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亮方勝就辭別家人趕著馬車出了門,他娘自然免不了絮叨幾句,卻也沒攔他。一個時辰之后方勝就到了定青鎮,此時鎮上只有些賣早點的攤販,方勝花了幾錢銀子隨便吃了點,接著就按著焦雄等三人所示地址一一找上門去。
先在鎮上找到了杜言志和焦雄的家,將銀兩和東西全都搬了下來,兩家人免不了一番感謝,非要留方勝吃飯,都被他堅辭了。接著又出鎮徑往西去,直到將近午時才到了柳花溝,柳梅的家正在這里。
直到從柳梅家出來,方勝才確信這三家兩年來家境皆大有好轉,看樣子雷霆對他們四人的確十分看重。
到了定青鎮的大刀盟分堂,方勝一出示他的精英弟子令牌自有人進去稟報,片刻后便聽如山岳般的腳步聲響起,壯碩如昔的雷霆竟親自出來迎他。
“方老弟,可想煞雷某了!快請快情,咱們里面說話。”
雷霆嗓門甚是響亮,他這么一吼只怕半條街都知道大刀盟來了個“方老弟”,方勝不由搖頭苦笑,但也不敢怠慢,回禮道:“雷堂主,小弟不請自來,叨擾了。”
兩人客套一番后便來到了分堂的內堂,為示親近,雷霆竟將他夫人請了出來向方勝見禮。雷夫人也是個頗有魅力的女子,方勝受寵若驚之下說話不免吞吞吐吐,鬧出不少笑話。
三人一起用過午飯,便到了說正事的時候,雷霆將下人全都遣退,雷夫人為避嫌也借故走開了。
見四下再無別人,方勝先向雷霆告了聲罪,接著就將他這兩年在濟安總壇的經歷說了個大概。雷霆巴望著方勝能給他在幫中高層面前說上幾句好話,而兩年過去,方勝卻連一個單獨與幫中高層會面的機會都沒有,自然沒幫上一點忙。
弄清了這層意思,雷霆卻仿佛一點沒放在心上,只聽他道:“此事來日方長,為兄已在這定青鎮守了十幾年,也不急在一時了。”
方勝卻總覺得有些愧疚,終于忍不住將他在精英弟子比武中進入前五的消息告訴了雷霆,雷霆大喜過望,看那興奮勁差點就要抱起方勝來啃上一口,直道“方老弟為定青分壇爭了大光”。
接著方勝就向雷霆打聽起了青蟒幫的事,兩年前的恩怨雖已漸漸淡去,但他絕忘不了此事,他之所以學棍,正是為了用他們青蟒幫最擅長的兵器羞辱他們!
方勝有事相求,雷霆自然知無不言,將他所知的青蟒幫現狀詳詳細細地告訴了方勝。原來青蟒幫是個勢力主要集中在涿水郡的中型幫會,勢力雖比大刀盟小了不少,但是在涿水郡的某些城鎮還是能與大刀盟相抗衡的,比如定青鎮就是。青蟒幫除了獵獸坊、藥鋪、酒樓、賭坊、妓院這些明面上的生意外,也沒少干欺壓良善的勾當,只是青蟒幫的營生與大刀盟并沒有利益沖突,所以兩幫一向相安無事。官府方面向來秉承多幫并存、相互制衡之道,所以除非出了什么大事,大刀盟一鼓作氣將青蟒幫吞并的情況并不會出現,如今的情況是,兩幫連稍大規模的交火都不可能。
弄清楚了這些,方勝就開始在心中盤算,自己何不單槍匹馬找上門去,痛痛快快打上一場以解心頭之恨!他兩年未歸,形貌已變,加之定青鎮本就沒幾個熟人,自然不會有人認出他來,打完就跑,到時候青蟒幫連他是大刀盟的人都未必知道。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方勝就坐不住了,又聊了幾句便起身告辭,任雷霆再勸只是不答應。后來雷霆只得讓步,硬塞給方勝一百兩銀子,又叫出雷夫人,兩人一起送方勝出了門。
一個人駕著馬車行在街上,方勝不禁搖頭苦笑,雷霆如此看重自己,這份恩情只怕很難還清了。
過不大會,方勝已然來到濟世堂所在的那條街上,兩年前的那場拼斗從腦中浮現,青蟒幫那幾名幫眾所使棍招尚能回憶一二,不由自嘲一笑,自己竟然會敗那種不入流的棍法之下。然而無論如何,心頭的恨意終究沒有兩年前那么深了,這次前往,他只打算對那無良奸商略施小懲便罷,若是已然改過,就此放了他們也未嘗不可。
正這么想著,卻聽從前面傳來女子哭泣之聲,聲音雖不大,卻好不悲凄。漸行漸近,便看見濟世堂的匾額,而那哭泣之聲,正是自濟世堂門前傳來。
方勝將馬車系在道旁,抄了刀把長棍便走了過去。撥開人群,只見一個二十多歲的少婦頭發散亂委頓于地,一邊哭一邊將懷里一個五六歲大的小男孩緊緊摟在懷里,看那小男孩雙眼緊閉,面色蒼白,似乎病得不輕。
那少婦顯然已哭了多時,哭一會便哽咽著說上一兩句,雖然腔調大變,方勝還是聽出來,她的大意是想請哪個好心人幫他主持公道,救救他的孩子。
一時弄不清楚事情原委,方勝只得問那些圍觀的人,問了好幾人,總算問到個知情的,告訴方勝,原來這少婦本是鄉下人,兒子得了急病,東拼西湊借了銀子來定青鎮抓藥,不意藥竟然是假的,兒子病情愈加嚴重,銀子也花沒了。她連托人寫狀子的錢都沒有,只能抱著孩子來濟世堂哭訴,這濟世堂向來是把外地人往死里欺負的,連轟帶打把她們母子趕了出來,于是就成了現在這種局面。方勝又問這少婦的丈夫為何不出面,一聽之下差點氣炸了肺,原來她家男人竟是個游手好閑、膽小怕事之徒,此時大概正在某家賭坊賭得不亦樂乎呢!
又在那站了一會,方勝見圍觀的人中同情這母子的人是不少,但敢于出頭相助的卻是一個沒有,正要上前扶那少婦起來,卻見人群外圍又擠進來一個年青男子,直奔少婦而去。方勝還以為終于來了個有血性的,不料那男子來到那少婦身邊,一把扳過少婦的肩膀來,上去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少婦臉上,罵道:“臭婆娘,就會在這里給我丟人現眼,還不給我回家去!”
這一幕直看得方勝目眥盡裂,然而身邊之人說的話仍舊傳進了他耳中,只聽一人嘆道:“這就是她的丈夫。”
方勝氣得混身顫抖,一時間以為這輩子所見的最氣人的事不過如此,目光在人群中略一掃視,卻見兩個身穿青蟒幫服飾的人雙手抱在胸前望著那一家三口,其中一人一臉得意地開口,說的分明是“看吧,我就說這小子會聽話”!
方勝只覺得雙耳中“轟”一聲響,全身就仿佛燒著了一般,他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
“滾!”
一聲怒吼之后,方勝兩步來到少婦身前,一把提起她丈夫的衣領,便像是摔一只破碗一般把他整個人斜摜向地上,“轟”地一聲,那少婦的丈夫后背先著了地,接著后腦在地上一撞,當場昏了過去。
這一幕不僅驚呆了人群,那少婦也嚇得不敢哭了,方勝卻哪里管她,腳步不停,很快便來到那兩個青蟒幫弟子身前,左手一伸已一把抓住一人的衣領,那人還待掙扎,卻哪有方勝力氣大,被方勝輕輕松松拽到身前,方勝頭一低,一個頭錘就撞向了那人的面門!
只聽“咔嚓”一聲,等方勝再把那人推開時,那人臉上早已開了花,鼻子整個塌了下去。另外那個青蟒幫的弟子早嚇破了膽,調頭就跑。他不跑還好,一跑方勝便只有用棍才能及遠,抄起長棍就砸了過去,只聽“砰”一聲,方勝這一棍抽在了那名青蟒幫弟子右肩上,將他整個人抽得斜飛而出,又撞倒了兩個路人才倒在地上。
放倒三人方勝仍不解氣,轉身大步邁進濟世堂內,卻沒瞧見一個人,只好拿那店鋪里的物什出氣,首當其沖的便是那一丈多長的大柜臺,方勝也不知哪來的力氣,雙手抓住柜臺的上沿,大吼一聲,猛地運起全身力道向前推去,便聽“轟隆隆”一陣響,那不知多少年沒動過的至少三四百斤重的實木柜臺竟被他推得向里倒去!柜臺一倒方勝也差點趴了上去,好在他及時止住沖勢,順勢站在了倒地的柜臺上,舉起手中長棍就掃向后面的藥架,一棍下去,至少有七八個裝中藥的小抽屜被掃得稀爛!一棍下去又是一棍,片刻之間打了十幾棍,一個原本整整齊齊的藥鋪竟被他破壞得面目全非,外面的人全都看傻了。
眼前已經砸無可砸,方勝卻一點善罷甘休的意思都沒有,提棍便闖進藥鋪后門,殺進后院中。
一進后院,只一眼方勝就看見了兩年前那個被他砸過一棍的藥鋪掌柜,此時那老家伙正躲在一棵樹后,一見方勝就嚇得混身直打哆嗦,便如耗子見了貓一般。
方勝冷笑一聲,幾步躥了過去,哪管那老東西喊什么“英雄饒命”,“啪、啪”兩個耳光抽了過去,打得那藥鋪掌柜滿嘴是血,第三下尚沒來得及打,那掌柜竟暈了過去。
方勝拋下那掌柜的,見后院中尚有三間房子,趁著身上怒意未消,提棍便又闖了進去。見東西就砸,砸了兩間屋子,不料卻在第三間屋里發現兩個女眷,只得怒哼一聲,扭頭又奔了出來,提起院中昏迷不醒的藥鋪掌柜,從后門來到前廳,把那掌柜的摔在了濟世堂的門口。
外面的人群早已擠在了濟世堂門口,此時見方勝煞神一樣奔出,嚇得潮水般向后退去,方勝也不管這些,出得門來,抬頭看了眼濟世堂的扁額,冷笑一聲,舉棍便抽。便聽“咔嚓”一聲,扁額應棍斷成兩截,“嘩啦啦”摔了下來。
就在這時,卻聽遠處有人怒斥:“哪里來的瘋狗,敢來青蟒幫的地盤撒野!”
方勝扭臉看時,只見黑壓壓一群人提棍而來,為首一人身形高大,手中提的卻是一對碩大的八棱銅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