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趙岐老人在送走眾人之后,又回到皇甫劍居住的亭院,看著那間被神光擊毀得蕩然無存的房子,老人還尤覺在夢中。少主人死而復生固然讓他欣喜若狂,但冷靜過后趙岐又覺著此事從頭到尾都透著一股離奇怪涎。
趙岐靜靜地佇立在摧毀了的房屋邊,怔怔地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最后便歸結為天命,少主必是承天地大運之人,受上天眷顧,所以在少主危難之際才會出現神仙顯靈相救之事。
老人越想越覺得自己的判斷非常正確,越想越是興奮,天命所歸意味著什么他當然明白,心里對這位年幼的主子又多了份期盼和敬畏。
“侯選、程銀,你倆各帶五十親衛日夜輪流守護少主,從今以后少主的安全由你倆親自負責,少主居住的亭院閑雜人等不準入內。”趙岐象是突然意識到什么,立即吩咐八部將侯銀、程選。
“屬下領命!”八部將侯選、程銀二人聽了,忙跪地接令。
“南苑”中的這一百親衛都是跟隨老將軍皇甫規多年的將士,比皇甫家族內部的私兵還要忠誠可靠。皇甫劍又是從小生活在軍營中,經常跟這些親衛廝混,大家早就將這少主當成了自家孩子。這些親衛對少主皇甫劍就象對老將軍皇甫規一樣忠心耿耿,他們雖然沒有老人趙岐想得深遠,但聽趙岐說此事如果傳出可能會危及少主安全時,便一個個三緘其口,絕口不提此事。
吩咐完畢,趙岐老人又命人在院中擺起香案、冥香、蠟燭、牲畜等祭祀之物,一為答謝神靈救助少主之恩,二來也為少主祈福!增壽!
“是時候請少主出來了,也不知這孩子現在怎樣?”趙岐輕聲自語,有點急切地向皇甫劍的住處走去。如果說先前他對皇甫劍多是一種關愛,更象是對自己的子侄一般,現在則多了一份尊崇,多了一份敬畏,更多的是將皇甫劍擺在了主子的位置上。
中午的陽光透過寬敞窗臺照進房間,房間里散發著一層柔和色彩。皇甫劍從榻上緩緩起身,仔細地觀察著房中一切,試圖能從中發現什么。對他來說,現在首先要搞清楚這具身體的身份,搞清楚這是什么年代,他到底到了什么地方!
外面雖然是冰天雪地,但房間里卻是溫暖如春,就是穿件短衫也不覺得冷。房間的四角各放著一只精致鏤花銅爐,銅爐里炭火燒得正旺,“叭、叭”作響,空氣中飄蕩著一股淡淡的焦炭味道。
一個成年人突然換上孩童的身體,讓皇甫劍一時還習慣不過來,總有一種老小孩的感覺。房間很大,但擺設并不多,顯得有些空蕩。靠墻一側放著一排木架,木架上堆滿了各種竹簡,皇甫劍順手抽取一卷看了,心中一喜,雖然上面有很多字他不認識,但他卻可以確信這上面寫的都是漢字,說明他是來到了古代的華夏。
床榻前面放著一個兵器架,上面橫擺著幾把短劍,都已開鋒,做工精致,甚是鋒利,大概是以前這付身體的主人使用之物。
皇甫劍拿過一把短劍試了試,自己前世就對冷兵器情有獨鐘,短劍、短匕之類的殺人手段,都已經深印到了骨子里,隨手舞了幾個劍花,赫然發現,這具身體現在除了力量、速度差點之外,柔韌、靈巧比自己前世都強了許多,以前有些難以做出的動作,現在卻可以輕易完成,這身體似乎蘊含著無窮潛力,讓皇甫劍驚喜不以。
就在這時,傳來一陣“咚咚”的敲門聲,“少主,老朽趙岐,老朽可以進來嗎?”
“趙爺爺請進!您來得正好,我也正有些事想問您。”皇甫劍打開門,謙恭地說道。
到目前為止,他也就知道趙岐老人。皇甫劍剛醒來時,就看到趙岐老人拍地痛呼,聽到老人的一聲聲悲鳴,還有在他醒過來之后老人高興得手舞足蹈的樣子,為他能活過來向蒼天叩首,這些都讓皇甫劍深深感動。
“呵呵!看到少主無恙,老朽就放心了,少主要是真有什么三長兩短的話,叫老朽如何能活?如何跟老將軍交待!”趙岐老人見皇甫劍生氣勃發,渾身更是散發著如玉光澤,精氣神更盛以前。老人放心地笑了起來,有點昏花的老眼又流出了絲絲熱淚。
“都是我不好,讓趙爺爺擔心了。”皇甫劍快步上前,拉著老人的手說道。
“好,好!少主懂事了!”老人感嘆一聲說道。以前的皇甫劍雖然也討人喜歡,但卻是淘氣異常,什么時候像現在這樣明事理,這樣彬彬有禮。
“趙爺爺您快告訴我,我叫什么名字?我的父母都是誰,您剛才講的老將軍又是誰?現在是什么朝代了?”看到老人一說起來又要沒完,皇甫劍急忙將他急于想知道的幾個問題問了出來,這樣像睜眼瞎一樣的生活,他一刻也受不了。
“可憐的孩子!你真的是什么都不記得了嗎!現在是大漢建寧元年,新帝漢靈帝繼位不久,你復姓皇甫,單字名劍,今年六歲,度遼將軍皇甫規之孫,護羌校尉皇甫榮之子。本來你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可惜天妒英才,你母在生你之后,難產而死,你父榮少爺也在去年喪身在胡人鐵騎之下。”老人輕聲說著,說到后來已是泣不成聲,再也說不下去。
“漢靈帝,度遼將軍皇甫規之孫,我也叫皇甫劍,還真是冥冥之中早有定數啊!”皇甫劍聽了,怔怔地站在一邊,輕聲自語。
漢靈帝剛剛繼位,皇甫劍知道他來到了東漢末年,史上最長時間的亂世即將來臨!
皇甫劍很慶幸這具身體的主人也叫皇甫劍,讓他不用再改一次名字,又對這即將到來的亂世有一種期盼。不知是這具身體本身就有好戰的血脈,還是自己對亂世英雄、金戈鐵馬的向往,他希望亂世早點來臨。
皇甫規這個東漢末年的名將成了自己的爺爺,讓皇甫劍欣喜不已,想必那位被稱為少族長的中年人就是東漢末年因鎮壓黃巾起義而聲名雀起的又一名將皇甫嵩了,也是自己這世的伯父。皇甫劍弄明白了這層關系,也就大致清楚了自己所處的環境,暫時他還算安全。
“少主,你沒事吧!”趙岐老人見皇甫劍又一次陷入茫然之中,還以為他頭痛又犯了,關切地問道。
“趙爺爺不用擔心,我很好。”皇甫劍平復了一下起伏不定的心情,淡淡地說道。
“沒事就好,老奴還等著少主祭天呢!”見皇甫劍果真沒事,老人才放心地說道。
“祭天,走吧!”要是在前世,皇甫劍肯定不屑去做這種虛無飄渺的事,但現在他卻不敢不信,因為他本身就是個最好例證。
亭院之中,微風輕拂,香案之上,煙霧繚繞,皇甫劍、趙岐、侯選、程銀帶著院中眾人虔誠地焚香祭天,乞求上蒼保佑。
就在煙霧繚繞之中,一縷煙氣糾結不散,始終不去,反而越集越濃,逐漸形成一道淡淡人影。細看之下與皇甫劍的身形有點相似,陽光下顯得更加清晰。這由煙霧形成的人影徑直向皇甫劍飄去,停駐在皇甫劍面前,凝視著皇甫劍久久不動,仿佛真人。
皇甫劍直視著這由煙霧形成的人影,心中了然,恭恭敬敬地朝空中的影子欠身施禮,沉聲說道:“你的心意我已明了,你還是安心的去吧!從今往后你爺爺就是我爺爺,我會象你一樣孝順他老人家!”
那道人形煙霧似是聽懂了皇甫劍的話,竟然朝皇甫劍點了點頭,然后無限眷戀地看了看這亭院和院中眾人,慢慢飄散。
趙岐和身后親衛雖覺這影子出現地突兀,皇甫劍說的話也有些莫明其妙,但今天他們見到的怪事已夠多了,哪一件都是匪夷所思,也就沒有懷疑什么。
祭天過后,趙岐老人又對皇甫劍千叮嚀萬囑咐一番,才帶人離開了皇甫劍住居的小院。皇甫劍的亭院就剩下八部將侯選、程銀,一百親衛,和院中原有的雜役、婢女。
皇甫劍正想回房,就在這時他聽到一陣“吱、吱”的叫聲,順著聲音望去,在離他不遠的樹上,一只火紅小獸也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
“閃電貂!保護少主!”站在皇甫劍身旁的侯選第一時間發現了樹上的閃電貂,神情立變,大聲向邊上的親衛喝道。上午少主受傷的情形還尤在目,因此他一看到這閃電貂又出現在皇甫劍身邊,本能地以為它又要對皇甫劍不利。
一百親衛不愧為久經沙場的老兵,他們一個個拔出隨身配帶的長劍將皇甫劍牢牢護在中間,眼睛緊張地盯著樹上的閃電貂。但樹上的閃電貂就象是沒看到他們一樣,趴在樹稍上同下面的皇甫劍擠眉弄眼。
皇甫劍開始時并不知道這只閃電貂就是將自己帶到這個世上的罪魁禍首,后來聽侯選一喊,又見一百親衛如臨大敵的樣子,猜也猜得出是怎么回事。但他卻絲毫不見慌張,他發現他與這只貂兒之間似乎心意相通一般,他從這只貂兒身上不但沒有感到絲毫惡意,而且還感受到了絲絲眷戀之情。
“都退下吧!貂兒不會傷害我的。”皇甫劍對身邊的親衛說道,聲音不大,但語氣之中帶著絲絲威嚴,不允反駁,與平時說話語氣大不相同。
八部將侯選、程銀還是第一次聽到少主以這樣的語氣說話,聲音雖然不大,但還是讓他們感到了壓力,本能的讓他們沒有反駁。他們朝一百親衛揮了揮手,一百親衛迅速散開,但都沒有離遠。侯選、程銀兩人跨前一步,將皇甫劍護在身后,這樣就是閃電貂要傷害也只會先傷害到他們。
皇甫劍看了看周圍眾山,全都覆蓋在皚皚白雪之中,又看了看樹上的閃電貂,這貂似乎還很稚嫩是只幼貂,一雙藍色大眼不時盯著剛才祭天掉在地上的食物,饞涎欲滴的樣子,甚是可愛。
便猜到這只閃電貂可能是因為大雪封山找不到食物,餓壞了,才無意之中闖進“南苑”,又恰巧碰上以前的皇甫劍想抱它,才本能地咬了他一口。以前的皇甫劍身死道消,機緣巧合之下,卻將自己這個千年之后的靈魂帶到了這個世上,占據了這具身體,說起來這閃電貂還是自己的恩人。
“這只閃電貂餓了,給它弄些食物來。”皇甫劍對身邊親衛吩咐道。
不一會,親衛找來了一些松子和粟米,皇甫劍從親衛手上接過盛食物的土碗,向前走了兩步,來到閃電貂呆著的那棵樹下,輕輕將碗放下,又退了回來,然后對樹上的閃電貂做了個手勢。
閃電貂似乎也能明白皇甫劍的心意,又或者是真的餓極了。皇甫劍的手勢剛落,閃電貂就劃過一道紅光飄落到碗邊,狼吞虎咽起來。別看它個頭很小,只有小貓般大小,但差不多大半碗的松子、粟米很快就被它洗劫一空,吃完之后,還意猶未盡地看著皇甫劍。
皇甫劍見了,微微一笑,對閃電貂說道:“貂兒,我以后天天給你好吃的,你就跟著我吧!”
閃電貂聽了,一動不動地呆在地上,看著皇甫劍,兩只天藍色的美麗大眼滴溜溜亂轉,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時間不長,閃電貂一個縱身向皇甫劍跳了過去,然后穩穩地趴在皇甫劍肩頭。
皇甫劍用手輕輕地拍了拍閃電貂柔軟的身體,這火紅小貂很溫順的用小腦袋拱了拱皇甫劍的小手,然后伸出尖細舌頭在皇甫劍手上輕輕地舔著,嘴里“吱、吱”嬌哼,像是新生幼兒在撒嬌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