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恰好在這個時候,郭守云已經恢復了正常,他擺擺手,臉上帶著怪異的笑容,說道,“我好得很,多少大風大浪我都走過來了,這種事情還到不了打垮我的程度。”
波拉尼諾夫噓口氣,無言的退到一邊。
“奧扎里奇上校是嗎?”郭守云拍拍手,又伸腳在機艙地板上蹬了蹬,而后微微欠起身,用低沉且捎帶著幾分沙啞的聲音說道,“走,帶我去看看。”
奧扎里奇上校從失魂狀態中清醒過來,他上前一步,為郭守云撐起傘,同時疑惑的看了一眼旁邊的波拉尼諾夫。上校以前也聽說過郭守云的為人,按照別人的說法,這位在遠東一手遮天的年輕人應該是一個脾氣和善而且思路清晰的人,可是今天看來,真實情況顯然并非如此“帶我去看看,”看什么呀?
“快,帶我們去看看莎娜麗娃小姐的情況,”波拉尼諾夫唯一皺眉,而后替郭守云解釋道。
“哦,好好,莎娜麗娃的搶救室在醫務樓,”奧扎里奇一手撐著傘,一手指了指不遠處那棟白色外墻的五層大樓,說道。
“孩子呢?孩子在哪?”郭守云從機艙里鉆出來,隨口問道。
“在育嬰室,”奧扎里奇舔舔嘴唇,小心翼翼的回答道”跟在后面的波拉尼諾夫又是一皺眉,他真想不明白,這個多少缺點大腦的東西是怎么爬到這個上校這個級別來的。
“嗯,謝謝你告訴我這么重要的消息,奧扎里奇上校,”郭守云面無表情的說道,“不過能不能麻煩你把話說清楚一點。育嬰室在什么地方。”
奧扎里奇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在緊張中又犯了錯誤,他懊惱的想要在自己臉上狠狠扇一巴掌。
“哦,對不起郭先生,育嬰室也在醫務樓,就在搶救室地隔壁,”奧扎里奇慌忙說道。
沒有再說什么,郭守云加快腳步。踏著一路的泥濘,徑直朝不遠處的白色大樓趕去。
因為爆炸案的關系,國立醫院的醫務樓已經被整個封鎖了。從操場到主樓的這一段路上,警方在外圍設了三個路卡,警燈閃爍的警車隨處可見,那些披著雨衣的警察更是密布各處。而在通過了警方地三道外圍路卡之后。便是23坦步旅士兵設下的最后一道隔離帶了,這道隔離帶就設在大樓的入口處。兩輛停靠在雨中地綠色裝甲車活像兩個門神。至于那些持槍站立在雨中的士兵,則是門神的幫兇。
在一路走來的過程中,奧扎里奇一直在偷偷查看郭守云地臉色,他希望能從這個年輕人的臉上看到哪怕最少地一絲贊許,要知道,在醫務樓地防衛工作上他可是下了很大功夫的,他甚至還命令執勤的士兵一律不許披掛雨具,就那么冒雨執勤。至于說他的目的。無非就是讓身邊的大佬看個樣子。
但可惜的,最終的觀察結果讓奧扎里奇失望了。因為郭守云一路走過來地時候,臉上始終沒有任何表情。
“先生,電梯在這邊,”走進醫務樓地前廳,奧扎里奇一把將手中的雨傘扔在地上,而后一邊將郭守云往東側地走廊方向引,一邊說道,“搶救室在二樓,啊,東側最后一個掛了紅燈的房間。”
“知道啦,你去把熟悉情況的醫生找來,先生一會可能要詢問一些具體的情況。”波拉尼諾夫搶先一步打開電梯開合門,在聽到“叮”的一聲輕響之后,才轉頭對奧扎里奇說道。
“好的,好的,我這就去把奧加廖夫院長找來,他十分鐘前剛從搶救室里出來,我想他對現在的情況應該是最了解了。”奧扎里奇又不失時機的表現了一下自己的盡職,這才一溜小跑的向西側奔去。
“先生,您無需如此擔憂,按照剛才上校所說的,莎娜麗娃小姐的情況似乎沒有那么嚴重,”在電梯里,波拉尼諾夫看了一眼沉默不語的郭守云,寬慰道,“最重要的是,現在孩子保住了,我想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呼,”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郭守云仰頭閉眼,語氣深沉的說道,“我現在沒有考慮這些,我在想的是,這件事情對我來說是否意味著一個警告,善惡終有報,不是不報,時間未到啊。”
波拉尼諾夫是一個很純正的俄羅斯人,對中國的俗語他還沒有那么高深的研究,因此郭守云最后那一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他很難領悟到。
“叮!”
又是一聲電梯的輕響,隨即,兩扇閃閃亮的銀色閉合門緩緩開啟,兩個看樣子是負責警衛工作的帶槍大兵出現在門外。
“郭先生,”郭守云在遠東也算得上是個頭面人物了,因此兩個大兵一眼就認出了他。
“嗯,”郭守云默然點頭,而后邁步走出電梯,徑直朝東側的走廊趕去。
此刻二樓的走廊里幾乎站滿了人,什么穿西裝的、穿軍裝的、穿警服的,總而言之,在鄂霍次克能夠排的上名號的人幾乎全來了,一眼看過去,幾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副表情凝重的樣子,看那架勢,就像他們自己的親人正在接受搶救一樣。
如果放在以往,郭守云很樂意與這些各懷鬼胎的家伙們套套近乎,畢竟官場上講究的就是這一套,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做作也好,虛情假意也罷,人家過來表示慰問終歸是出自一番好意。但是今天呢,郭守云顯然沒有了這個心情,他看到這些人就感覺心煩,就有一種開口罵人的沖動。
陰沉著臉,幾步走到東側走廊的入口處,郭守云停下腳步,略帶著幾分陰森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一圈,而后也不說話,就那么“唰”的一甩手,隨意朝電梯的方向一指。那些原本擁擠在走廊里的家伙,頓時便心領神會——“得,拍馬屁拍在馬蹄子上了,趕緊閃吧。”一大串人一聲也不吭,悉悉索索的,不到一分鐘便遛了個干凈,只留下兩個面色緊張的白衣護士還站在搶救室的門口。
人走干凈了,走廊里便顯得有些空曠了,郭守云一眼看到搶救室門上那張醒目的紅燈,那燈很紅很亮很刺眼,恍惚間,他仿佛又回到了去年的某個時候,那時候的莎娜麗娃還是安全委員會的秘密警察尉官,整天出來進去的都是那么一副冰冷無情的死樣子。之后,雅科夫出逃,她為了生存背叛了安全委員會,投靠到了自己的身邊,整日里把小腦袋懸在腰帶上,與那些亡命之徒打交道,偶爾閑暇的時候,還要滿足自己那捎帶了幾分變態的。再之后,這女人懷孕了,整天東躲西藏的,唯恐自己知道了這個消息一個心狠手辣似乎從不知道天良為何物的女人,一個原本應該被自己信任卻從未得到過信任的女人,一個為自己孕育了兩個孩子的女人現在躺在了搶救室,生死未卜自己有錢,錢多的甚至可以買下一個國家,自己也有權,權勢大的可以讓遠東這六百萬平方公里的地幅頃刻間變上一個天,可是這又有什么用?在這個時候,面對一門之隔里的那個女人,自己能做什么?
“郭先生,您不能進去,里面是消毒的搶救室”一只素白的小手伸過來,攔在了郭守云的面前,原來就在這胡思亂想的工夫,他已經不知不覺的走到了搶救室的門口。
“嗯,我知道,我就在這看看,”郭守云回過神來,先是看了一眼攔住他的小護士,隨即輕聲說道。
“這里什么也看不到的,郭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孩子吧,”另一個小護士的膽子顯然比較大,她在郭守云的背后小聲說道,“是一男一女,很可愛的,這段時間莎娜麗娃夫人在醫院待產,常說不知道該給孩子起個什么名字,我們”
小護士不僅膽子比較大,而且心眼還比較粗,她都搞不明白什么時候不該談什么話題,要不是波拉尼諾夫狠狠瞪了她一眼,估計這傻妮子還得滔滔不絕的說下去。
“是啊,先生,要不咱們先去看看孩子吧,一會等那個奧加廖夫院長來了,咱們再問問詳細的情況。”站在郭守云的身邊,波拉尼諾夫小聲勸道。
“嗯,好,”郭守云猶豫了一下,木然道。
正如奧扎里奇上校所說的,育嬰室就在搶救室的隔壁,那房門距離郭守云現在所站的位置只有四五步遠。在一名護士的帶領下,郭守云獨自走進育嬰室,先在消毒室里做了一次消毒,而后走進了那個僅擺了兩個帶護罩嬰兒床的小房間。
兩個小嬰兒床緊挨著,上面的護罩也是透明的,郭守云站在床邊,第一次看到了與他血脈相通的兩個孩子。這兩個大難中誕生,但是卻生來注定要富貴一輩子的小嬰兒看上去很丑,個頭小不說,腦袋還挺大,尤其是那小小的身軀上,還附著了一層淡淡的茸毛,咋一瞅,還真像兩個小猴子。
就是我的孩子?”郭守云是第一次擔任父親的角色,同樣的,也是第一次看到剛出生的嬰兒,床上那兩個奇丑無比的小家伙,讓他這個面對任何危機都能從容應對的人有了一種不知所措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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