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演講臺另一側的姜俊昊此時還不是全場關注的焦點,他望向整齊嚴肅的記者席,只覺得很不習慣這現場的氣氛。二十余名記者歡聚一堂的新聞廳并不是什么讓人熱血沸騰的大場面,但和他曾經無數次參加的發布會相比,這里缺少了很多熱情,甚至還顯得有些刻板。就跟此時正在最后那排盯著自己的徐賢一樣,嚴肅又無趣。
姜俊昊沖著目光復雜的徐賢微笑了下,也不管她有沒有看到,自然的收回了目光。
沒有記者們一窩蜂瘋狂提問的混亂場景,也沒有主角現身閃光燈連成一片的絢麗景象,這里的每個人都中規中矩,而姜俊昊感覺到的那些不一樣就構成了無形的壓力。如果沒有不遠處的這些鏡頭,向一位身居高位老人所要簽名也不是什么難事,但是在這種嚴肅的氣氛下,姜俊昊則必須考慮被拒絕的可能性。
記者席上的人都是社會部記者,他們關心的是GDP或國際關系等國家大事,委任一個慈善大使自然算不得什么大新聞,它距離頭版頭條還有很遙遠的距離,估計會被安排在報紙中間沒人細看的無用部分。什么這是莫大榮譽的說法和可以預見的現實對比起來會特別的諷刺,這足可見接受和施以恩惠是大家都喜聞樂見卻不會去關注的,如果真有人能花上不少時間去見證別人捐助一個自己無法企及的天文數字,那他八成會是個受虐狂。
聽工作人員說日程結束之后潘基文就會離開韓國文化院,這證明他們沒有時間在私下相處。聯合國秘書長的生活距離姜俊昊太過遙遠,他不知道潘基文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知道他對待這種事情的態度。如果不湊巧潘基文是一個非常嚴肅的人。那姜俊昊就不得不接受被人當眾拒絕的命運。
他隱蔽的碰了碰李熙的胳膊,想確認自己的命運。
‘干什么?’李熙眉頭一挑,無聲說道。
‘你沒騙我?’
李熙給了姜俊昊一個很鄙視的眼神,又轉過了腦袋。姜俊昊不死心,這次用了胳膊肘。
‘記者都在呢,你嚴肅點。’
李熙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記者席,又沒好氣的白了姜俊昊一眼。
姜俊昊知道這丫頭會唇語。很多時候也很方便。
‘我可沒你有那么多機會見到這些大人物,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耍大牌。你說的到底準不準?’
李熙輕笑了下,瞥了眼姜俊昊手中的粉紅色筆記本,眉角間大有你不相信我可以不做的意思。
姜俊昊還想說些什么,注意到靠過來的工作人員,這才停下。
“長官看向這邊的時候你們就上臺。”提醒之后那工作人員直接就站在了他們身后。姜俊昊和李熙再無法交流,只得保持著最能表達禮貌的站姿,繼續充當起雕像般的人肉布景。
雖然很多人都會說問別人要個簽名,即便被拒絕了也沒什么大不了,但這并不是姜俊昊矯情,被人貽笑大方他能接受。但想要在給他打了六分的女人面前表現時卻掉了鏈子,這人他可丟不起。
時間都沒過十秒鐘,潘基文的目光就投了過來。后腰上被人推了一把,姜俊昊保持著微笑走上臺。剛剛潘基文都說了些什么他完全沒注意,想從這些公式化的發言中分辨出潘基文能不能給他簽名?他姜俊昊可不是那些察言觀色近乎讀心的人精。
眼前只有政客的微笑、政客的言行,就算這是一個無傷大雅的要求,但如何能保持帥氣的同時又要來簽名?反正直接說肯定是不行。
李熙偷瞧了姜俊昊一眼,只發現那張微笑的臉上少了幾分自信,她心下偷笑,表面上卻沒什么反應。這幾年來面對鏡頭多了,隱藏一部分真實的自己。也就成了本能一般的反應。她能說的可是都說了,做不做隨你。這才叫愿者上鉤。
任誰坐在釣魚人的位置上,都會樂此不疲。
徐賢望著那兩只握在一起的手。心跳的就好像打鼓一般。
難道就沒有辦法讓他老實一點?
有關金泰妍對姜俊昊的‘小柯南’的形容,徐賢還剩下了一半沒說出來。
“其實想想過去,當初那段時間也挺有趣的。一睜開眼睛我就耷拉個腦袋,因為前輩的關系毫無精氣神,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自己努力了這么久,所以必須堅持下去。再就是想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種人?倒胃口卻偏偏長了那樣的一張臉,就好像是從漫畫里走出來的一樣。”
女孩們的談話也很容易天南地北,那天談到了姜俊昊,金泰妍在拋出那個驚世駭俗的形容之后如此說道,同時還擺出了個‘受’樣十足的姿勢。這讓一起聽故事的Sunny連連感嘆說姜俊昊果然是個初戀殺手,還說她幸好那幾年不在S.M,所幸才躲過一劫。
但是這樣的家伙真的能讓人喜歡么?徐賢又想起了在舞臺上的那個時候。
演講臺上,潘基文把委任狀從李熙手中接過,然后輕聲道謝說:“謝謝你為韓國慈善事業做出的貢獻。”
李熙不能說話,只是微微鞠躬,她后退出半步,把舞臺的中心留給了姜俊昊和潘基文。
當全新的委任狀被辦法到姜俊昊手中的那一刻,現場的閃光燈依次亮起,兩人都帶著微笑把委任狀展示給現場的所有人。大概十幾秒鐘過去,儀式到此也就應該結束,潘基文會和姜俊昊握手、道謝,姜俊昊會說您太客氣了、我會努力,然后圓滿結束。
但是就在潘基文握住姜俊昊的手,并說出那句‘謝謝你為韓國慈善業做出的貢獻’后,姜俊昊卻并沒有說‘您太客氣了。’
他大大方方的提問:“我可以提個要求么?”
潘基文眉心微皺了下,就好像湖水泛起波瀾,瞬間便消失不見。嚴肅了半天的記者席,終于有了點‘正常’新聞發布會的模樣。
“什么要求?”他問道。
姜俊昊松開了潘基文的手,拿出那個粉紅色的筆記本道:“我想請您幫我簽個名。”
話音剛落,全場似乎陷入了那種一瞬間的沉默,就好像是人臨死前能想到很多事一樣,在這一瞬間,也總會發生很多事。兩位攝影記者在這一瞬間對視一眼,滿是好奇和驚訝;姜俊昊身后的兩個工作人員對視一眼,感覺匪夷所思;潘基文短暫的愣了一下,或許是在想工作人員沒有提醒姜俊昊注意事項;李熙滿是期待的看著姜俊昊,不是第一次接觸潘基文的她最先知道了事情的結果。
徐賢的胸口‘砰砰’做響,似乎到達了某種臨界點。
潘基文認真的看了姜俊昊一眼,回答說:“好,沒問題。”
姜俊昊立刻松了口氣,嘴角的微笑又大了幾分,他從反面攤開筆記本,從口袋里抽出早就準備好的鋼筆,用牙咬住了筆帽,‘啵’地一聲拔了出來。這馬馬虎虎的樣子讓潘基文笑出聲來,先伸出手接過了那粉紅色的筆記本。
“謝謝。”姜俊昊含糊不清的說著,把筆遞到了潘基文的手中,取下了最終的筆帽,又補充要求道:“如果方便的話您可以再寫一句名言么?”
潘基文又看了姜俊昊一眼,笑著問道:“什么名言?”
“善良的人才是最后的勝利者。”
話音剛落,徐賢的大腦一片空白。
“不錯,這是一句很不錯的名言。”潘基文低下頭,剛要下筆,卻注意到了那粉紅色的封皮。他重新抬起頭問道:“不過你怎么用粉紅色的筆記本?”
“不是我的。”姜俊昊憨厚的解釋道:“您是我夫人的偶像,難得有機會跟您接觸,所以冒昧了。”
“夫人?”潘基文喃喃道,又問:“你結婚了?”
就在這時,從潘基文身后又竄出來一個身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他小聲的解釋了幾句,看向姜俊昊的目光不含善意。不過潘基文本人倒是毫不在意,雖然對于假想結婚這種事還不能馬上理解,但也不拘泥于形式。
“這名言也是你‘夫人’喜歡的?”他問道。
姜俊昊點點頭道:“恩,是她喜歡的。”他回過身,指著徐賢的方向,道:“她就在那邊。”
‘刷’地一下,全場的目光都順著姜俊昊的手指聚集了過去。
距離太遠,潘基文看不清徐賢的樣貌,他對著那個開始鞠躬的女孩點了點頭,然后重新看向姜俊昊,沒頭沒尾的說了句。
“年輕真好。”
當潘基文合上那粉紅色的筆記本,并將它交還到姜俊昊手中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這并不是一場鬧劇,而且也絕不是單純的社會部新聞。
潘基文和姜俊昊又說了幾句話,他甚至還拍了拍這藝人的肩膀表示鼓勵,這一連串有違常理的戲劇性變化讓閃光燈終于被開啟了最大功率,也讓這新聞和頭版拉近了不小的距離。
旁觀著這一切的徐賢終于可以當面對姜俊昊表達‘謝意’,她從對方的手上取回了自己的筆記本,沒有著急去看那她偶像親筆寫下的話,而是認真的看了這個男人幾眼,轉頭對著鏡頭要求道:“我們先休息一下可以么?”
她看向姜俊昊,認真的道:“我有幾句話要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