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隆隆的蒸汽機聲,震耳欲聾,吵得讓人難以靜心。
這種環境里,本想好好睡一覺的鞠祥根本沒辦法閉眼,此時他才開始佩服海軍那幫家伙,據說一些老兵即使在動力艙邊上都能呼呼大睡。
實在難以安心后,他也只能準備再上甲板吹風,好在目的地大陵近在眼拼了,這種難熬的日子終于要出頭了。
但等他剛拉開門,一個身影悄然竄入了船艙,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摸到了腰間,才現原來是這次行動的搭檔,笑罵道:“混蛋,我還以為是有人摸上了船呢?走路都不帶個響聲。
伙伴笑了笑:“訓練習慣了。”
“滾!”鞠祥繼續笑罵一聲,問道:“沒事瞎轉悠干嘛?”
“老大,這不是有事問你嗎?”
“問我?什么事?”鞠祥奇怪了,這艘船在海上都快開了兩個月了,也沒見這家伙詢問什么啊?怎么快到目的地了卻來問事。
伙伴撓撓頭,壓低聲音問道:“老大,這次咱到底是什么任務?搞得神神秘秘,非要把貨秘密運到美國,再交給這幫美國佬運去大陵,這不是找事嗎?”
鞠祥心底一頓,突然臉冷了下來,沉聲道:“怎么,外面有人懷疑了?”
“那倒沒有,那些美國佬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覺得奇怪,從大夏出為何要繞個大圈子。”聽到沒有人懷疑,鞠祥松了口氣,瞇起了眼睛看了一會伙伴后,才說道:“聽說了日本京都鬧事的事情嗎?”
伙伴不明白鞠祥為何說這個,幾個月前日本京都的皇居據說是被一幫暴民沖擊,損壞了一些建筑,那消息還上了報紙呢,所以連忙點了點頭。
“這船上,裝的都是維修皇居的建筑材料。”鞠祥淡淡說道。
“什么!?”伙伴差點要叫出來,為了一批材料”讓幾位情報部外勤組的級精英漂泊了一大圈”上面搞什么鬼?
“行了,這事以后都別問了,我只告訴你一句,讓我們的人離這批材料遠一點,越遠越好!”鞠祥擺擺手,似乎不想談這個話題,只是說道:“到了大陵,卸貨的事情讓日本人自己去干,然后我們就回去。”
“啊!”伙伴傻眼了:“這也算任務?”
鞠祥點點頭,看了艙門一眼”突然豎起了三根手指,然后看似漫不經心的一根一根彎曲了下來,這個一霎那的動作,要是落在別人眼中并不會覺得有多么奇怪,但伙伴看到后心臟仿佛猛地抽了一下,因為這三根手指代表了一個特殊的符號,三級加密!
蘭級加密,在情報部屬于一個傳說中的名詞,因為至今也沒有人見過有這種越了等級的任務存在”據說當年古巴的一次任務,曾經出現過兩級加密,但三級!
老天爺,訓練手冊上雖然說過這個等級,但這個誰也沒見過的符號,居然出現在假扮苦力押運一批建筑材料的任務上了!底艙那些東西,難道都是黃金寶石不成?那也不該運到日本京都啊!
幾乎是瞬間”伙伴就選了閉上嘴巴,并且努力地讓腦海不再想這次任務,但無論他如何努力,那三根手指就像個魔咒般讓他難以自拔。
幾個小時后,這艘美國貨輪終于靠上了大院港”無數衣衫不整的日本苦力開始搬運材料,透過舷窗,伙伴看著一狠狠鋼粱和一桶桶涂料,就是沒現任何值得懷疑的東西,最后也只得作罷。
等到最后一批材料被運走,這艘兩千多噸的美國小貨輪趁著夜色帶著一批生絲踏上了歸途”等到船抵達了外海后,鞠祥和幾位伙伴立刻悄悄地放下一艘救生小船離開了貨輪。
幾分鐘后一枚從水下陡然鉆出的魚雷,將船上三十多位美國人和這艘不大的貨輪徹底的送入了海底!望著浮出水面露出了背脊的潛艇,鞠祥帶著伙伴興奮地登上了潛艇,并在反復確認了沒有人幸存后”這艘沒有標識,沒有記號的潛艇,才如同幽靈般迅的消失在了海面之下。
京都街頭,一輛卡車旁若無人的從疾馳而過,好幾次要不是閃避得快就差點撞到了人,噴出的濃黑尾氣更是嗆得路人連連捂鼻。
內野依然頑固的沒有選擇開家里那輛新華產轎車,卻沒想到步行在帝國曾經的心臟地區,居然會見到如此一幕,揮揮手將撲鼻的煙味驅散后,望著卡車上那些嬉笑的朝鮮士兵,眼中閃過一絲狠辣。
和軍容齊整的新華軍相比,這些最近才來到這里的朝鮮軍隊簡直可惡透頂,仗著有人撐腰,到處耀武揚威,如果不是需要隱藏自己,他真恨不能拔出腰里的左輪手槍,給這些家伙幾顆子彈,讓他們知道曾經的主人還沒有頑廢到被奴才欺負的地步!
突然,一陣吆喝聲從旁傳來,一大堆趕著牛車的腳夫運送大批材料往不遠處的皇居走去,內野皺了皺眉,不久前的一次暴民鬧事,損壞了皇居內的幾棟建筑,聽說最后還是靠各位親王集資,才湊夠了錢進行這次修繕。
避開了牛車后,他迅向皇居不遠處的伏見宮貞愛親王的官邸走去,卻沒看到后面生的一幕。
牛車抵達了皇居后,工匠們立刻將其中幾只厚木桶裝的木膠小心翼翼的拆開倒進大池攪拌起來,大家都很小心,因為據說這是美國一種新式的木膠,強度比其他國家產的高很多,用以加固木質建筑是最好的了,只是價格昂貴,只能用于皇居的主體建筑上,所以必須小心使用。
等到幾天后這批木工膠被用完后,那些很厚的木桶也迅被一些人運走。
當然,內野是看不到這一幕了,不過就算他看到了也不會去關心那些,對他來說時間已經不多了,美國艦隊就要抵達日本,這是個好機會!
“親王閣下!”內野帶著一絲催促,喊了一聲后跪在地上深深地鞠躬到底,在他的身邊,另一些年輕學生也同時拜倒等待答復。
伏見宮貞愛親王掃了眼他們”臉色凝重,雖然這些學生都是自己秘密資助的,但臨到了最關鍵的時刻他卻有些猶豫了。
在他的兄長小松親王,北白川宮能久親王,還有棲川宮熾仁親王相繼死的死,囚禁的囚禁后,他就開始籌備著一切,因為他不想看到日本在混亂下去。
可是新華的力量太大了,就仿佛壓在日本頭頂的一座大山,他想推翻也不可能,甚至很多日本人已經開始忘記仇恨”忘記戰爭,而以能夠獲得一張前往新華工作的通行證為榮。
他們簡直就是大日本帝國的恥辱!
他很明白,自己不可能推翻新華,所以他需要外援,需要自己的力量,而恰好美國已經不愿意看到新華繼續壯大,只要等他們的艦隊抵達,那么自己就可以動一場政變來推翻那個新華代言人西鄉從道!在他看來,只要沒有了西鄉從道,那么天皇就可以重新執掌權力。然后在美國的支持下,日本能成為一個正常的國家,而不是現在這樣充滿了混亂和鴉片。
但問題是,這次能成功嗎?
他不知道,尤其是突然進駐橫須賀的朝鮮軍隊,讓這次行動籠罩上了一層陰霾”他很清楚朝鮮人背后是誰,那個充斥著賤民和奴才的國家,如果不是有人支持,給他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進入日本!
可望著這一張張期盼的臉龐,他卻知道自己必須動手了”要不然只能讓這些挑選出來的日本年輕人更加失望,所以!
“去準備吧,去恢復大日本帝國的光榮!”他揮了揮手,臉上升起了一絲潮熱。
這個動作,也讓內野等人的眼神一下子狂熱起來,迅的向外走去。
大門豁然打開”內野和十幾位同伴互相道別后,才向向東邊走去,正沉浸在美好未來中的他沒有注意到”幾位日本人似乎和他走的是同一條道路。
幾個小時后,一艘新華海軍驅逐艦悄然進入了東京港。
王士珍已經不是第一次來日本相府了,雖然是因病辭去了6軍師長一職,但其實在一線他也有些力不從心了,與段祺瑞、馮國璋相比,他的年齡已經不適合在前線了,所以也就主動退居二線,就像龍國章所說,給那些后進之輩打打下手。
和此時新華國內相比,日本就仿佛是十幾年前的大清朝,到處是乞討的流民和鴉片,皇上當年的利益均沾辦法雖然讓日本人這輩子都沒辦法恢復了,但還不是很完善,因為日本地處新華家門口,如果不能牢牢的把握,那么誰也沒辦法保證幾十年后這個國家會不會又成為新麻煩,所以才派他再來進行一次徹徹底底的改革。
對于相府的計劃他是很贊成的,因為日本和當年的滿清一樣,土地過于集中,財富都集中在一小部分人手里,這些人都是日本幕府時代留下的余孽,他們控制著全國幾乎所有的話語權,形成了一個對抗中央的鐵幕,即便是西鄉從道心里想改,手上的力量也不夠。
把這些余孽全部清除掉,就是他這次的任務,所以他立刻說道:“西鄉相閣下,我的來意相比您已經知道了,我不喜歡廢話,只想知道您的意見。”
王士珍這番開門見山的話,讓西鄉從道也有些措手不及,他不是傻子,國內隱隱的不安其實早就引起了他的注意,而且之前新華忽然邀請保安隊前往四國島舉行聯合演習,就讓他猜到李默要動手了。
從戰敗當天起,他就知道日本不可能再對抗新華,哪怕有英美這些洋人支持也不行,因為新華距離日本實在是太近了,最好辦法就是徹徹底底的臣服。
所以他一直積極推進和新華的關系正常化,但國內大家族的阻拖讓他力不從心,整今日本幾乎都恢復到了幕府時代,而要想改變這一切,坐穩這個位置,他就需要一股外力。
西鄉從道想了想后,從抽屜里掏出一份厚厚的名單遞給了王士珍,對他來說,這是個機會,徹底了解天皇和幕府的陰影,讓日本走上正常國家的好機會!
“相閣下,謝謝你的配合。”王士珍接過名單,掃了兩眼現上面很多人都和情報部提供的一致,也隱隱猜到了這位日本相的想法,笑道:“皇帝陛下讓我帶個口信給您,他覺得我們兩國之間的關系應該進一步加深,另外他還準備向您移交四國島的管理權。”
“這是真的!”西鄉從道猛地站了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位新華少將,要知道四國島如果可以收回,那么這次動蕩給他和他領導的新政府帶來的陰霾將全部消散。
“是的!”
王士珍點點頭,雖然看似新華吃虧了,把四國島還給了日本,但實際上只要這次行動結束,就等于把英美等國伸到日本本島的手全部斬斷,那時候新華在這里的利益將暴增幾倍!所以再次掏出一份新的文件:“這是一份關于我們兩國關系正常化的建議,另外還有關于建立防衛共同協定的倡議書。”
西鄉從道迅接過了這份已經翻譯好的文件,但看了兩眼臉色就生了微微變化,雖然根據這份協定,新華會將四國島交給日本管轄,還保證會在將來幫助日本收回九州島的管轄權,并且將逐步的實現兩國關系正常化,但日本也要為此給予新華帝國公民外交豁免權,赴日免簽待遇,并且還要將貨幣信用交給新華來擔保,同時還要簽署一份幾乎等同于將日本安全交給新華來管理的防衛協定!
根據這份協定,新華帝國將有權在日本長期駐扎,并且日本未來的軍隊也將要完全的納入新華總參謀部的統一調派中,套用一句簡單的話,日本哪怕未來能夠組建軍隊,也會成為新華的打手,而且即便是受到了侵略,也沒有自行動戰爭的權力!
至于免簽和外交豁免權也等于給了新華帝國所有人一張免死牌,未來新華帝國任何人都可以來日本,并享受外交豁免,一旦他們在這里犯罪,日本將無權作出審判只能交給新華來處理。
更重要的是貨幣信用,根據這份協議,日本將仿朝鮮例,新華為其提供貨幣信用擔保,但中央銀行的黃金儲備則需要交給新華中央銀行管轄,且日元行也需要有新華來決定!
這就等于把日本納入了新華的財政體系,把日本的未來全權交給新華帝國,日本將只擁有名義上的國家主權!
這是一份帶有屈辱的協定,但西鄉從道也知道自己無從選擇,日本已經徹徹底底的非軍事化,有何必在乎什么軍事指揮權,而且現在國內動蕩,即使新華公民真在日本犯罪了,也沒人敢多說兩句。
最重要的是,日元體系幾乎崩潰,國內一兩黃金的儲備都沒有,沒有人想要日元,國內最大的流通是藍幣和美元,此外英傍、法幣和德國馬克也有少量流通,雖說這份協議等于交出了的未來的金融控制權,但實際上這份協定現在反倒是有助于維護日元的地位,起碼此時在日本國內,強大的新華帝國早已深入人心,有他們保證信用,日元又可以重新恢復,國家建設也將走上正軌。
最重要的是,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敵人的子彈早已上膛,如果拒絕,面前這位少將有一萬個辦法重新扶持起一位愿意簽字的新相,所以他立刻答應了這份新協議。
當他將協議書還給王士珍時,整個人都仿佛虛脫了,腦海里只剩下一個問題。
“將軍閣下,可不可以不使再朝鮮軍隊?”
“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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