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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四百四十四章 情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多一半  分類: 兩晉隋唐 | 歷史 | 王子豪 | 陳學穎 | 多一半 | 唐朝好男人 
唐朝好男人多一半

丫頭腦子還轉不過彎,受了驚嚇的模樣,就這么回去的話就算賣地得了錢都不踏實。

“且慢,”硬生生給她叫住,“你怕什么?”

“誰說我怕了?”還嘴硬,站老遠一副和我評理的架勢,“又沒作虧心事!”

“那就對了。”笑著一擺手,“回去告訴倆小子,拿了錢別磨蹭,抓緊定型,若遲了就麻煩了。工學一旦搞起來,效率可比他倆高多了,說不定農學也要參與,到時候慢那么一步就白費了這么好的池塘。”

一翻話下來給云丫頭說得動搖西晃,可憐楚楚地就地蹲了下來,一言不。

“鬧得,誰抽你筋一樣。該是什么進展就是什么進展,你以為老錢是受了誰差遣去買地的?”嘿嘿笑了兩聲,給足了運籌帷幄的意境,“小聰明耍一次可以,多了總該露餡。好端端個事,總東算西算的,弄得自個和別人都緊張。”

云丫頭抬頭斜我一眼,總之不情愿,頭次見她臉上出現這種表情,很有趣,這才像個姑娘樣子了。

“既然都翻不了供了,就給我說說是個什么想法。”和藹一笑,朝前方荷塘指了指,“地也賣了,錢就有了,抽水機具也眼看大功告成了,即便和王家多年恩怨也到頭了,也沒什么好埋怨的。你放心,張馥當年是我帶出來的,他脾性我了解,好人,熱心腸,又是為學生好。只要機具有功效,準會不遺余力地將云家的功績報上去,是吧?”

話說到這就是我不爽了,丫頭是好丫頭,就是身份低微,身邊找不到可靠的人在不占云家便宜的情況下將這抽水機推廣出去。但一碼歸一碼,可不該將張馥當了橋段利用,弄得這表親顛三倒四朝王家醉酒不歸,說不定這會還在老娘跟前罰跪呢。

聽我帶了諷刺的腔調,云丫頭眼神立刻暗淡下來,輕聲呢喃道:“您又誤會了,不是您想的……”

“那這誤會定是你刻意造成的,”沒理會她解釋,朝跟前草地上拍了拍,“坐過來說。起碼我不怕別人誤會。”張馥是我帶出來的孩子,雖說年齡相仿,但既然擔了這個頭,就不能看他在外面被人當槍使。今既然見了云丫頭,就得事先給她把話說清楚了才行。你要愿意就給張馥個表示,哪怕說不出口叫我帶話也行,多少叫男方有個準備。要是根本不存在這想法就讓人家心里有底,別老讓張馥覺得門楣不般配而委屈了女方,沒完沒了地內疚,沒這么折磨人的。

這邊悶葫蘆,一問三不吭,光搖頭。

“搭個話,誰知道你搖頭什么意思?又不是十幾歲的小女娃,再不好意思得能分個輕重,不能把人半路上吊著。”

“您誤會了……”

“我誤會不要緊,別讓張馥誤會就行。”

“那就是張學監誤會了……”云丫頭鼓足勇氣打嗓子眼吐了幾個字,哼哼唧唧地就打算離開。

我就知道)!“回來,話沒問完就跑。從哪學的這些壞習氣!”

云丫頭徹底焉了,手足無措地站跟前蹭腳,沒辦法圓場:“王家大哥息怒,小女不是您想的那樣,可……可……又不能那么個說法……”

還什么個說法,國公府的后起之秀被個鄉下丫頭放了鴿子,這都成笑話了,再解釋都沒個原由,只能說丫頭起了壞心。

“您知道……”吭吭啊啊說不出所以然,我啥也不知道,看架勢除了張馥飆搶親外再沒別的解決辦法了。

“張學監是好人,一等一的人才,相貌身家無可挑剔……”

還真沒法挑剔,看來云丫頭心里還明白。

“當年弟弟們跟了他求學,那是老天有眼,云家的福分,小女為這個高興得整晚合不了眼。”

那是,你整晚不合眼是高興,叫張學監死都不合眼就更高興了。

“小女辛苦就是撐了這家,就是期盼弟弟們往后出息了能有個安心。當年那副情景您看眼里,就是叫小女這會死了給弟弟們換個好前景的心甘情愿。”

所以說可憐人總有可恨之處,該憐憫的憐憫,可不能因為自己報了死的心思就拖我表親陪葬,這太沒天理了。

“您知道張學監是個什么身份的人,能屈尊降貴地教授鄉下人……小女這當姐姐的自當全心在跟前侍奉著,生怕讓張學監受了委屈,一點都不敢。”

我也相信丫頭全心全力地侍奉,張學監又是個身體健康的大齡青年,你逢迎得好不是錯,可給人張老師弄得心猿意馬就不對了。再說了,虧的是張馥這家教,要擱了咱初哥,早就黑頭黑臉地變人狼了,到時候看你丫頭怎么收場。

真好笑,盯了云丫頭看了半晌,這丫頭還真的委屈:“你就不知道什么叫日久生情?侍奉三、五天不要緊,三、五年上就覺不出人張學監的意思?這會意思出來了,朝我家去耍酒瘋?我得罪誰了?”

“啊?”云丫頭睜大眼睛,“張學監不是那種人啊。”

“你知道就好!”這丫頭還真是鐵打的心腸,按理孤男寡女的多少有點感情出來,兩人相處這么久竟然沒心沒肺地說人家誤會,“誤會不早說,眼看弟弟要出成績了就更不能說,免得人家一腦之下拂袖而去,多年的投入沒了可靠的人撐著就虧大了,是吧?”

丫頭癟個嘴,半晌艱難地點點頭,眼圈又紅了。

這就通了,丫頭開始沒起什么心思,是咱張老師家訪貫了沒來由地春,結果春到一定程度后自我感覺良好開始胡思亂想,這時候又是云家翻身計劃的節骨眼上,咱這丫頭大局觀比較強,犧牲自我保全大局的精神和咱張老師周旋,然后又良心現逐漸開始若有似無地疏遠張學監,弄得咱學監大人酒醉不歸在王府上耍無賴。

“也就是你作兩手準備?”

“什么準備?”丫頭被問楞了,不明所以。

“要咱張老師識時務的話就等成果推廣后把話挑明;若張老師居功強求的話就半推半就進了張家自我犧牲,反正你剛才已經打算以死換弟弟前景了,得罪張學監就太不明智了。”

云丫頭被我問得無言以對,青個臉氣得哆嗦,用力地‘嗯’了一聲算是應答。

“好,不管你心里想什么,但做法和我的道德觀有沖突。按理這些事我管不著,但張王兩家是表親,張馥是我帶出來的人,從名分上講是我的學生,不能眼睜睜看自己的學生被我認為的好姑娘當橋段利用。

沒別的要求,立刻去和張馥澄清這誤會,將云家私下里搞的那么些名堂和他說清楚,記住,一定要說清楚,不然張馥不但會對你有看法。也會對自己青睞的學生產生看法,你不想弟弟們跟了你受埋怨吧?”

丫頭搖搖頭,拿不定主意,求救般地看著我。

“你放心,張馥心里比你痛苦,你這邊先退一步他就松快許多。以誠相待,就照直了說,該道歉道歉,該訴苦訴苦,罪過全攬你身上也無妨;男人不怕你拒絕,就怕你騙他,說完盡釋前嫌。往后兩家依舊落個好相往,他依然會盡心盡力給你幫忙。”張馥是什么想法我最清楚,很理智個人。丫頭婉言推辭才是個好臺階,他現在最痛苦的不是面對云丫頭,而是自家那個殺人不見血的老娘。這邊心里話一說,那邊立刻松一口氣,失望難免的,可總比兩頭沒著落強得多。

云丫頭想了又想,死盯了我點點頭,“王家大哥,小女這命是您從火堆里拉回來的,您做主!”

“放心,張馥真惱的話,你這抽水機具的買賣我包了,不讓你吃一分一毫的虧!”話說到這就開了,該誰是誰的,我是為他倆好,從沒打過別的主意。

“不是買賣,云家沒打算從里面賺錢……”

“賺名聲也算買賣,別和我提大公無私,要大公無私不如送我得了。”面前這丫頭是既惹人喜歡又狡猾狡猾。窮的時候想錢,有錢時候想名聲,一點都不純潔,誰娶了誰走運,“去,預備預備,我這就派人找張馥來,你倆說清楚,你松快也讓別人松快。剛老遠看見老錢帶人回去,王家怕該到地方上重新報下地產了。等咱蘇定芳大將軍得勝回朝時候知道再吃不上你作的好飯菜,非得給我大卸八塊不可。”

蘇定芳還沒得勝,咱錢叔先敗下陣來。老頭氣得翻白眼,見我回來前后跟了訴苦,至于夫人如何如何就更別提了,這么個小事都沒談妥,老錢悲觀地認為自己依然辜負了夫人的厚望,失寵就在眼前,活不成了。

“再賣力活兩年,”拍拍老管家肩膀,笑著寬慰道:“怨我,還真不知道云家倆小子長了骨氣,知道珍惜姐姐多年的成果了。”

挺好,挺好。倆小子頭次遇見這陣仗,幾句話下來就讓老奸巨猾的錢伯伯占了先機,若不是云家那老管家撐著,早就一敗涂地了。錢將軍早該班師回朝,可中途就出了邪,一旁默不作聲的老二給老三叫出去商議了老半天,倆人再坐了談判桌上后態度忽然強硬起來,不賣了!

老錢一開始還以為倆小子耍花槍,很大度地漲了籌碼,誰知人家是真的不干,最后老頭沒了底氣,又身負這么神圣的責任而來,一再退讓,由最初的咄咄逼人變得幾近央求,最后人家來一句:我姐拼死拼活掙命的產業不能敗了我倆手里,傳云家千秋萬代的榜樣,再缺開銷也要守住!最終被倆小子哄出家門。

老錢也算橫行一方的強硬派,這灰頭土臉地出來,即丟了面子又辜負夫人期望。臨行前還夸下海口,誰知道叫倆毛小子折辱一番,自覺老臉丟盡了,本打算在莊前自刎謝罪,可身上又沒帶趁手的兵刃,只好回來見侯爺夫人小侯爺一干人等最后一面后,再赴黃泉。

這瞎話編的,縱然臉皮厚度莫測的我都有點反芻的先兆。不過就是個買賣,談不成也不必要找趁手的兵刃了斷,打坡上頭下腳上地跳下來一樣的結果。唯一難辦的是云丫頭回去能給倆弟弟罵個半死,得罪誰別得罪錢老不死啊,往后莊子上難混了。

看,剛說完云丫頭就領了倆弟弟上門賠罪,咱錢老板皮笑肉不笑地站跟前把老架子扎得硬朗,這邊丫頭先上來陪不是。倆弟弟也聽話,姐姐怎么說就跟了怎么念,搞得錢叔一副英雄氣短的得意模樣。

這才第一關,王家大夫人還后面等回話呢。穎今天志在必得,云家又早有話在先,今來這么一出明顯是讓王夫人下不來臺,想從根本上平事就得過穎這一關。二話不說,先問地契呢?

我最樂意看這場面,早先回護云丫頭是同情弱,可明明就不是!這是遠近百里唯一能和王家大夫人周旋十數年不落下風的硬角色。一個是韌性十足,不達目的不罷休,一個是柔中帶剛,揚長避短心思萬千。呼叫二女、老四前來觀摩,倆人都好好學著點,BOSS戰。

隨后的情形讓人失望,沒有預想中的刀光劍影,云丫頭先賠了罪埋怨倆弟弟不經事如何如何稚嫩,緊接著懷里掏出地契擺了桌子上,當了王家眾人的面教訓倆弟弟做人要講信用,既然是云家先開的口,就沒有把買主朝外趕的道理,還望夫人海涵云云。

穎一時沒想到這么輕松就K.O對手,架勢還沒拉開就結局了,既然人家上來服軟就沒了較勁的道理,頗有點失望地回了笑臉,立刻傳管家過來簽字畫押,這一手貨一手錢的買賣頗顯王家財大氣粗的威武門風。

“姐!”這管家還沒到跟前,云家老三冒失話了,“不可!”

老二沒等姐姐反應過來,一把給地契抓起來塞懷里,擰身便走。云丫頭一把沒拉住,差點被弟弟帶個跟頭,前腳還沒站穩,厲聲喝道:“站住!”

穎給云丫頭一嗓子嚇個哆嗦,搞不清對方什么路數,納悶地朝我望過來請示,看要不要飆。

趕緊沖穎擺擺手,心里已經明白了,看來云家倆小子今天動真格的,再繼續糾纏下去弄不好出事,忙讓丫鬟上去給氣個半死的云丫頭扶住。到底年輕,沖動過去就后悔,倆弟弟見姐姐這氣得上不來氣,趕緊回來圍了左右。

“拿出來,”云丫頭給扶她的丫鬟推開,捂了胸口瞪著倆弟弟,“別叫我說二遍。”

“姐!”老二手在懷里哆嗦,最后索性死死地攥了起來,“姐,咱不賣了,咱回去,倆弟弟賣不下去啊!小時不懂事,您拉扯著過來了,我和三弟這么大了還不懂事?這哪是賣地,讓兄弟倆把親姐架出去賣了一般,是賣人啊!誰家沒幾個兄弟姐妹,可誰家兄弟姐妹都有爹有娘,唯獨我兄弟倆只有一個當姐的,坐堂上您就是爹娘!每每回來看我倆用功您就喜歡,三九天出去熬那片蓮菜池子您也喜歡;總給我倆拿蓮菜池子比云家,說這是云家的地頭,是拿不長草的荒地墾出來的寶貝,云家一把火燒成白地的時候誰能料到就翻身了呢?”說這里擦了下眼角,拉老三跪了丫頭腳地下,“每次您這么比方的時候都是笑,沖我兄弟笑,沖下人笑,沖王家夫人笑,鄉親都知道您愛笑,脾性好;可誰知道這些年您辛苦,誰又知道他王家一句話雞蛋太多該降價的話,您就蹲了雞舍邊上哭了一早?哪只雞您都認識,一只接一只地殺,殺完您抹抹淚轉身又是笑,笑給誰看吶!笑得我兄弟倆偷偷哭了一宿,割得人心里都是口子。那時您只當我倆小,其實早就明理了,裝不知道罷了!”

云丫頭早就哭得不成人型了,上氣不接下氣地抽泣,老三站起來給姐姐扶住,“姐,咱回。咱啥都有了,要功名我兄弟倆去考,要名聲我兄弟倆去奔,咱夠了,哪怕明一早我兄弟倆打赤腳下池子摘蓮菜都不丟人。誰說非得出將入相才算好光景,泥腿子也是人,云家現在就是好光景,求不到富貴人頭上,咱回!”

眼圈濕濕的,老四抹著淚朝穎跟前去,穎偷偷給妹妹手拉住,捏了個巾子幫老四擦幾下又給自己臉上抹幾下,拍拍長椅的扶手讓老四坐下。錢管家手里還提了紙筆,胖臉扭了一邊上用力擠眼睛,不時提袖口蹭蹭;二女毫無表情地站我身后,看看穎和老四,又看看哭成一團的姐弟三人,用只有我才能覺的聲響嘆了口氣,緊接著小手緊緊地攥我肩膀上,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穎忽然用力清清嗓子,“云家不容易,我知道,莊子上的鄉親都知道;可既然坐了這堂面上就該說堂面的話,就只問一句,這地賣是不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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