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刀轉戰三千里
這時,中國還沒有非常典型的重文輕武現象,在拜見了縣令之后,胡縣令就接風洗塵,并且把手下縣尉叫了來,重點就是二人的配合了。
雖然縣尉是正八品官員,比起張宣凝現在正九品高上一品,但是張宣凝是皇帝十六衛之一所屬,當然不同,因此幾乎是平級相交。
等中午一場酒席后,已經是半午,就到了下面的縣軍營處,見到相對狹小,但是總算還有三百個壯丁召集而來,武器當然有點川差不齊了。
縣尉周良笑著說著:“石大人來此,本縣真是歡迎,還請先休息一日,縣令大人已經命我送來了酒食。”
此人是三十余歲,長的也是剽悍。
“周大人費心了,不過,還請大人說說縣中情況,以及逆賊王安如何行事,我等也好盡快完成衛中軍令。”張宣凝這時已經酒足飯飽,但是神態還是非常清醒。
“石大人果然勤于王事。”
頓了一頓,他考慮了下,才說著:“大業九年八月,王安兄長不肯服夫役,自斷其手,因此讓其服夫役,其人就逃于山林之中,亡命幾人而已,大業十年,集百人而襲鄉里,今年,其人數上千,已有亂相,縣中難以鎮壓,才請得石大人前來。”
農民要推翻一個朝廷,重要條件之一,是在幾乎是同一的時期內普遍地展開暴亂,使得原來的統治機構應接不暇。力量消散。逐漸陷入癱瘓狀態,隋煬帝三次攻高麗,在全國范圍內連年征發兵士和夫役,每一個勞動民眾窮困以外再加上死亡地威脅,有些人為求免于死亡,甚至自斷手、足。稱為福手、福足。因此在這樣地情況下,大規模起義也就蓬勃地發動起來。
不過,基本上起義軍,不講紀律,從事攻掠,很少有人有王師之相,這其實決定了力量的強弱,因此張宣凝點頭。問著:“可有兵士參與其中?”12dc7de
讀書人想也不要想,肯定沒有,現在問題是,有沒有兵士參與,如果有原來軍隊中的士兵甚至下級軍官參與,那性質和單純的農民就不一樣了。
“有,據說有十數逃亡的兵士。”縣尉周良臉色一沉,說著。
“可曾掌權?”
“據說。與王安是親戚,占其骨干。”
“難怪,上千人,又有原來軍中之人為其骨干,果不是縣中可輕易剿之。”張宣凝臉色略帶上一絲凝重:“上報得好,如果再等幾時,也許更加勢大難制。”12dc7de
“縣令大人就是如此考慮,也冒得幾分風險。”
“恩。這點我也知道,我會盡快把他剿滅,以免節外生枝,或者事態惡化,還有,現在還沒有鄉黨之人參與吧?”
在起義的浪潮中,原本地主階級也許會加入,并且奪取控制權,割據土地,自成勢力。這個性質也就不一樣了。
“還沒有。”
“那還好。雖有一千余人,不過四五百可戰之男。”張宣凝略松了一口氣。民眾參加起義,大抵全家相隨,是因為造反本是株連全族地,哪怕老幼都必須跟隨,否則的話死路一條:“不過,也必須快速絞殺,不然的話,也許又出事端。”
今年,隋煬帝因農民紛紛起義,戶口大減,令郡、縣、驛亭、村塢都修筑城池,所有民眾都遷入城中居住,給城附近的田地耕種。城附近的田地為數有限,居城中將無以為生,這又驅迫一批民眾不得不參加起義軍,因此如果不快速鎮壓,立刻就會導致事大。12dc7de
縣尉周良苦笑的說著:“石大人說的極是!”
頓了一頓,又說著:“我已經召集鄉中鄉兵,有三百人,縣中武庫裝備,就請石大人統一指揮,將其快速平息。”
張宣凝笑著說:“先接觸吧,如能夠引出來,平地自可絞殺,如是退守林中山中,那就麻煩了,也許搜索幾月都未必能夠徹底絞殺,這不但貴縣,連我都擔些關系了。”
說的也是,初戰第一場,如果不能干脆利落地完成,在軍中評價就自然難堪了,雖然張宣凝并不真正準備在隋軍發展,但是也必須干好。
縣尉周良當然不知道他的心思,不過也以為他是想建立軍功,當下說著:“這盡管放心,我們縣中,還是能夠有內情人,知得去向。”
張宣凝哈哈笑著:“如此,我就放心了。我在軍營中修整,一旦周大人得了消息,就可傾力出擊。”
“石大人如此有信心,我就放心了。”縣尉周良欣然的說著,二人就巡查著營地,看著那些人一一安排入住。眼見五十人中,就有一隊分成來營門值守,可見其軍紀森嚴,當下就充滿了信心。
“還請周大人讓我看看鄉兵操練,才知是多少。”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縣尉周良立刻號令的說著。
當下,就發號施令,300兵就分成二隊,進行不斷的對抗,看了幾眼,就知道是古代最簡單最傳統的對戰,他們各持木刀木槍,相互拼殺。
“上過戰場沒有?”看了半柱香的時間,張宣凝對身邊站立地師兄說道。
縣尉周良看著場中的演練,說著:“略有幾次小戰斗。”
再仔細觀察了一下,張宣凝淡淡一笑:“能夠有幾次小戰斗,就已經不錯了,怕就怕軍中上下都沒有經過戰斗。”
再過半柱香的時間后,場上形勢就發生巨大的變化,來往搏斗的人都開始喘息,手腳也開始慢了下來。
一柱香的戰斗時間啊,這才是古代戰爭的真正要意之一。
和拿著槍扣扳機的近現代軍隊不同,在古代,就和跑步一千米一樣,沒有幾下,就體力耗盡了,如果沒有安排輪流休息地話,那事實上高熱度戰斗是不可能延續多少時間的。
同樣也可以說,所謂的運動戰游擊戰,在古代就算不完全是渣子,也等于近于自殺,在一個范圍內戰斗,也有士氣三衰之說,如果跑上幾十里,沒有馬匹的話,這些兵還有什么體力打仗?12dc7de
扣扳機和肉搏完全是二個概念,在古代,這是唯死而已!
可以說,當熱兵器把士兵從單純的體力衡量標準中釋放出來,才有大規模的運動戰和游擊戰存在的土壤。
張宣凝體會著古代兵法的精神,心有所悟,頓時徹底鄙視把太祖當年的游擊戰運動戰搬回古代的行為——那就是永遠不成氣候地流寇,而且通常是自殺。
再等片刻,其實二隊都已經汗如雨點,大口喘息,看到這里,張宣凝知道他們已經到了極限,因此哈哈一笑,說著:“此兵也可戰了,就收隊吧!”
“甚善。”
不再看著民兵收隊,笑著向自己的營地走去。
入得自己地營房,就看見陶吉正在處理公事,一時間沒有發覺張宣凝進來,張宣凝細細打量這位副手,這才發覺,當無人之時,穿著從九品武官的官服,他的
著軍人特有的精干和殺戮之氣。
能夠爬上來的,都不是白癡,都有自己的力量,張宣凝心中微微一動。
收隊過來的縣尉周良的聲音,驚醒了他,他連忙浮出習慣性的諛笑:“參見縣尉大人,參見隊正大人。”
“算了,不必多禮,縣中給我們的糧草和酒肉,都送來了嗎?”
“已經送來了,糧草三日一次,酒肉也足份,大人要看嗎?”起來之后,拱手作禮,陶吉說著。
“不必,你辦事,我放心。”
其實古代精兵是怎么來的?無非是酒肉而已,不吃肉的人根本沒有多少戰斗力,所以精兵的耗費就是足夠的肉和米堆積而來。
至于士氣和官兵意志,如果脫離了這個而說,就已經和搞笑差不多了,現代軍隊加強訓練,懂點的人都知道按照訓練計劃的強度而加倍給予伙食費,沒有足夠的營養,一周強化訓練就可以使士兵尿血。
這還是扳機和按鍵的時代,如果在古代純體力戰斗時代,沒有足夠的米和肉,搞什么訓練,就等著每天死上一批人吧!
吃著酒肉,又加以訓練的士兵,五十個,哪怕不靠馬力,也的確可以把那些粗糧的三百民兵打跨,中國歷史上,除了走到現代的太祖時代,任何所謂的農民起義,都只有為人開路的下場。
物資無疑是非常大的一部分因素。
張宣凝所在軍隊,每日都有肉,酒者適當禁止。戰斗力遠在那些面黃肌瘦地農民之上。想到這里,張宣凝立刻充滿自信,殺他們,如殺一狗耳。
只要時代還沒有進入熱兵器時代,農民就永遠不可能翻天,哪怕太祖在這里也是一樣。這就是他地領悟。
“外面有什么消息沒有?”他漫不經心的說著。
“近日,魏悅叛賊部發生內部火并,只是魏悅未死,彈壓下去,并一舉殺了或者削了謀亂的逆將兵權,依卑職看來,此部元氣必是大傷,就看日后是不是能夠集權而反而因禍得福了。”陶吉略一思量。就說著。
“魏悅叛賊……魏悅……”聽著說完,張宣凝并不在意,這個名字聽也沒有聽說過,無非是多如牛毛的其中一小部。
“魏悅……”倒是縣尉周良默念了一遍,說著:“此人也是巨賊,曾集兵數千,想不到今日也受此亂,看來此人氣數已盡。”
“或許吧。朝廷精兵在此,雖有亂賊,又怕什么?”張宣凝說著。
眾人都是點頭,對此并無疑問。
雖然天下亂事多多,三次攻高麗也是折損嚴重,但是有識之士都明白,隋煬帝還保持著近三十萬精銳,就算什么也不作。只要安于長安,延長三十年天下綽綽有余,甚至只要還有幾分原本的才略,稍加振作,以關中長安為基地,重定天下不過是翻手之間的事情。
無論是什么門閥,哪怕四大門閥聯手,也不是對手。
因此其實在此時,隋煬帝核心關中和長安之軍,都心中安定地很。一點也不覺得什么天下將亡。
就算是李閥,只要隋煬帝在長安一日。它就不能起事,因為隋煬帝滅它很簡單的事情,所以李閥算計,通過種種方法,讓隋煬帝去南方肯定是大戰略,只是隋煬帝為什么事實上拋棄自己的根本之地,進行南遷,這就無法理解了,難道就被突厥嚇一嚇,就跑路了?
南方怎么比得上關中之地?要知道,天下精兵都在這里啊,而且經濟和人口極其富裕,歷史上李閥占有此地后,幾年就掃平天下,幾乎沒有對手,可見其帝王之資的雄厚了。
想不明白就不想,就當隋煬帝發瘋了吧,反正事實就是這樣,想不通也改變不了現實,當下張宣凝哈哈一笑說著:“將酒肉發下去,每人一份,值者暫扣酒,我們要多搏得點軍功,也好封妻蔭子。”
“是,大人。”聽到軍功和封妻蔭子,在場的人都是心頭一熱,此時離隋時盛時才十年,軍隊還沒有腐化,軍功論賞,執行的還不錯,因此具有吸引力。
“馬匹怎么樣?”張宣凝指的就是繳獲的二十匹戰馬。
“無傷者可充之,不必上繳,有傷者,可賣之。”
“石大人放心,這幾匹傷馬,未傷得要害,可賣大價,這事我來辦好了。”縣尉周良如此說著,心中已經決定比市價高上二成買下,這就是對他地賄賂了。
“好,多謝周大人。”
其時,天已近黃昏,軍營中已經漂出了肉香,引得鄉兵個個口水直流,但是他們其是沒得吃肉的,能夠在當兵時,吃足粗糧,已經是非常不錯了。
只有在這時,張宣凝才明白古代軍隊種種事情,他考慮了一下,然后就說著:“有傷重不愈之馬?”
“有,一匹。”
“殺了,今天給營中每人一碗肉湯,多煮濃點,稍過幾日就要作戰,還是給他們留些體力才可。”
聞聽此言,陶吉應了一聲:“是!”
縣尉周良也笑著:“如此,士氣必震也!”
你吃得肉,我也吃得湯,這樣上下才平衡,張宣凝深知此理,一碗肉湯哪怕再少,也總算喝到了,心理就平衡了。
不然,民兵必是羨慕,羨慕又有怨恨,雖然平時不顯,戰時必見。
不過就算是張宣凝,也不敢給民兵肉吃,哪怕有多余的,給碗湯給民兵,人人可說善,給塊肉,就是破壞了規矩,就導致了自己精兵心中不平衡了,也給人口舌——是不是收買人心啊?
在古代,這幾點萬萬亂不得,不然,死路一條。
馬肉雖粗,但是煮的爛了,都是上好的肉湯,那些吃著粗糧,不知道多少時間沒有吃到肉的家伙,一個個都歡笑著領上了一碗肉湯,營中三百人,就算是肉湯,也幾乎用掉了五分之一的肉。
如果是每人有肉吃的話,這一馬也許只要一頓就可以吃光。
“石隊正!”
喝到了肉湯,張宣凝立刻就受到了歡迎,這不但是肉湯地味道,也是一種大家有果子吃的作風,在這個世界上,無數人求的,不就是主子能夠記得,自己吃肉,下面喝湯嗎?
其實主子的最大武器,無非就是“我吃肉,你喝湯”而已,這點才是真正的戰無不勝的利器,無論古今甚至未來,但是偏偏這點最容易被人忘記。
當然,這也不可能立刻使民兵跪在地上高喊主公萬歲,只是調度和命令起來,多上一分愿意而已,就這份愿意,有時已經足夠左右戰場勝利了。
三百人我有肉湯,百萬兵我能夠有肉湯嗎?張宣凝見得各人喜笑,心中搖頭嘆息,如果沒有物資,那一切都是空話,仁德在物不在心啊!心中尋思,這肉湯還能喝上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