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刀轉戰三千里
月一日,本是大年初一
但是這時,會稽城卻人聲鼎沸,二萬軍駐扎在祭天壇四周,而天也作喜,五色的云彩讓整個天空絢爛多姿,太陽光照耀著整個世界。
“先祭祖宗!”在城中,新建的祭廟上,三代直系已經確定,而楊家族人,各房各支,已經趕來二百人,其中一個是年近四旬的中年,面容頗為清秀,這是離楊宣凝最近的一房族主——楊凌。
楊凌一聲令下,各房按照輩分站好。
對于登基為王來說,祭祖就相對簡單了許多。
“諸位親族,我這一房楊氏,一門傳承千年,豪杰英俊之士輩出,今日列祖列宗在上,重新登錄楊宣凝入族譜。”
楊宣凝親自上前,二叩八拜之后,念了一篇駢四儷六的祭文,并且進行祭祀。
等祭祀完畢,時間緊張,立刻起駕出城,以在吉時完成登基典禮。
二千五百御衛,身披鐵甲,外罩錦袍,旌旗如云,楊宣凝換上了王服,帝十二旒冕冠,王者九旒冕冠,絲帶系頷,允耳低垂,身披冕服,白色鑲黃上衣、朱色下裳,其上繪有各類古老的章紋,踏赤、著蔽膝、戴佩綬。
楊宣凝瞑目在車架之中,不言不動,一旦吉時已到,頓時大鐘響徹城內,而幾乎同時,下面禮官揚聲高喝:“起駕!”
頓時,五樂齊奏,各種各樣的旗幟飛揚。
也就是這時,那個“吾王千歲,千歲,千千歲!”的聲浪,直撲而來。雖然早有準備,但是還是被這種飄飄然的感覺傳播到了全身。
楊宣凝瞑目不動,仔細體會著這種感覺,從今日開始,他就是六郡之王,日后也必是南方之主,統治百萬千萬軍民。
在統治力量下,儀隊沿路的百姓,早已經受了號令。不論賢愚老幼,愿或不愿,皆鮮花香案擺放于門前,全家老幼盡出,遠遠見了楊宣凝儀衛過來,盡皆山呼千歲,跪拜不休。
這種不可思議的王者威嚴,使隨行地人都個個面面相覷。
徐子陵這時,是少數能夠隨駕的白身之一。這時向四周望去,只見無論何家何姓,無論白發老者,稚齡幼童,壯漢婦女,都盡皆跪伏于二邊,這種生殺予奪的威嚴,甚至讓徐子陵臉色大變,心中一片空白。
“這就是王者之尊嗎?”觀禮的商秀珣也為之變色。
當然,不但是百姓。這時,雖然天下稱王者不少,但是真正有成王之制,成王之基的,也只有楊宣凝,因此來觀禮的。不但有各地世家,還有他們的門生子弟,如此這般竟匯集了數千人,各自觀看。
祭天臺臨近,更是近衛重重,上萬軍兵團團而立,上千弩弓,五千騎兵,數百高手,全部準備。那種沉凝如實質的王者威嚴,令人咋舌,讓人敬畏。
祭天臺,經過一個月的建造,已經完成,高九丈九尺,下面是黃土,上面是白色大理石所建,望之光滑如鏡。而文武百官按官職爵位分列兩側,躬身迎駕。
乘輿落地。楊宣凝負手而出,頓時,鐘鳴不絕,禮官高聲應和,群臣跪伏在地。
楊宣凝步上三十六階,直上祭壇,祭壇上,直望青天。在這一瞬間,一切地雜念都消失了,楊宣凝的心神,和這個天地,這個萬眾合而一。
在萬民的歡呼之中,一種奇特的脈動,自身中而起,使風吹動冕服,而其余有資格隨祭各人,一一緊隨楊宣凝身后而行。
楊宣凝定了定神,開始祭天登基,這祭文是先預備好的,當下念著,然后等祭文念完,由楊宣凝領頭,向上天,三跪九叩禮。
等他一起身,頓時所有群臣,所有軍民,全部跪伏在地,高喊千歲千歲千千歲。
頓時,身份就不一樣了,楊宣凝第一次以王者的身份,略掃一下眼下的數百名文官武將,就立刻開始封爵封官。
“今我大唐已建,我封李播執政平章事,虞綽、魏征、李百藥、魯妙子四人為參政平章事,卿等為內閣之人,當坐而論道,協理陰陽。”
“臣等受旨謝恩。”當下,這五人就跪拜如儀,立刻就有人送上了宰相的禮服,當是當場穿上,然后,就由李播以第一宰相的身份,又喝令著:“奉王上旨意,大封群臣!”
然后,就一一念著,每一個被念到地人,都出來跪下謝恩,然后雜吏佐使,一一將準備好的任命狀、印信、新制官服、佩劍,一體下發。
官服以顏色區別品級。定制,宰相朱紫鑲黃,三品以上朱紫,五品以上服綠,九品以上服青,并且人人皆佩劍。
當然,一開始,各郡太守,大將,是李播宣讀,等以后,就是其它參政平章事宣讀,而且也不是一個個讀了,大體上一批批讀了。
數百投效而來的
首腦,雖然個個滿是笑容,但是總算受了一個月的禮懂得基本的規矩,因此歡呼千歲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易袍換服,佩劍魚符。
“五品以上臣工,皆可上朝受宴!”等官職說完,已經就是中午了,這時,諸人才心頭落地,就有侍衛宣讀旨意。
當下,軍民又浩蕩回城,直入得總管府,哦,不,現在已經是唐王宮了。
雖然位置狹小,但是總算確定了體制了,在改造好的大殿上,雖然大家都餓了,但是沒有誰想到這個,興奮中的群臣,又進行第一次上朝。
楊宣凝坐到了寶座上,雖然早已有心理準備,但是心中仍是一片迷糊,這個王座,又寬又高,足可坐三個人,端坐中間,居高臨下,真是俯視眾生。
“寡人受天承運,崛起六郡。是繼父祖之志,敬天法祖、仁愛御下。如今天下未平,是以定年號為武德,你等如忠事于寡人,佐寡人統一天下,治理天下,使寡人為一代開國令主,寡人也必不負爾等?不吝爵土之賜。”
這就是登基宣言了,眾臣連忙俯首山呼:“吾王千歲。千歲,千千歲!”
楊宣凝頓時覺得,萬干感慨齊涌心頭。按捺著激動的心情,凝重地點點頭,說著:“今日,不是議政的時候,第一件事情,就是冊封先祖。”
在這個時代,稱王稱帝。都是要祭拜祖宗,追封三代,這件事情可是最關鍵地,是關系到名份的事情,家國社稷,就是重中之重。
這之前,早已經準備好,楊素的父親楊敷,為北周汾州刺史,遭到了齊將段孝先地攻擊。當時齊兵有五萬之眾而汾州城內卻僅有兩千人馬,楊敷身先士卒親當矢石苦撐了數十日保城不失。可是當時齊國公宇文憲率領的救兵畏懼段孝先,遲遲不敢進兵。結果楊敷城內彈盡糧絕,楊敷最后不支被俘。由于楊敷守城的出色表現讓北齊覺得是個人才,依然想要任用此人,可是楊敷依然守節不屈最后憂郁死于。最后追贈楊敷為大將軍。謚曰忠壯——因此,追封楊敷為忠王。
楊素更加不要說,少年時俶儻不羈,兼文武之資,包英奇之略,志懷遠大,后來清掃六合,江海無波;摧驍騎于龍庭,匈奴遠遁。功臣莫居其右,由于謚曰景武。因此追封楊素為景王。
至于楊玄感,不管怎么樣,是楊宣凝父親,由于他造反而死,因此就封為烈王。
三代已封,群臣慶賀,入奉家廟。
然后,本應該冊封王后和太子,但是這時。二個都沒有,僅僅封了衛貞貞為惠妃。也算是后宮事了。
“國家新立,寡人初登基,恐怕有精神不到之處,還望諸卿多多努力,先生請先一一說來,以讓寡人知道細情。”
這其實是讓在朝地五品以上官員知道現在自己所在體系的底子。
“是,臣遵旨。”李播上前,說著。
“我國之土,會稽郡,統縣四,戶二萬八千。永嘉郡,統縣四,戶一萬五千。建安郡、統縣四,戶一萬四千。東陽郡、統縣四,戶二萬二千。鄱陽郡,統縣三,戶一萬二千。豫章郡,統縣四,戶一萬四千。總計六郡二十三縣,人口十萬三千戶,現在都已經委派官員,運轉不休。”李播大聲說著。
時到現在,由于有著不少楊家族人的投靠,挑選其中優秀者,充實了郡縣內政,也鞏固了楊家政權,再加上向四周宣傳自己是楊素的后代,又得了楊公寶座,因此已經紛紛有人來投靠。
第一次,郡內官員都充實起來。
“稟王上,國倉有白銀四十一萬兩,黃金三十九萬兩,糧石四十一萬石,絲綢布匹若干十一萬。”李百藥作為戶部尚書上前稟告。
當然,國庫并非完全是寶藏全部財富,但是暴露出的數字也非常驚人了。
“稟王上,兵部收編降者二十三萬眾,經過挑選,得六萬眾,余者屯田編為民戶,全國兵員數目,現在是十萬六千四百人。”劉子作為兵部侍郎,上前說著:“整頓未完,預計再過三月,就可成軍用兵,只是軍械還是不足!”
兵部,掌管選用武官及兵籍、軍械、訓練、關禁、驛站,并且管理著郡縣廂兵,但是不管具體的重鎮兵權。
“寡人知道了,等軍械數目具體報了上來,寡人再議。”楊宣凝說著,現在一下子擴軍這樣多,當然哪怕有楊公寶藏,也是武器不足了,不過想來缺口也不會很大,楊公寶藏可以解決三萬,降者二十三萬眾,雖然大部分武器簡單,但是煉化重來,也足夠了,因此對鐵器需要不是很大——僅僅需要一定時間而已。
聽到這里,人人都若有所思,露出了歡喜之色,在場地人都不是傻瓜,現在雖然許多起義軍,動不動就是幾
萬甚至幾十萬軍,但是實際上,那種老弱充之,武器不良的軍隊,和現在的十萬軍根本無法比喻。
論戰斗力,這支軍隊只要完成三個月訓練整頓,立刻是全國有數的軍隊。
“好了。今天政事就到這里,今日大喜,寡人設宴招待各卿,等明日再來議政。”眾人還要思量著還要說些話時,楊宣凝就已經起身,一邊徐徐下座,說著。
這時,無非是人,錢米。兵,現在都已經大體上通報,當然就已經說地差不多了。
“臣等領旨。”
待到上了門,周圍儀仗已是面貌一新,羅傘蓋、紫幡朱旌、憧憧影影,侍衛執戟擎旗備弩開道,哦,不得不說一事,就是既立王位。有人就請選拔宦官,卻被楊宣凝駁了回去,只是選拔相對可靠的官家良家之女,雖然由于考慮到安全地緣故,只有三百,但是也算是體面了。
這時,天公作美,雖然在冬天,但是陽光燦爛,溫暖甚人。透過雕花紙格的窗,以及樓閣的間隙,到了大殿之中,又跪拜之后,楊宣凝就有點厭倦了,他不是不喜歡別人跪拜。但是動不動就要跪拜,就也太煩瑣了,當下思考是不是定些禮制,減免一些日常地禮儀,但是這是大事,必須和宰相們研究過才能進行,因此先不說。
許了平身之后,楊宣凝就見得所有人都滿臉泛著升官晉爵帶來的光澤和欣喜,說起話來,也熱情。
也就是這時。有侍女叫著:“惠妃駕到。”
眾臣又自見禮,楊宣凝望過去,只見衛貞貞一身盛裝,頭挽烏云垂髻,花紋宮裙,婀娜腰伎,行如弱柳,謹然拜倒:“臣妾拜見王上。”
“不必多禮,快快過來和寡人同座。”楊宣凝說著。
南方到底氣溫溫暖。這時陽光燦爛,竟然提前有幾分春光明媚之像。大殿之中,窗格透入的細碎光斑,在地上變幻出種種迷離的形狀。
“是,臣妾尊旨。”衛貞貞作為現在唯一有品級地妃子,自然要上座,接受了群臣的禮節后,她就坐在了楊宣凝身邊。
首先當然是群臣賀酒,連上三杯,楊宣凝一口飲盡,然后對著殿中近百人說著:“今日大喜,不必拘禮,諸卿請盡興。”
說著,一大群樂師和舞女就上前。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說一聲,經過了李播教育,楊宣凝才知道,宮中都會專門建立宮廷供奉地織位,最高是正四品,對音律和歌舞的訓練都非常嚴格,據說歷代有專門的標準和文化。
想到這里,楊宣凝就很滿意,決定日后培養音律和歌舞的女人,就必須用上陰癸派和慈航靜齋地人,反正她們就是專門培養妓女的,對這個有一手,不能辜負了她們的本事,不過,想達到這個目的,還必須以后再說,現在就只有馬馬虎虎了。
再看院外一片滄桑的古色,雖然為了慶賀登基,粉刷涂漆地痕跡還是新地,但是對應著王宮,鋪設可說極盡奢靡,別的不說,大殿內的大理石,在這個時代就是極難獲得,地上墊的毯子,手工極為精細,甚至不知道這是什么,至于點燃的香料,也必是百金難買的上品貨色!
見證著這城的千年歷史,楊宣凝嘆了一聲,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如果是長安,應該作雄偉巍峨,遠在現在之上吧,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夠進入長安,以不負此生。
昨夜,又夢見過往前世的事物了,但是對比現在,還是現在的生活好,掌握數百萬軍民,數百麗人任由折摘,這種生殺予奪地感覺,是前世怎么樣也比不上地。
也就是這時,他又看見了徐子陵,這樣多人中,也只有他幾人是白身,非常顯目,當是微微一笑。
徐子陵也見到了,他舉杯慶賀,卻在這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想起寇仲那令人措手不及的死亡,不禁感到一陣錐心的痛楚。
人生區區數十年寒暑,為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眼前如此繁華,如此威儀,他本想說的話,就突然之間再也說不出口了。
勸楊宣凝放棄這些東西,沒有身經過如此威儀和榮耀,雖然可以輕易說出口,但是真正參與了,才知道這種輝煌——天下雖大,幾人能夠呢?
現在自己也覺得,勸說楊宣凝放棄,簡直是自己太過天真幼稚了。
只是,南方崛起,真是可以為天下帶來太平嗎?生命卻沒有如果,天下不能重來,就像老天爺有一對看不見摸不著地無形之手,正把個人和天下都牽引到一起,激發出恩怨相纏,錯綜復雜的命運。生命就是這么起伏浮沈,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