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天日的暗房就是埃蒙.蘭德的游樂場，此時他正被暗紅色的燈光映著臉，神情專注的沖洗著昨天八個小時的工作結果。將底片曝光成為照片對于埃蒙來說是最讓他興奮的一道工序，就在頭上不遠正掛著一系列以姜俊昊為主題的黑白照片，同在暗紅色燈光下，看上去都多了些詭異的味道。
拿起桌上的咖啡小口喝著，在暗房中的埃蒙忽略了時間的流逝，他用金屬鑷子夾著照片在溶液中輕搖，輕易便能控制那恰到好處的時間和力道，神情中的愜意和這暗訪燈光、頭頂上的男性黑白照融為一體，讓人越發不能接受。
埃蒙.蘭德是好萊塢最優秀的攝影師，其本身在老板眼中則更是個肆意妄為的瘋子。如果不是‘vogue’給出了非常優厚的福利待遇，而埃蒙也正好需要大量的旅行費用，他根本就不會隨叫隨到的為模特拍照。
在萊恩口中董事會曾要求給埃蒙停止三個月的那件事最后也不了了之，就是因為這個跑到非洲給蝴蝶拍照的家伙回到美國便拿到了全美攝影協會的最高大獎。
而參賽作品，正是他在非洲歷盡艱辛一個月，拍攝到的蝴蝶。
“他是一個極度的瞬間推崇者，相信所有表情中的神韻只在一瞬之間，而且還有一個最高點。所以我們只能參考他的意見，但是絕對不能尊重他的意見。”埃蒙家門口，主編萊恩正回過頭來和伯蒂跟喬治說道。
姜俊昊并不認為和四個男人一起挑選自己的照片會有什么難處，更何況他也不懂得攝影，所以就推辭了此次的邀請，并交給喬治全權負責。
暗房攝影是源于七十年代的黑白攝影技術，和看起來美態盡顯的一般拍照流程不同，暗房攝影更加突出人物神態，也更加重視傳統韻味。不管是男人和女人，能在暗房攝影中展現出自身氣息的模特在好萊塢沒有幾個，反倒是幾個老家伙和一些天才兒童才能做到。
沒有在拍攝完畢的當場就被埃蒙否決掉，對于敲響了房門的三個男人來說是個絕妙的好消息，同時也讓伯蒂心中更加有了底，相信選擇了姜俊昊并不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自己進來，我沒鎖門！”
門內傳出的這一聲大吼讓伯蒂和喬治面面相覷，而萊恩卻是直接推開了房門。
“他就是這樣，你們可以穿著鞋進來。”
伯蒂只是稍稍驚訝就恢復了常態，而喬治在和姜俊昊的接觸中也逐漸熟悉了這些所謂藝術家的古怪之處。
走進房門，映入眼簾的寬敞空間中空無一物，房間的正中央擺放著一張打開的沙發床，沙發前的茶幾上還有幾個空的披薩盒以及一份吃了一半的餃子；暗房的入口就被設置在玄關處，黑色鐵門上貼著各種語言版本的禁止入內，以及交通信號中的禁止通行。
“我們不用管他，直接進來就好。”萊恩一邊說著一邊踩著皮鞋就進了屋內，另外兩人緊緊跟上，剛剛走出玄關，就被正對沙發的那面墻壁鎮住了。
雪白墻壁上貼滿了姜俊昊的黑白照片，就好像是電影場景中精神失常的殺人犯們在確定目標；玄關一側的墻角擺放著一個玻璃展覽柜，擺在最上方的就是全美攝影大獎，還有數不清的獎杯是伯蒂和喬治都叫不出名字的。
頭上被扯出了好幾道鐵絲，上面掛著的照片都是當天拍攝的成果。要不是知道埃蒙.蘭德的職業，難免會認為這是姜俊昊忠實崇拜者的庫房，還是會讓人心中發毛的那一種。
“對著這些照片他不會睡不著么？”喬治突然問道。
萊恩奇怪的眨了眨眼睛，回答道：“如果你在他給梅根.福克斯拍寫真集的時候來這，估計就不會問我這個問題了。”
開玩笑么？滿屋子的梅根.福克斯寫真如果還能睡著的男人一定是同性戀。但是，滿屋子的姜俊昊算是怎么回事？
想到這里喬治不自禁的打了個寒戰，同時也想起了正在他那里借住到樂不思蜀的男人。一回到房間他就拿著自己的那臺平板電腦操作個不停，家里有了客人，喬治卻只能通過每天需要疊兩床被子和準備兩個人的伙食來分辨。
真的是同病相憐，喬治看向萊恩的眼神越發多了些同情的味道。
三個男人坐在沙發上開始等待起來，萊恩應對這一切的熟練讓伯蒂和喬治心中也減少了些尷尬，不過他們一齊望著滿墻照片的情形卻是讓他們誰都不想開口，談論什么？難道要談論姜俊昊的五官到底符不符合美國人的審美么？
“你們來早了，我記得是明天。”
伴隨著‘吱呀’一聲，埃蒙終于推開了暗房的門，不過他看向幾個男人的眼神，卻是透著不悅。
“十一月的冬季專題很重要，甚至還會影響到明年chūn季專題的反響，這一次選擇了新人是個冒險，董事會的那幫家伙不用我和你說吧？”
萊恩的話并沒有招致埃蒙的反對，他拿著咖啡杯走到沙發前的茶幾處，從一堆披薩盒中找到了一袋速溶咖啡，一邊沖泡起來一邊問道：
“來我這干什么？你從不會聽我的意見。”
“想辦法弄幾張成品回去，你要知道排版編輯已經催了我幾天了，甚至威脅說如果今天不弄回去成品，他就要讓這十幾頁的雜志以空白頁的情況出現。我又不是英國情報局，不需要‘格殺令’。”（空白頁等于格殺令，出自‘火炬木小組’，熱播英劇）
“那你們就看吧。”
埃蒙終于點頭同意，不知道為什么喬治在這種人面前總會覺得自己矮了一截，恃才傲物的人他見過不少，但是這種對作品就仿佛是對親生骨肉一般的藝術家，是不能用常理對待的。
萊恩站起身，他剛剛向著那面聚集了‘姜俊昊’的墻壁走去，埃蒙就在此時開了口。
“看成品就好，你也不需要看廢品，這些都是廢品。”
“廢品？”萊恩的額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左側的曝光稍強，右側的曝光稍弱，剩下的是人物形態沒有被抓住最敏感的那一點。我剛剛有些頭緒的時候你就過來敲我家的門，我看這一期的專題還是發‘格殺令’好了。”
埃蒙在拍攝當天和姜俊昊一起拍攝了幾百幅照片，底片以被燒毀的速度消耗著，而最終的成果也就只能有十幾張的精華而已。
伯蒂和喬治聽到‘格殺令’就有些緊張起來，而萊恩卻是笑了出來。
“有成品了么？”他直接問道。
“你運氣好。”埃蒙放下一句話之后就立刻轉身回到了暗房，當他再次出現的時候，手中卻是拿著足以遮住他一半身影的隔板，隔板上分上下兩排貼著姜俊昊的黑白照，不知道為什么，三個男人在看到這一幕之后，居然先入為主的認為，這些才是精品。
“他是一個很有天賦的模特，我只有在歐洲的那幾年才見到過這樣的人才。這家伙是不是有英國血統？”
“恩，他的奶奶是英國人。”喬治立刻回答道。
“呵，血統果然騙不了人。”埃蒙輕佻的說著，他直接走到茶幾前，先將隔板立在地上，然后大手一揮就將桌上的所有食物殘留都丟到了地上。
不管有沒有嚇到客人，埃蒙將隔板往桌上一方，緊接著就介紹起來。
“認真看曝光點，從照片的前方慢慢向后擴散，就好像他是在虛無之中……”
“注意看他眼眸中的光點，這是眨眼之后，瞳孔受到強光刺激瞬間縮小所至，我只有0.02秒抓到這樣的畫面……”
“煙霧繚繞的七十年代，如果沒有禁酒令，我真想回到過去……”
“這張照片是這里面最一般的，我強烈推薦它做這一期的雜志封面……”
“看看這，站姿，背著雙手，圓頂禮貌的陰影下居然有發亮的眼睛和隱約輪廓。你們好好看看，從沒有一次光感居然能被我調配的這么好。”
埃蒙一張一張的介紹著，伯蒂驚訝于照片的精致，以及姜俊昊在被光暈突出后，那隱約形態所爆發出來的氣質。
黑白攝影就是一場視覺詐騙，在黑暗的房間中只有一道光，根據肉眼可以清晰辨認出的明暗變化，塑造出了模特以及他所穿戴服飾的清晰立體感。
這其中的氣韻，是‘變形金剛’中的3d技術拍馬都不及的。
萊恩一邊看著一邊‘嘖嘖’感嘆，喬治雖然不懂，但是他卻能分辨出這照片上的姜俊昊，最起碼沒有給男人那看到他，就想對著他臉射上一槍的感覺了。
“我要署名，這照片我要用來參賽。我的獎杯還缺這一種……”
沒想到埃蒙還是一個獎杯收藏愛好者，看到成品的一瞬間，喬治就知道大局已定。他沒去打擾還沉浸在其中的兩個老男人，反而是較有興趣的問埃蒙道：
“請問一下，這和姜俊昊有沒有英國血統有什么關系？”
埃蒙抬了抬眼，理所應當的說道：“我是英國人，你說能沒有關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