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手電筒中射出的燈光在看臺上畫出一個白色的光圈,光圈的正中央是一位身穿米色風衣的女性。她慢慢站起身來,觀眾席便于欣賞演唱會的低矮靠背設置根本藏不住她的身形。
姜俊昊驚訝、疑惑,不明白在這個時間,她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
“我怎么了!”
姜俊昊話還沒說完,鄭秀妍就搶著打斷道。
兩人相隔甚遠,互相就這么站在原地對望著。還記得林允兒跟自己在私下跟自己傳達的訊息,姜俊昊怎么都沒有想到,鄭秀妍居然就在這里。
世界上還有什么比這更倒霉的事兒么?
沒有找到想要找的東西不說,本應該去開心慶功的家伙居然憑空出現。鄭秀妍想趁著昏暗的光線快點離開,躡手躡腳的移動過程中還弄出了聲音。
沒聽出對方聲音中受驚的那一部分,鄭秀妍趴伏在甬道中,只感覺突然射來的光線那么刺眼。
她一咬牙,沒有絲毫猶豫的回答了姜俊昊的問題,只有一個字,‘我’!
尷尬,甚至是有些羞愧,一個人大老遠的從韓國追到日本,對于女人來說早就沒有任何矜持可言。
但是,當見到這個家伙的那一刻,她又本能的不想弱于對方,哪怕只是在氣勢上。
一句話把姜俊昊問得語塞,這應該是一個好的開始……
“沒怎么,就是不知道你來看了演唱會,我很驚訝。”姜俊昊回答道,微笑已然掛在臉上,“還在那邊干什么,不下來看看?”
他招了招手,似乎是個特別的邀請。
事到如今,還有什么比坦然面對更好的選擇么?
難道要她推說有事離開?
在舉目無情的日本,這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看什么?”滿口不情愿的詢問著,鄭秀妍還是邁動步子,開始從觀眾席的一端向舞臺方向走去。
此刻,這剛剛凝聚了熱情,變得極其炙熱的舞臺已然降了溫。空寂的環境不免讓人心慌,走進會場沒有遇到一個工作人員的反常情況也讓鄭秀妍十分奇怪。
但是,當看到姜俊昊一個人回到這里,手中拿著手電筒一派萬事俱備的模樣。此時的異常,也就不是那么難以理解了。
踏上中心場地,眼前的舞臺突然拔高了許多。在觀眾席上的鄭秀妍永遠不會知道這舞臺要比她人都高四分之一,昏暗燈光下,眼前就仿佛是趴著某種龐然大物。
不會恐懼,只有淡淡的興奮在促進血液的流動,這是歌手的本能,每個歌手的征服本能。從側面的臺子走上去,整個視線豁然開朗,就好像這里才是真正的中心。即便是在空無一人的場地中,剛剛那興奮的味道似乎還遺留在空氣里。
這里為什么與眾不同?鄭秀妍說不上來。
但此刻就站在這座舞臺上的她卻沒法說這里跟其他場地沒什么不同,因為那樣的話,就仿佛是褻瀆一般。
在這樣的地方與數萬名粉絲齊聚,對于任何一個歌手來說都意味著征服。而剛剛取得了輝煌勝利的征服者,為什么不去參加那標榜著喜悅的慶功宴,而是一個人回到這里,獨自享受冷清的可憐狀?
目光瞧在這男人的臉上,鄭秀妍幸運的發現了些驚喜彌留的興奮表情。在這個時候,有自己,應該是一件讓他高興的事吧?
“你為什么沒去慶功宴?”
“為什么要去?”姜俊昊微笑著反問道,緊接著卻說,“你等我一下。”
他立刻轉身離開,嘴上還囑咐著就在這里等他。手電筒射出的燈光因為震動而不斷在舞臺上劃過,他好像是跑進了后臺通道,腳步聲漸漸遠去。
他到底是要干什么?不問自己為什么來,也不問自己在演唱會結束之后返回這里是干什么。他突然變得好單純,單純的因為自己到來而高興。不得不說,在這種人世間鮮有的倒霉時刻,這份單純就是最好的安慰。
舞臺上重新昏暗下來,望向四周,只能看到幾個入口處的應急燈在發出微弱的光。視線伸著舞臺延伸出去,盡頭處越發黑暗,讓她摘下了墨鏡。
一個人在巨大且空曠的場地正中央,鄭秀妍突然感覺有些冷。她抱上雙臂,重新看向姜俊昊離開的方向,期待他回來。
沒過多久,后臺入口處不時劃過的燈光讓她精神起來,直到那男人的身影出現,鄭秀妍伸了伸脖子,生出濃郁的好奇。
“這才是慶功會。”
姜俊昊湊到鄭秀妍身前,單手提著一瓶已經沒了小半的香檳跟兩支高腳杯,笑著說道,“香檳,最好的朋友,我還需要慶功會么?”
他興致勃勃的將香檳打開,直接在舞臺上席地而坐,不管鄭秀妍那一臉匪夷所思的神情,自顧自地說著。
“結束演唱會后就已經很累了,回到后臺還要面對鏡頭。他們說要我勉勵后輩,給他們事業上的忠告。但是,讓我說什么才好?難道要跟他們說組合早晚是要解散的,到時候你們要看開一些,避免鬧什么不愉快?”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只是單純的討厭這種作秀,包括你們的成員在內,我討厭,在任何情況下我都很喜歡她們,但是在這種情況下,我突然發現藝人是個很討厭的職業。”
“那些人巴不得我們在生活中也如他們所想象的一般,持續著各種各樣的戲劇性人生然而又不能夠太超出他們固有的幻想。粉絲期待看到我們是完美的人,只能和完美的人交往,心懷夢想一心撲在事業上;看客們則想要看到我們出糗,酗酒嗜毒鬧出各種丑聞,然后痛哭流涕對大眾道歉后故作寬容的接納我們的洗心革面。”
“所以,他們希望看到家族情懷,我們就給他們;他們希望看到幾個小伙子因完成了年輕時的最大夢想然后在舞臺上被感動的哭出來,回到后臺接受所有人的祝賀,所以我們也要給他們。”
姜俊昊抬起頭,看著在自己身邊蹲下,這一刻顯得別樣乖巧的鄭秀妍,依舊笑著道。
“我不知道我還能給他們看什么,還能讓他們看多久。其實這么久以來我的一舉一動可能也符合了很多人的看客心理,他們一方面期盼我經歷現實的磨礪完全變成另一個人,也期望著我可以堅持下去,保持本色。”
“但是現在我應該怎么辦?以我的本色,東方神起解散什么的和我沒有一點關系。我只需要表示遺憾,然后繼續做我的演員。至于在鏡頭前作秀完全可以讓公司給我設置完美的劇本,我演技很好,這一點完全不需要擔心。”
“如果改變呢?我是不是應該感覺組合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部分,我要用盡全力不讓它變成過去的某個稱謂,不管這樣做會不會損傷我的利益。”
“如果非要我做選擇,我只能說我現在的做法沒人能看出來我是為什么。”
“記得昌烈么?他為我斷了一條腿……”
論友情沒人能與金昌烈相比,就算是鄭秀妍不愿承認,卻也不得不認同金昌烈在姜俊昊心中的地位。
他們之間聯系不多,姜俊昊后來的一系列做法甚至異常冷酷。但對于他們彼此來說,對方的名字都會被刻在心底,永遠不可能被忘記。
高跟鞋并不適合鄭秀妍現在的姿勢,她慢慢坐下身來,冰冷的舞臺讓她皺了皺眉。
拿起姜俊昊倒好的香檳酒,她小口地抿著,還是那副傾聽者的姿態。
以友情的角度出發,為了東方神起,姜俊昊的確是沒有必要改變什么。
鄭秀妍疑惑著詢問道,“那你是為什么?都做到了今天這一步。”
“很簡單,如果我是一個人的話,我創造記錄在第一次的時候會讓人驚嘆,第二次的時候會讓人興奮,第三次、第四次,難免就會讓人覺得那是應該的。”
“但是在組合里不同,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是六個人里最厲害的那個家伙……”
鄭秀妍愣住了,她看向姜俊昊,就仿佛從沒認識過這個家伙一樣。直到此時她才想起來,在這五年的時間里,無論是她還是姜俊昊,都已經改變了不少。
這答案符合他那自私的本性,在鄭秀妍眼中的姜俊昊完全沒有正義感可言。他在很多時候只考慮自己的感受,甚至完全不顧及他人的想法。
但此時聽到的這種解釋,卻讓人感覺異常的可怕。
手中的酒杯漸漸垂下,鄭秀妍看著姜俊昊把那一杯香檳一飲而盡,輕聲問道,“那你接下來還想怎么做?”
“接下來?”姜俊昊皺了皺眉,似乎是認真思索了片刻,最后微笑著看向鄭秀妍,用絕對不是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接下來,我想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