,難道你對此竟沒有絲毫憤慨?”
“小人的命是少爺給的,小人的一身所學也盡是少爺所授,少爺對小人,或謂是恩同父母,有活命再造之恩,對少爺,小人不敢有半分不敬”王安彎身施禮,恭聲說道:“之前被二少爺一并送于紀和場主,小人確是有些傷心,但卻不敢有半分怨言與不忿。”
“生是柳府的人,死是柳府的鬼,即便是投在了旁的府弟,小人依然心向三原,心向柳府。”王安誠聲說道:“這兩年小人在西北育馬馴馬,心中亦是一直掛記著少爺的安危,直至遇到賀蘭少爺,得了少爺安然的消息,這才放下心來。”
“可惜牧場中的數萬健馬都被候君集那老匹夫給洗劫一空,不然小人定能在三年內將晏天牧場變成整個大唐疆域最大的一處牧場。”想起之前聽到牧場遭搶的消息,王安剛有些興奮激動的心情一下就冰涼起來。
先前不知牧場是歸柳府,聽到這個消息后王安雖心有戚戚,卻也不免有幾分慶幸之意,牧場散了,紀和場主不知所蹤,那他以后豈不是可以繼續留在府里,隨在他們東家身邊效力?
但是現在,王安開始心疼,開始憤怒,那是他們東家的產業,那是他們柳府的馬匹,卻白白便宜了他們東家最大的仇人候老匹夫,怎么可以這樣?怎么可以這樣?一向性子溫和淡然的王安,這個時候開始有了一些想要殺人的沖動。
“柳某果然沒有看錯人,”柳一條滿意地輕點了點頭,當初所施舍出去的那些恩惠,終是有了收獲,雖然忘恩負義之人不少,但是這忠義之士卻也從不缺乏,至少他所看重的這個王安就沒有令他失望。
“這兩年牧場里面事務你做得不錯,”首先給了王安一個忠懇的肯定,柳一條淡笑著開聲說道:“至于年關牧場被劫之事,你也不用擔心,候君集他,得意不了多久。”
“是,少爺”點頭應了一聲,見他們東家揮手示意自己做下,王安拱手一禮之后,提擺躬身在下首落座。
“那三萬匹馬,可都是經你之手馴化?”倒了一碗兒熱茶推遞至王安的身前,柳一條輕聲向其探詢。
“回少爺話,”有些受寵若驚地伸手將茶碗兒接過,王安恭敬地低頭回道:“是小人還有幾個徒弟一同馴化,不過馴服的手法皆是少爺當初所授,馴化出的戰馬個個都是強悍無比,較之同類戰馬,當能強上三分不止。”
說到這里,王安的眼前不由一亮,這些戰馬強則強矣,但是卻都有著一個共同的缺點,若是能夠利用得當,倒是也能讓候君集那個老匹夫吃上一些苦頭。
“少爺,您看咱們是不是……?”王安抬頭向他們東家看來,馴馬之術是出自于他們東家之手,那馴出的戰馬自是沒有誰會比他們東家都更為了解,關于這些戰馬的弱點,相信他們東家也必是知之甚詳。
“這,就是這次叫你過來的主要原因之一,”明白王安話語中的意思,柳一條雙目之中閃現出一絲狠色,沉聲向王安交待道:“這件事情,除了你我之外,短時間內,我不希望會有第三個人知道,你能做得到嗎?”
“唔?”一臉的不解之色,不明白他們東家為何不借此機會給候君集一些教訓,不過聽到他們東家的吩咐,王安還是恭地點頭依言:“少爺放心,沒有少爺的吩咐,便是去了性命,小人也絕不會露出半句。”
“倒是沒有那么嚴重,”見王安這般鄭重,柳一條搖頭輕笑,道:“跟你的性命比起來,這件事情根本就不值一提,日后若是真個有人逼問,你也沒有必要多作隱瞞,沒有必要為了這件事情受那皮肉之苦。”
“少爺體恤,小人知道了。”心中生起一絲暖意,王安輕聲應是,不過在心里卻也下定了決心,縱是真有性命之憂,也絕不將此事泄露半字。
“嗯,”柳一條輕點了點頭,看王安一臉堅定的樣子,就知道這小子應是又犯了死心眼兒的毛病,輕搖了搖頭,沒有再多說什么,反正這種事情,一般也不會有人會去注意,會去刻意詢問,這小子只要不主動去說,遇到危險的可能性,不大。
“此外,這次叫你過來,還有一事想要讓你去辦。”小呷了一口熱茶,柳一條看著王安說道:“這件事情跟兩年前你離府時相仿,需要你再次離府一年,甚至是數年之久,不知你……”
說到這里,柳一條心中也不免覺著有些虧欠,這樣一個難得的忠仆,剛回來卻又要被送走他府,說實話,柳一條很不舍。
“有什么事,少爺只管吩咐便是,”王安的心下也是一跳,不過仍是一臉堅定地開聲說道:“上刀山,下火海,小人決不推遲”
“好,好,好”柳一條抬手輕拍了拍王安的肩膀,動聲說道:“今日來府里的那個晉王殿下你當也見過,皇九子李治,年關時初立府門,現在府中人手急缺,我的意思是,想讓你去晉王府謀差,不知你意下如何?”
“當然,”柳一條坐直了身子,溫聲向王安說道:“你若是不愿的話,府里也不會勉強,畢竟你已離家兩載,沒道理剛一回來就又被送出。”
說出這些話,柳一條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惡心,有一種當了那啥卻還想立牌坊的感覺,什么時候自己竟也變得這般虛偽了?
“少爺放心小人明日就到長安投奔晉王,定不會讓少爺失望”王安果然沒有讓柳一條失望,一開口便將事情應承下來,同時拱手向他們東家說道:“不知少爺還有什么具體吩咐讓小人去做?”
“這次薦你過去,仍是以馬師為職,”看了王安一眼,柳一條輕聲說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讓你去做,你只要安心做好你的本份就是了。至于晉王殿下還有晉王府內所發生的一切事端,你沒有必要向府里回稟,讓你過去并不是做探子,探聽什么消息,你只要把晉王殿下當作東家對待就是。”
“呃?”王安開始有些糊涂了,不明白,不清楚,既然不是去做探子,那他們東家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還有,”想了一下,柳一條接聲向王安吩咐道:“日后若是晉王殿下向你問起派你過去的因由,你直言相告就是,不必有什么隱瞞。”
“是,少爺”雖不明白,不過王安仍是堅定地擁護起他們東家的決定,哪怕是,他會再一次地離開他千盼萬盼的柳府。
“臨走前,”抬頭看了王安一眼,柳一條溫聲道:“別忘了去向無塵管家打聲招呼,帶上我給你的引薦書信及五十萬貫銀錢一同前去,就說,那是我這個做老師的,給徒弟的一些賀禮,請他務必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