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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萬戶侯
清剛進門的時候,崔夫人便在一旁的倚樓上審視前來清,這是她的一貫風格,她閱人無數,她認為要想看出一個人的本來面目,就必須從細節處觀察,尤相徑庭,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本性,她見李清被一幫東宮侍衛呼擁著進府,眉頭便輕輕皺了起來,這幫東宮侍衛平日里無法無最不喜歡的好勇斗武的侄子,想想別人來相親,皆是進士才俊,腹中飽學詩書,只穿青衣小帽,獨來獨去,說不出的俊秀瀟灑。而眼前的此人,且不說長相不令她滿意,老爺說他連個舉人都不是,還做過商人,真不知老爺看中他哪點,崔夫人卻不知道,李清壓根就不曉得相親這回事,若沒有左右護擁,這小命可能就不保了。
而此時餐桌上見這李清又嫌口味淡寡,崔夫人的臉色漸漸陰沉下來,她是老郡主,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失禮,見女兒沉默不語,表現還算讓她滿意,只有老爺又若妻’,崔夫人便想起最近聽到的一個小道消息,瞅了一眼李清道:“聽說長安的米價已經漲到五十文一斗,去年還三十越不值錢,不知李公子可有什么好的辦法,不讓錢貶值。”
此話問出,若是那些進士才俊聽了必然會緊皺眉頭說出一番憂國憂民地話。可李清對此卻最有興趣,他腰一挺,眉飛色舞地向崔夫人獻計道:“夫人說得不錯,要想讓手上錢不貶值,辦法有很多,最直接的便是將銅錢換成金銀,保值且不占地<.多買些房產宅院,或者買點名人字畫、古玩玉器什么的,這種東西,年頭越久就越值錢。”
正在給李清夾菜的崔翹也想聽一聽李清之志,不料他竟說出這樣一番經濟學大論,不由呆了一下。夾菜的筷子縮回到自己碗里,暗暗忖道:“想不到此人就是做了官,商人本性還是不改,孜孜謀利,精打細算,竟如此市儈,真個招了他為婿,倒辱沒了我的門庭。”
招婿之心減弱,崔翹也失去了好客的熱忱,這席上地氣氛也漸漸尷尬起來。這時,李虎槍實在忍耐不住。起身拱拱手道:“姑母、姑父,今天是上元節。我倒不好在外面久呆,想先走一步。”
“你去吧!代我向王爺問好。”
崔翹也不喜歡不讀詩書的李虎槍,先見他不請自來,又看他象猴子一般坐立不安,心中早就厭惡之極,巴不得他快點走,也就不留他,放他去了。
李虎槍仿佛要悶死之人忽然找到個出氣孔。心中著實暢快,不由向李清使了個眼色。意思說你也和我一起走,但李清卻惦記簾兒之事未問,暗暗在下面狠踢他一思,正摸不著頭腦,卻忽然瞟見刻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表妹,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原來這是相親之會,既如此,自己還摻和在這里干什么,便曖昧地朝李清笑了一下,轉身一拍屁股跑了。
不料崔翹在一旁見李清不睬李虎槍的眼色,竟以為李清是不齒與李虎槍這種粗人為伍,這眼看要枯死的招婿之心又忽地復活起來,他又給李清斟了一杯酒呵呵笑道:“其實老夫也酷愛收藏玉器,卻不是為了牟利,純屬君子之好,若賢侄見了什么好地玉器,倒不妨替我留意一下。”
李清見李虎槍跑了,很是擔心門外會有李林甫的人等著,簾兒的事雖重要,但以后可以再問,可自己的命若沒了,簾兒豈不成了寡婦。
他正想跟著告辭,卻忽然聽崔翹問出這句話來,這正是一個試探簾兒身世的絕好機會,猶豫了一下,這剛剛離開椅子的屁股又坐了下來,心中暗道:“或許李林甫的人知道自己已被太子保護,應該不敢擅自抓捕自己了吧!”想告辭的念頭又收了起來。
他微微一笑,“世叔,我倒知道在哪里有一塊極品美玉。”
“是嗎?”崔翹的興趣陡然增加,他身子前傾,眼光熾熱,仿佛一個好色之徒發現一個單身的美嬌娘,“你快說,是什么樣地玉,是在哪里看到的。”
“世叔,不如讓我先看看你地玉。”
書房內,崔翹取出幾塊上好古玉,坐在書桌前在得意的介紹一番,又斜視笑道:“如何?比你說地那塊玉如何?”
李清努力回憶簾兒那塊玉的形狀,隨即他緊緊地注視著崔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低低聲音道:“世叔,那塊極品好玉是我在一個十七歲的女孩那里見到的,只有半塊,玉色碧綠,如果和另外半塊合起來,應該是個雞卵形。”
崔翹慢慢露不可置信的神色,嘴唇打著哆嗦,他下意識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前胸,艱難地咽了口唾沫。剛要開口問,忽然似感覺到什么,眼睛迅速地朝門口看去,只見門縫里竟透出一道異常寒冷的目光,空氣都要被冰凍得凝固起來,直釘釘地望著自己地脖子,他頓時臉色大變,比外面的月光還要慘白,從來沒有看見她這副摸樣,崔翹臉上地肌肉開始一塊塊顫栗起來,擠出一絲笑意,仿佛是為了迎合她才笑,他心里根本不想笑,有的只是恐懼。
崔夫人輕輕冷笑一聲,推開門走了進來,又慢慢側頭向李清望去,“你說那個女孩是十七歲,對嗎?”
這時李清已經猜到了八九分,崔翹就是簾兒的親生父親,而且那另外半塊玉現在就掛在崔翹的脖子上,他無奈地點了點頭,本想悄悄地問,不料這女人竟比貓還靈敏。
“多謝你了!”崔夫人薄薄的兩片嘴唇迸出一句冰冷的感謝,她走到他身后,肥白的手按著丈夫的肩膀,隨后又捏著他的后頸輕聲笑道:“老爺,你隨我來,我有話對你說。”
崔翹的眼中已經露出絕望之色,身子蜷縮成一小團,活象一條正被老母雞的爪子按住撥弄的小蟲,此時他已經不是堂堂的
卿,而是一個即將被妻子修理的可憐男人,崔夫人肉軀體遮住了崔翹的身影,兩口子一前一后朝后堂走去,只轉了個彎,便聽見崔翹低低的哀求聲,隨即是一記響亮的耳光聲,接著是衣服被撕開的裂帛聲,最后只聽見崔翹痛苦的嗚咽聲,可憐的男人!
李清回到席上,取了東西正想趁機溜走,這時一直不語的崔家小姐卻忽然活躍起來,她就象沒有看見眼前發生的事,也沒有聽見內堂傳來聲音,宛如一只剛剛破繭的蝴蝶,飛了半個,停在了李清的身旁,嘻嘻一笑,一把將他拉坐下來,開門見山地問道:“你可見過我的表姐平陽郡主?”
李清與她對面而坐,桌上裝水果的竹籃擋住了他的視線,只在入席介紹時匆匆瞻仰她一下,此時見她坐在自己身邊,才細細地打量她,她應該是簾兒同父異母的姐姐,但卻長得和簾兒完全不象,簾兒長得象她父親崔翹,身材嬌小玲瓏,眼睛又大又圓,笑起來呈月牙形向下彎;而簾兒的這個姐姐卻酷似她母親,身材高大豐滿,雙肩寬闊渾圓,嘴唇厚實性感,兩只丹鳳眼細細長長,笑起來眼尾部分便消失不見,變成了倒三角形,整體而言,她長得算是容顏俏麗,皮膚也白皙細膩,只是她的嘴角長了一顆大大的黑痣,使人的眼光不愿在她的臉上久留。
李清打量完畢便很想給她一句忠言勸告。那就是相親地時候千萬不要和她母親坐在一起,使人很容易便想到她將來的樣子,這相親的成功率便可想而知。
聽她問起李驚雁,李清隨意一笑道:“赫赫有名的冷郡主,我怎么會沒見過。”
崔柳柳聽了更有興趣,伏在桌上歪著頭問他道:“那你覺得我與她誰更漂亮一點?”這是她見每一個初識的年輕男子都要問的問題,就仿佛白雪公主里的王后總要問魔鏡一樣。
她見李清驚異地目光再次向自己看來,便媚然一笑。跳了起來,手拉住榴裙邊微微擺開,擺出個優雅的姿態。
饒是李清來唐朝已經多年,已經習慣了唐女地開放大膽,可今天所見又讓他長了見識,“這個、這個。你比她長得高些,她太冷,沒有你熱情。”
崔柳柳見李清顧左右而言他,不禁大發嬌嗔:“我是在問你,誰長得漂亮?”
“漂亮么,咦!那冷郡主長什么樣子,我倒真記不得了。”他只記得一位名人說過,若一個年輕女子問你她的長相,就算她長得象頭豬,你也不能說出來。
這個崔柳柳身軀雖大。心卻是個鉆牛角尖的人,她與李驚雁究竟誰長得漂亮。這是她從小便一直在研究的課題,所有的男子都恭維她長得漂亮。而今天李清的模糊答案卻動搖了她地信心,女人的心理就是這樣,一萬個男人夸她長的漂亮,也抵不上一個男人說她不漂亮。
她一跺小蠻靴,正要再追問,卻見一個小丫鬟在扭頭偷偷的笑,心中惱羞成怒,一步上前揪住小丫鬟的頭發。左右開弓兩個耳光打去,小丫鬟頓時被嚇得跪倒在:.不止,崔柳柳正要抬腳再踢,卻被李清一把拽住胳膊,扯回椅子上坐下,他瞥了一眼嚇得魂不附體的小丫鬟,淡淡笑道:“若你文雅一些,那我就承認你長得漂亮。”
就在這一瞬間,李清決不把真相告訴簾兒,這樣懦弱的父親、這樣兇橫的后母、這樣刁蠻粗暴的姐姐,這樣令人厭惡地家庭,這門親不認也罷!
這時,內堂里有腳步聲傳來,嚇得崔柳柳趕緊坐回原位,繼續乖乖地喝她的湯,只見崔夫人一人走出來,被烏云籠罩地臉上勉強開了一條縫,露出一絲陽光,隨即烏云又合攏,“李公子,今天招待不周,請多多包涵,今夜外面花燈璀璨,李公子可盡管去看花燈好了,歡迎改日再來玩。”
李清見她絕口不提簾兒之事,又向自己下了驅客令,知道他們也不想認這門親,便冷冷地笑了笑,“真是抱歉,攪了你們的心情,那我先走一步。”
“娘!我想和李公子去看燈。”一旁地崔柳柳忽然站了起來。
崔夫人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李清,臉色由白變紅,由紅變紫,又由紫變白,她重重地哼了一聲,怒斥女兒道:“一個女兒家說這種話也不怕丟人,你給我回房去,不準你下樓一步。
崔柳柳被母親當著李清的面責罵,眼睛慢慢紅了起來,她死命一跺腳,一扭肩膀大哭著從側門跑了出去。
李清搖了搖頭,轉身大步走出府去,崔夫人盯著他的背影,牙齒咬得咯咯響,白胖的臉上生出兩條橫肉,她自言自語道:“那個教坊的賤人居然還給他生了個女兒,十七年,竟然瞞了我十七年。”
她的眼睛閃著兇光,慢慢挽起袖子,露出粗壯的胳膊,隨手抄起根落地燭臺,發瘋一般轟隆轟隆向內堂沖去。
李清走出崔府,胸中郁悶,本來想查出簾兒的身世,讓她驚喜一番,可沒想到會是這個結局,他一邊走一邊想著崔翹地可憐,娶了皇室的女人竟是這個下場,真不知他當初是怎么想地,愚蠢的男人啊!
走出近三百步,李清忽然生出一種直覺,后有人在跟蹤自己,他猛一回頭,濃濃的夜幕中,只見二十步外,一條黑影迅速閃到樹后,他的心頓時緊張起來,李林甫著門,可能是去看燈去了,這條巷子很長很黑,沒有一個人,離巷子口至少還有二百步遠。
“對方既然是便跑,那樹后的黑影閃出,也跟著向他追來,動作卻比他快,眼看就要被追上,后面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轉眼一右將他夾在中間,一女子在馬上惡狠狠地喊道:“你休想逃,我要帶你去親眼看一看,我與李驚雁到底是誰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