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大家!”
眾人的歡呼終于使他又露出了幾分清明,傳說中的尚秀芳已經出場。
她穿著的衣裙,也無非是藍色長裙,但是在她穿著,就有說不盡的魅力在內,一舉一動,就如畫中詩中一樣。
特別是那種無比慵懶的氣質,隱含著顛倒眾生的魅力,在她一出場之后,整個世界似乎就圍繞著她,而進行演化出無數的人生來,就算是在現代看過無數美人,張宣凝也不由涌現出驚艷的感覺來。
尚秀芳一出場,她就牢固的吸引了所有人的心神,在場的人,無論在干什么,都不自覺的被她吸引了注意力,整個場面頓時一時寂靜。
受到了這個刺激,本來身體內徐徐上涌的邪氣,頓時“蓬”的一聲,又直沖入了腦中,無數不可思議的感覺襲擊了張宣凝,幾使他感覺到墮落到無比的深淵中,無力掙扎,但是又偏偏保留了一些思考力量。
天魔功?
不,不是,天魔功一旦施展,在力場之內,都使周圍產生一個無底深洞,使范圍內的人產生向前傾跌的可怕感覺。并且更使人明顯的知道,若掉進去的話,就萬劫不復。
而這種力場,更在于一種精神層次上,其厲害之處,不再于侵入,而在于通過一種無法理解的共鳴,激發出了相同的感慨。
張宣凝拼命要想掙扎,卻感覺到邪氣越來越凝重,直把他淹沒,使他不自覺的,露出了掙扎的神色,但是這時,人人被尚秀芳吸引,卻無人注意到他。
尚秀芳已經舞了起來,衣裙舞動之間,皓白的手如蘭花一樣浮現,拂向背后,然后又單足立地,旋轉而出,紗裙也隨之飄灑,其神色也隨著舞蹈而多變,但是無論怎么樣變,或嗔或怨或笑,都是如此牽引出人的心,使人不自覺的心神投入,傾倒迷醉。
只聽她唱著: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黃冠子,說寇徐,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仆將出換美酒,與爾同銷萬古愁。
藉著詩中的意境,尚秀芳心融神化,那種人生幾何,如在夢中,又豪情逸興,人生快事就在如此的世界,就此營造而出。
張宣凝“轟”的一聲,剎那之間,直感覺她的歌舞,與自己的心境聯合,無數的喜怒愛樂,舊怨新愁,都充滿心中,一波而去,另一波就再生。
無數的生活片段,就一一出現在心中,那有著對生死的恐懼,有著對愛情的向往,有著對選擇的決絕,不知不覺之中,他的邪氣沸騰如海,再難自已。
就是這時,歌舞突然之間停止,整個營造的世界就消失不見,而尚秀芳俏立于眾人之中,整個大廳一時間寂寞無聲,人人不為之心動傾倒,對尚大家的藝術造詣,再也不生任何懷疑。
等了片刻,才是如雷一樣的掌聲。
許善心坐起,手撫白須,呵呵笑的說著:“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這就是最近名傳天下的將進酒歌了吧,尚大家,不愧是尚大家。有你慶賀,老夫五十八歲生辰,真是再無遺憾了。”
尚秀芳微微拜身,明眸流轉,也帶著一分迷離:“許老,你可知道,此詩的作者,今天也在席中呢?”
“哦,當真如此,我怎么不知道?”許善心一驚,問著:“在那里,快快請上來!”
“哦,這是我請來的,還請大人不要介意呢!”侯希白這時笑著說著,他生性風liu,翩然自在,在豪門之中都有名聲。
“如此少年才杰,何有介意之說,快快請來。侯公子請得如此佳客,如何不讓老夫一見乎?”
尚秀芳就轉身,徐徐下階,而對著一個中席,再微微一拜,說著:“有請張公子上來!”
隨著她的下階,在場的人無不把把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直到她說出這句話來,卻立刻又把目光集中到她所望的那席上。
那席的小官簡直手足無措,不知道應該說什么才好,而在他的身邊,張宣凝卻心中一片模糊,但是又在數百人的注目之中,施施然起身,向著臺上朗聲說著:“張宣凝見過許大人,見過諸位大人。”
也不躬身為禮,就如此拱手說著,這本來非常失禮,但是此時,人人都感覺到,此少年身上,那種淡然從容,又森嚴山岳的氣質,似乎他如此行禮,已經是非常適宜了,理所當然。
許善心為官數十年,又是通議大夫,常侍于君王家,也不知道看過多少豪杰,此時也是一驚,卻不動聲色,只是拂須笑著:“好個翩然少年郎,當真是世上難得,來,快入上座!”
“張兄,今日許大人壽,既為來賓,可有詩否傳唱于世?”侯希白上前說著。
“詩當然有,不過,還請你來為我斟酒,又請尚大家為我彈曲,如何?”張宣凝哈哈笑著,就直接入座,然后就說著。
“轟!”在場的人都頓時議論紛紛,這可不是小事,如果有好詩,自然是風liu佳話,如果無上等之詩,就使世人笑話了。
但是在這時,張宣凝心中既模糊之極,又清醒之極,心意之狂,再難說明,只覺得如此行事,當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要我斟酒可以,看你今日又有何詩傳!”侯希白啪的合上扇子,眼神中露出極感興趣之色。
而尚秀芳笑吟吟上前:“既然如此,讓秀芳先奏一曲。”
說著,她就上前,以琴為曲,撥動琴弦,頓時,音樂如流水一樣流出,一點一滴的流過整個大廳,流到了張宣凝的耳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之間,他感覺到了無數的痛楚襲上心中,仿佛突然之間,泛起了無數不可追憶的遺憾,幾乎泫然泣下。
酒已經倒上,張宣凝也不說話,只是哈哈大笑,一口飲下,連飲三杯,然后就覺得邪氣籠罩,喜怒哀樂幾如海潮,身心卻不知在何處,口中就已經唱出詩來。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古人秉燭夜游,良有以也。許善心召我以煙景,大塊假我以文章。會桃李之芳園,序天倫之樂事。群季俊秀,皆為惠連;吾人詠歌,獨慚康樂。幽賞未已,高談轉清。開瓊筵以坐花,飛羽觴而醉月。不有佳作,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
此詩上面幾句一出,許善心就忍不住叫好,等到“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一出,他就哈哈大笑,歡狀極快。
人生本應是如此,喝酒尋樂,豈不快哉?
“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光陰者,百代之過客。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侯希白卻猛然一震,直覺得花間風liu,到此境界,當真是與花月中閱得真意,千世萬載,萬事萬物,何不由心。
一時間如醍醐灌頂,再難自已,真氣噴薄而出,以前見得師妃暄留下的心魔,也似乎一下子貫通了,全身舒意,其味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