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可以說是寒酸的男子就這樣被迎進了醉長安的二樓,慣于察言觀色的小二已經奉上了酒菜。掌柜殷勤地請他坐下,問道:“敢問公子尊姓大名?”
那男子點頭道:“掌柜的客氣了!在下金陵王寧遠。”
“莫非是金陵王氏?”掌柜的目光已經有些怪異起來。金陵有兩個人家是不得不注意的,一個是王家,一個是謝家,都是晉代時就煊赫的世家,雖說如今已經有些沒落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王家的子弟怎么會淪落至此!
王寧遠苦笑起來:“在下可不敢高攀!金陵姓王的人家頗多,哪里都是出身烏衣巷,王某正是出身寒門呢!”
“寒門子弟!”長孫沖眼光一向毒,這一點與長孫無忌那個老狐貍很像,他們此時正透過屏風的間隙,觀察著那個人,聽到外面的說話聲,他不屑地撇撇嘴,“怎么可能?這人的才華氣度,無不是頂尖的,若真是出身寒門,在這醉長安,哪里放得開手腳,早就束手束腳,鬧出笑話來了!”
“沒錯!”房遺直也是點頭道,“看他喝茶的樣子,就可以知道,他起碼曾經家世不一般!”
“大概是家道中落吧!”李承乾安然道,“還有朝代更替,戰亂平息也不過十年,還有前兩年我那幾位叔王的反叛,牽連的家族也是不少!”
杜荷瞇起了眼睛,沉吟片刻,說道:“他或許還真是金陵王家的子弟!當年廬陵王叛亂,似乎背后就有江南幾個家族的支持,后來清算,很多相關的人都被逐出族譜,以保證家族的傳承!這也是世家最通常的做法,家族子弟分侍一人,一面出現站錯了隊,影響家族傳承的情況!”
“那便有八成可能是了!”李承乾有些漫不經心,“父皇當年出于對世家的妥協,沒有趕盡殺絕,只是誅殺了幾個主謀,這些人家自然還是有兒女在世的!”
柴令武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很快消失不見,他比劃了一個手勢,低聲道:“殿下,要不要把他處理了?”
李承乾失笑一聲:“人家還什么都沒做呢!何況還不知道他的具體身份!這王寧遠也不像是野心勃勃之輩,或許是到長安來混個出身什么的,也不能為難人家!”
柴令武嘀咕起來:“真是麻煩!”
李承乾眼中閃過一道算計的光芒,他伸手找來小二,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順手塞給他一把金燦燦的銅錢:“去吧!”
那小二麻利地將銅錢塞進自己的衣服里,小跑著到了那王寧遠的桌前,陪笑道:“王公子,有幾位公子想請你過去喝兩杯,還請公子移步!”
“哦,我在這長安并不認識什么人啊!”那王寧遠有些疑惑,“敢問是哪家的公子?”
“哎呀,王公子你這不是為難小的嗎?”小二很是謙卑,“那可是貴客,只有掌柜的才知道呢!小的不過是個跑堂的,哪里能認識那樣的貴客啊!”
“那?”王寧遠有些躊躇不定。
“王公子,聽那幾位公子說是敬佩你的才氣,又是同道中人,才請你過去一會呢!”小二壓低了聲音,“那幾位公子可都是大人物,王公子要想在這長安出人頭地,還是不要拒絕得好!”
王寧遠也不是那種自詡清高的人,當下對那小二道謝一聲,摸出兩枚銅板塞到小二手里,就跟在小二后面過來了!
李承乾見他進來,微笑道:“王公子請坐!”
王寧遠見得此間幾人均氣勢不凡,剛剛說話的那男子明顯是做主的,更有一番貴氣在里頭,他有些謹慎地坐下,問道:“不敢,敢問幾位公子貴姓?”
李承乾笑了笑:“免貴,敝姓陳,陳高明!”他已經不怎么用以前那個名字了,要知道,他用那個名字出了幾次風頭,消息早就傳出去了!
“這幾位是陳某的同窗好友!”李承乾很是自在地給那幾位介紹道,自然說的不是真名,要知道在場的都是國公之子,自己也領了郡公爵的人物,出現一個同性的算巧合,全部是那就是明目張膽地告訴人家自己的身份了,反正他們幾個一起玩慣了的,經常報假名字,如今不過是重復一遍而已,“這位是陳某表兄孫崇,這位是盧逸,還有這兩位,是何放,林武!”
化名孫崇的長孫沖首先拱手一禮:“王兄實在是有急智,孫某佩服!”
那位盧逸是房遺直,他母親就是盧家的小姐,他也是敬服不已:“王兄不過盞茶間,連答三題,實在是高才!”
何放,也就是杜荷給王寧遠斟了一杯酒:“來來,何某敬王兄一杯!”他倒是很自來熟,一下子就把王公子升級到了王兄上去。
柴令武大咧咧地走過去:“我這人一向厭文喜武,最討厭那些酸腐文章,不過,你這人不錯!來,喝一杯!”這家伙看似粗豪,可誰又知道,他從小就是那群紈绔子弟中的軍師級別人物呢!憑他那副粗枝大葉的性子,騙了多少人啊!
王寧遠讓這幫人給嚇著了,不過初次見面,一個個,也太熱情了!實在讓人心中不安哪!不過,轉念一想,如今自己要什么沒什么,也沒什么值得人家算計的,也就放松了,很干脆的舉起酒杯:“行,王某舍命陪君子,先干為敬!”然后,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他沒有看見對面幾個人有些古怪憐憫的目光,那jinfeng玉露看上去或者聞上去是果酒,可是,它實實在在是烈酒啊,后勁也大,杜荷當時還惡作劇一般換上了巨觥,這不,可憐的王寧遠臉一下子通紅,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出身江南,這酒又是最近才出的新品,他哪里喝過如此的烈酒,一下子就被算計了!差點沒一腦袋栽倒在地。
王寧遠就這樣徹底被那一杯酒給灌暈了,很快就不知到今夕是何夕了!也不知道后來自己說了些什么,腦子里一片漿糊,很快就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