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黑的摩天嶺上,一雙眼睛閃動了兩下,望著遠處馬道上不時炸開的火團和那一陣比一陣密集的槍聲,四娃子猛地咽了咽口水。
他是個獵戶,昨日晌午聽到炮聲后,便想看看是不是土匪又在禍害四鄰了,卻沒想到才翻過山嶺,就見到居然是這兩支軍隊在這里打開了,守在山包上的看起來像是漢人,但卻沒有留辮子,而另一邊則是羅剎鬼子
四娃子決不會認錯,作為鄂倫春族的獵人,他對這些經常出沒于邊境燒殺搶掠的俄國羅剎兵可非常清楚,尤其是他們陣后的那些騎兵,更是恨得咬牙切齒,要不是他們當年屠殺了整個村子,自己也不會隨著年邁的爺爺遠走他鄉來到遼東
雖然眼中冒火,但四娃子可沒想過去沖過去幫忙,要知道光從一個個帳篷來數,那里也起碼有幾萬羅剎兵,所以他把所有希望建立在了那些看起來像漢人,卻沒有扎辮子的士兵身上。
但那些漢人士兵人卻太少了,雖然距離遙遠看不太清楚,但四娃子相信,絕對沒超過一千人,一千對幾萬除了為這幫漢兵叫好外,也暗暗捏了把汗。
突然,一團火光從左邊的小山包上冒起,四娃子見到幾個漢兵霎時被炸得四分五裂,頓時猛地捏了一把手里的弓,就在他咬著牙暗狠羅剎兵的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輕微的腳步聲,嚇得他連忙重新縮回了草叢。
聶士成急匆匆的跟著馬文山和那位獨立營營長高鼎如爬上了山坡,剛上坡就猛然發現眼前光華大起,數不盡的火舌在互相噴灑,炮彈帶起的赤焰幾里外都能看清楚,尤其是山頭上四道如火龍般的光帶,只要被它們掃到的俄國兵,就像是破布娃娃似地,身炸肢斷四五分裂
早聽說過洋人有一種每分鐘能連射幾百發子彈的機關槍,但他沒想到竟然能在太平洋軍中看到,而且區區千人就配備了四挺,難怪他們敢面對幾萬俄國兵還能守這么久
在他身邊的馬文山卻沒有聶士成那么驚訝,馬克沁機槍作為太平洋陸軍的制式裝備之一,他很清楚它的威力,也知道這種機關槍最大的缺點是故障高,如果一直保持這種強度的話,恐怕遲早會損壞。
果然,在四挺機槍橫掃了一會后,便紛紛暫時停止休息了,這時輪到陣地上的戰士們開始發威了,一顆顆子彈,一發發手榴彈如暴雨般撒入密集沖鋒的俄國士兵中,還不時有幾顆炮彈在他們中間炸開,雖然俄官一直在后面叫喊,但早已被機槍和手榴彈嚇破膽的俄國兵還是不住的往后跑。
眼看著一波沖鋒又被打散了,馬文山長噓口氣,不過從剛才陣地上那陣彈雨的密集度來看,恐怕三營死傷也不小,所以陣地中竟然出現了火力空缺。
不過還好俄軍備打懵了,沒注意到那種細微的差別,但要是俄軍繼續這種不要命的沖鋒,天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因為這種空缺被對方突破,所以必須盡快分散俄軍的注意力
想到這里,他立即蹲了下來,高鼎如見狀也立刻低下了頭:“文山,我們是不是立刻支援三營?”雖然從軍銜上說比馬文山高,而且也是從三師調來的,但打仗卻是個新手,所以并沒有因為軍銜問題而怠慢了這位經驗豐富的偵查排長,何況太平洋軍中誰都知道,能進師直屬偵察連的,都是個頂個的好手。
重要是,他們因為經常需要孤軍順入敵后偵查,所以對戰場的嗅覺遠比自己這個菜鳥更敏銳。而聶士成見到高鼎如竟然詢問馬文山,也有些驚異,直到這位偵察班長恐怕不那么簡單。
“現在還不能直接上去。”
“不直接上去?”聶士成驚異了的看了眼遠處依然火光熊熊的山包,皺眉道:“再不上去,他們怕是支撐不了多久了。”
馬文山看了眼聶士成,沒想到這位清軍提督也看到了防御出現了空擋,心中也暗暗驚嘆,看來清軍也并非無人。
“從剛才看,只要機槍還在,三營就還能堅持一陣,如果我們現在上去,雖然能直接支援他們,但俄軍只要再攻一次就會察覺到,那樣三營的努力就全廢了”
“全廢了?怎么會,你不是說要堵住俄國人,不讓他們下遼東嗎?”聶士成不解的問道。
“是的,三營之前的任務的確是阻止俄軍越過摩天嶺,但現在已經改了”馬文山說道:“我們剛得到消息,目前我們的主力已經登陸,正在連夜往這里趕,估計明天下午就能到達摩天嶺,所以參謀部改變了計劃,要求我們改阻為拖,配合三營把俄軍死死拖在這里,但如果我們現在就上去,說不定他們發現人數增加后,就嚇跑掉頭回奉天了。”
“剛得到消息這里登陸了?”聶士成更驚愕了,這一路上他都和馬文山在一起,從未見到有偵騎前來匯報,怎么可能得到消息他卻不知道?還以為馬文山見到那么多俄國兵怕了,沉聲道:“文山兄,現在可是人命關天的時候,俄國兵雖然多,但若是我們能上去,他們想越過摩天嶺怕也沒那么簡單”
知道聶士成誤會了,馬文山和高鼎如也直皺眉,無電線是太平洋軍最核心的秘密之一,是絕對禁止外泄的技術,這次行動雖然他們都得到了無線電發報機,但掌握無線電發報機的并非他們的人,都是從檀香山派來的,而且據他們所知,派來的通訊兵不僅吃飯睡覺都抱著它,而且聽說電報機上還做了手腳,一旦有人強行開啟,就會發生爆炸
所以兩人也不知道如何向聶士成解釋是如何得到的消息,馬文山眼珠轉了下,回避了如何得到的消息話題,說道:“聶大人,文山是如何得到消息的實在是無法告訴您,不過你放心,既然我們來了,就不會這么容易離開,無論是把俄國人拖在這里,還是阻擊俄國人,這不都是打俄國兵嘛”
見到兩人似乎有難言之隱,聶士成不由想到了另一個問題,就是馬文山剛見他時,就說俄國艦隊昨日被全殲了,難道太平洋軍中真有什么通天手段,可以隔很遠就得到消息?
見聶士成不說話,馬文山指著遠處連綿不絕的篝火:“現在已經已經是三更天了,俄軍打了一天也肯定早已是人疲馬乏,要選擇休兵了,所以陣地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威脅,我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如果我們可以從后面突然打他們一下,把機動能力最強的哥薩克騎兵調出來,除了可以減少三營的壓力外,還可以讓俄軍前后難顧。”
“而且如果哥薩克騎兵離開的話,那么他們的陸軍就必須等待騎兵回來在離開,要不然就會喪失側翼的保護,會擔心收到襲擊。”高鼎如立刻聽出了馬文山的意思。
聶士成雖然心里還有疙瘩,但也必須承認這是個好辦法,與其把部隊拉上去死拼,還不如利用自己這邊也大都是騎兵的優勢,把俄國騎兵調開,那樣俄國陸軍怕是想走也不得不考慮遭到遭遇對方騎兵襲擊的危險了。
不過遠處俄軍大營連綿不絕的篝火卻讓讓他有些擔憂,騎兵不是步卒,可以減輕腳步慢慢地靠過去,一旦騎兵突襲,這種天氣里肯定隔很遠就能聽到馬蹄聲,不掩蓋這種聲音的話,突襲就是個笑話,除非能引開俄國人的注意力。
“我的計劃是,由我帶人從西面繞過去,制造爆炸和混亂,然后聶大人和高營長你們帶領剩下的人突襲大營,只要能接近到千米之內,以騎兵的速度完全可以制造一場混亂,那樣俄國人肯定會派出哥薩克騎兵追你們”
“不過。”馬文山看了眼聶士成:“哥薩克騎兵號稱俄國最精銳的騎兵,一向是來去如風,一旦被他們咬上想要甩開就難了。”
“哼”
聶士成冷哼一聲:“文山兄放心,聶某也不是沒見識過俄國騎兵,對打我不敢說,但要說到跑路,這些人生地不熟的家伙,我繞也能繞死他們”
“是啊。”高鼎如也呵呵一笑:“文山別忘了,我那邊以前都是干什么的,說道跑路,這幫家伙比你們都強”
“那好,我們就商量下行動細節”聽到兩人都答應了,馬文山立刻把計劃有詳細說了一遍,三人這才悄悄地退下了山坡。
這時,四娃子也悄悄地從草叢里探出了頭,興奮地舔了舔嘴唇,夜襲一場好戲要開始了,這次出來值了——
李大牛嘴里叼著饅頭,匍匐著從戰壕里爬了出來,飛快爬到了幾個俄國兵尸體間,將他們的槍和子彈卸了下來,遞給了身后的戰友。
雖然已經是凌晨了,遠處的俄國大營也是靜悄悄的,但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被發現,所以他依然按照訓練的要求,努力地矮下身子盡量不讓身體暴露出來。
本來他是不屑用俄國人的槍械的,但由于之前打的太厲害,子彈消耗很大,雖然多帶了四個基數,但俄軍實在是太瘋狂了,所以營長也不得不下令收集槍支和彈藥,以防萬一。
檢查完這對尸體后,李大牛半支著身子,啃了幾口饅頭,大概是太餓了,對四周削弱模糊的俄國士兵的尸體也有些麻木了,飛快的啃完饅頭后,又向著另一旁的幾個俄國兵爬了過去。
突然,一陣劇烈的爆炸從嚇得李大牛連忙趴在了地上,直到旁邊想起了一陣陣壓抑的歡呼,才抬起頭,但僅看了一眼眼神就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