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守云一貫奉行的政策,就是腳底下能踩幾只船就踩幾只船,因為只有那樣,他手中所操控的籌碼才能最多,安全系數才能最大。不過腳踩幾只船的事絕對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在各方矛盾還沒有激化到一定程度的時候,腳踩幾只船沒有關系,可是一旦矛盾激化了,各方勢力逐漸走向定型的時候,誰在腳踩幾只船,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那么從最現實的角度考慮,郭守云如今除了向國內低頭之外,還有別的選擇嘛?毫無疑問,如果單單對付一個霍多爾科夫斯基抑或是維諾格拉多夫,他郭守云絕不會退縮,有什么啊,大不了彼此拼個兩敗俱傷,這兩個家伙要想將他郭氏集團置于死地,那不付出點代價是不可能達到目的的。可現在的問題是,他現在所要面對的,并不是霍、維兩人,而是來自國內的那只大手,是與遠東緊緊相連的中國。
很坦率的講,面對來自霍多爾科夫斯基與國內聯手制造的壓力,郭守云并不害怕,他知道,國內處于政治因素以及國際影響的考慮,不可能對他下黑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給郭氏集團制造一些不大不小的。如果往更深一層去考慮,郭守云甚至相信,無論霍多爾科夫斯基也好,北京方面也罷,都不敢對他逼得太緊,因為郭氏集團目前在俄羅斯的地位很特殊,它生存在各方勢力擁擠的夾縫中,同時卻又能對大局的展起到很關鍵的影響作用。舉個例子,如果在現在這個節骨眼上,郭守云被逼急了。他不顧自己地利益,全面倒向別列佐夫斯基與古辛斯基的懷抱,那么會出現什么樣的結果?毫無疑問,別、古兩人的集團在實力大增之后。會一刻不停地對霍、維兩人下手,先收拾維諾格拉多夫,再繳了霍多爾科夫斯基的械,從而將北京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一點影響力,徹底趕盡殺絕。再。即便郭守云不向別、古兩人靠攏,也不與霍、維兩人起爭端。他只要再去一趟華盛頓,在那邊隨便簽下幾個協議,那接下來的郭氏集團,同樣也沒有誰敢輕易的觸碰了。
總而言之,在這個需要抉擇地關頭,郭守云并不是沒有其他的選擇,他可以選擇不向國內靠攏,甚至可以選擇同國內對著干,因為坐鎮遠東地郭氏集團,還可以尋找到另一個更加勢強力大的“主家”——美國。而且可以預見的是。如果郭守云真的走出了這一步。那紐約、華盛頓,估計要有不少人欣喜若狂了。
不過話說回來,郭守云真的愿意走那一步嗎?答案顯然是否定的,而否定的原因有三點:先,作為一個地地道道的中國人,郭守云本身就對美國佬有一種很深的抵觸情緒,在這一點上。他那個俄羅斯國籍起不了任何改變作用。“雄赳赳、氣昂昂。跨過鴨綠江打敗美帝野心狼。”這志愿軍軍歌在中國大地上傳唱了幾十年,那直接影響的是幾代人地思想觀念。而觀念這個東西是很難改變地,尤其是對郭守云這種意志堅定的人來說,那更是如此了。其次,郭守云雖然不打算為國內充當馬前卒,可他也不愿意同國內鬧到不可開交的地步,畢竟他是個生意人,是個從中國走出來的生意人,同國內鬧得勢不兩立,那絕對不符合他本身的利益;最后一點,當然也是最重要的一點,郭守云要考慮自己投向美國的后果,永遠不要忘記一點,那就是在俄羅斯政壇上,真正在背后給郭氏提供支持地,是以維克托為地那些原布爾什維克黨精英。過去,沒有這些人的支持,郭守云不可能起家這么快,現在,沒有這么人地協助,郭守云不可能在遠東坐的這么安穩,將來,沒有這些人的鼎力扶持,他郭守云絕對不會有好下場。對于這一點,郭守云看的相當明白,體會的相當到位。
的確,郭守云不是好人,甚至是個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透了的惡人,但是有一點,他這個惡人頭腦很清楚,眼光看的也很遠、很到位。他知道,亂世之中殺人是英雄,可治世之下,殺人就是匪徒,而匪徒注定是沒有好下場的。那么做一個在亂世中依靠偷盜國家財產、偷稅走私起家的豪商,如何才能在治世的時候求的生存呢?毫無疑問,那需要一個身份的轉換,說白了,就是需要有一個漂白的過程。話說他郭守云走到今天這一步,誰還能給他做身份的漂白?毋庸置疑,只有莫斯科的當權才能完成這件事——當權說你是好人你就好人,說你是惡棍你就是惡棍,這個現實到任何時候不會改變。
郭守云從進入遠東,到創建郭氏集團,再到控制遠東,整個崛起的過程中,他一方面挖空心思聚斂財富、攫取權力,另一方面,他也一直在謀求退路。正所謂“一顆紅心,兩手準備,兩手同時抓,兩手都很硬。”而在這個謀求退路的過程中,他也始終沒有放棄那個“抱大腿”的主張,抱死了維克托等人的大腿,他堅信,這些人將會在亂世之后,為俄羅斯的政壇帶來平穩,同樣的,也只有這些人,才能在將來保全郭氏集團。
也許有人會說,郭守云是不是太沒出息了,作為一個走過未來的人,再加上有郭氏集團的雄厚實力做基礎,如果他投向美國人,那未必不能改寫俄羅斯的歷史。坦率的說,這樣的念頭郭守云的腦子里不是沒有動過,但是隨著思慮的日趨成熟,他早就把這個念頭拋到三十三天外了,在如今的他看來,以傾向西方為主的政治派系,將來注定會被俄羅斯政壇所拋棄,換句話說,只要假以時日,那些靠向美國人的家伙,早晚會在俄羅斯國內成為過街老鼠。
為什么這么說呢?原因很簡單,就像郭守云在他那本類似自傳的日記中所說的那樣,以傾向西方為主要決策的葉氏激進派,他們在上臺執政之前,便已經為自己掘好了墳墓——掘坑的鏟子,是他們當初大力倡導的俄羅斯民族主義情緒;私有制改革是他們挖出來的墳坑;經濟凋敝、國家破敗、民不聊生是他們的墓志銘。精明的郭守云早就看出來了,激進派們所提出的一系列政治觀點以及他們所作所為中,存在著一個很大的矛盾。當初,為了推翻布爾什維克黨的統治,激進派在全俄境內大肆煽動大俄羅斯民族主義情緒,他們反復向人們灌輸一個觀點,那就是蘇聯的存在,影響了俄羅斯人的民族自決,蘇聯在以一個國家的形式,剝削、奴役全體俄羅斯人民。很顯然,他們當初的路子走對了,俄羅斯的民族主義情緒被煽動起來了,在這種情緒的影響下,俄羅斯人幾乎是全面顛覆了蘇聯時期創造的歷史,就連當年的白匪頭子高爾查克,都成了俄羅斯的民族英雄。也正是在這種民族主義情緒的支配下,蘇聯被成功的解體,葉氏登上了俄羅斯總統的寶座。可隨呢,俄羅斯人的民族情緒被煽動起來了,當權的葉氏卻向美國人低頭了,俄羅斯人要做什么、該做什么、該怎么做,全都要由美國人來指手畫腳,更要命的是,美國人來了,他們不僅僅是要指手畫腳,還要動手掠奪財富。面對著國內高漲的民族主義情緒,在加上日漸凋敝的經濟環境,葉氏以及那些傾向西方的政治勢力,怎么可能獲得太多的生存空間?
正是因為看清了這一點,郭守云才始終沒有向美國人拋媚眼——為什么在幾大寡頭種,實力相對弱小的霍多爾科夫斯基能夠活到最后,而別列佐夫斯基以及古辛斯基他們這些實力雄厚的人卻早早的完蛋了?不為別的,就因為后兩同美國人走的太近了,弗拉基米爾對他們動手,那背后就有民意的廣泛支持,所以沒有多少顧忌。
怎么說呢,別看郭守云現在財大氣粗、權勢熏天的,可他活的也很不容易,一個腦袋要當三個腦袋用,別人不去想、不去考慮的問題,他都必須想到,而且還得考慮仔細了,任何一個地方出了紕漏,說不定就會令他死無葬身之地。不過話說回來了,這世界上誰活的容易啊?“勞心治人,勞力治于人,”心思動的少,整天被人家治著,那活著貌似更加不容易。
郭守云現在是既不想投靠美國人,又想跟美國人做生意,既不想和國內走得太遠,可又不想走得太近,而現實的情況如何呢?美國人在逼他,國內現在也要逼他。他是左一面墻,右一道溝的,往哪邊走都是麻煩。
午宴的酒菜很豐盛,幾位從北京過來的官員也很熱情,沒有半點的官架子,可滿腹心事的郭守云,雖然表面上談笑風生的,可手里那雙筷子,卻基本沒怎么動——這樣的午宴,他哪還吃得下東西去啊,眼前這些給他接風的官員,擺明了是組團給他施壓來了。郭守云琢磨著,今后一段時間里,遠東估計又要熱鬧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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