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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騰淵 (四 下) 賀17k成立三周年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酒徒  分類: 架空歷史 | 酒徒 | 家園 | 開國功賊 | 隋唐 | 寫意 | 青春 | 勵志 | 夢想 | 執著 | 酒徒 | 開國功賊 
第四章騰淵(四下)

任何**都有權利去關心自己的丈夫,以此為出澤的理由,的確讓張金稱難以拒絕。事實上,在返回主寨的途中,大當家張金稱心里已經開始后悔。他后悔自己過于倉促地做出了不去支援程名振的決定,更后悔自己如此輕易地就上了杜鵑的當。那個野丫頭片子從小到大什么時候像今天這般乖巧過?聽到程名振即將與人拼命的消息,還能老老實實做針線?并且還小鳥依人般,“侄女能有什么好主意啊,大當家怎么安排,侄女怎么做就是!”如果杜疤瘌的女兒是這樣乖巧的性格,老疤瘌就不會被女兒氣得每天頭都掉一大堆了!

毫無疑問,這個鬼伎倆她都是跟柳兒學的。最近自己收拾柳兒那小賤人收拾得不夠勤快,“小賤人”就愈囂張了,什么鬼主意都肯幫人出。

但是,既然已經做出了不兵救援程名振的決定,為了維護大當家的形象,張金稱就不能剛剛把讓薛老二命令布下去,立刻就出爾反爾。那樣將極大損害他在澤地中的威信,并且給人以軟弱的印象。任何損害帶來的影響都是不可估量的,想在大當家的位置上坐得穩,他就必須表現出一些與常人不同的地方來!

所以,當杜鵑提出自己要尾隨郝老刀的騎兵身后,出澤打聽程名振的消息時,張金稱毫不猶豫便允許了。并且為了表示關心,特地從自己的侍衛中點出二十名好手來,讓他們沿途照顧杜鵑的安全。誰料這份心意杜鵑卻不肯領,堅持只帶她平時的侍衛便足夠了。張金稱要求再三,她才勉強接受其中十人。命令另外十個人留下來,盡心護衛大當家的安全。

“呵!在巨鹿澤這一畝三分地,我的安全會有什么問題!”張金稱不屑地撇嘴,為杜鵑剛剛學會的客氣而感到別扭。話音未落,杜鵑已經撥轉馬頭,風風火火地竄了出去。只留下一串揚起的煙塵,和周圍無數張因為驚詫而張大的嘴巴。

“還不牽馬去追!”張金稱抬腿給了距離自己最近的侍衛一腳,大聲呵斥。“如果七當家有個三長兩短,你們也不用回來了!即便我能放過你們,杜疤瘌和郝老刀兩個也得剝了你們的皮!”

“唉,唉!”侍衛們呲牙咧嘴,飛奔向馬廄。亂哄哄牽了坐騎,沿著杜鵑留下的馬蹄印追了上去。急匆匆追了一個多時辰,直跑得人馬都口吐白沫,卻連七當家的影子也沒追上。

好在巨鹿澤周圍土地濕潤,馬蹄留下的痕跡十分明顯。沿著郝老刀麾下馬隊和杜鵑麾下親兵一路上留下來的馬蹄印記,侍衛們盡量控制著馬速,以每隔一個時辰停下來休息一次的節奏披星戴月繼續前行。從天明追到日落,然后又從日落追到了第二天過午,終于第二天太陽將要落山的時候,看到了自家騎兵掛在樹林旁的標記。

“哎呀我的姥姥!”盡管二十幾個大男人騎馬沒追上一個小女子,眾侍衛卻絲毫不覺得面上無光。見了擔任警戒的自己人,立刻栽下馬背來,大口大口地趴在地上狂喘。此刻,他們的坐騎也都快累散了架,捱到主人一下馬,立刻紛紛翻滾在地上。喘息、悲鳴,如果沒人及時救治,眼見著就要變成只能下湯鍋的廢物了。

“誰的坐騎,趕快給老子拽起來,別再出聲音!否則老子連人帶馬一并宰了!”林中負責警戒的小頭目脾氣甚大,聽到外邊的動靜,探出頭來厲聲呵斥。

“張都尉!趕緊派人來幫個忙!弟兄們已經沒力氣牽馬了。”有一名喚作王謙的侍衛眼尖,認出說話的人是郝老刀的得力部將張豬皮,壓低嗓門祈求。

“怎么是你小子?”張豬皮揉了把眼睛,確認在趴草地上臟得像泥母豬的那個家伙是大當家的貼身侍衛,忍不住驚叫道。

“還不是被七當家害得!大當家讓我們保護她。”王謙擺擺手,滿臉愧色。“你看到七當家了么,她說出澤來打聽消息!”

“你們幾個可真是廢物!”張豬皮搖頭譏笑,揮手叫來一隊弟兄,兩個攙一個,將王謙等人連同他們的坐騎一并扯進了樹林內。一邊走,他一邊向對方解釋這樣做的原因。“前面的山洼子里馬上就要打起來了。九當家在那給楊白毛設了個套。王都尉費了老大勁兒才把姓楊的騙過來。如果被馬叫聲引起了懷疑,惹得九當家前功盡棄,七當家肯定跟你們沒完!”

“七當家也在?”王謙得到了自己急需的消息,精神立刻為之一振。“九當家還沒跟姓楊的打起來么?我們以為仗早打完了呢!”

“小聲點兒,沒人拿你當啞巴!”張豬皮將手指放在嘴唇上,做了個禁止喧嘩的手勢。隨后自己也將聲音壓低到極限,以耳語般的大小解答道:“七當家的身手可比你們強多了,第一天頭半夜就追上了我等。昨天派出去的哨探說九當家退向了野狐貍洼,我們還以為他在姓楊的手中吃了虧,趕著過來相救。結果才到半路上就被九當家麾下哨探迎頭截了下來。九當家跟大伙說,不必上前幫忙,靜等著看熱鬧就是了!”

“也就是九爺有這個膽子!”雖然被累得渾身的筋骨無一處不疼,王謙還是覺得這趟辛苦非常值得。清河郡守楊善會是什么人啊,差不多整個河北的綠林豪杰看到他的旗號都得繞道走。而程名振卻敢主動上門找他的麻煩,并且像牽驢一樣,將他從宗城一代牽到狐貍洼!這是何等的膽量和本事!

提起程名振,張豬皮也是滿臉自豪,“當然了,你也不看看九爺是誰的男人!七當家是咱們郝爺的關門弟子,能把她都降伏的男人,能是聳包么?”

“這倒也是!”王謙等人不住點頭。想當年,整個巨鹿澤中哪個適齡**不想一親玉羅剎的芳澤,大著膽子靠近的,又有哪個不被一頓鞭子打得全消。唯獨九當家程名振,不但從來沒吃過七當家的鞭子,還讓七當家心甘情愿地為他放下馬鞭,拿起繡花針。

說話間,前方突然想起了幾聲老鴰叫,“哇,哇,哇!”,隨后,附近的山頭林梢的老鴰群起響應,“哇,哇,哇!”。那是種喪氣的鳥兒,以吃死蛇、死魚和動物的腐尸為生,出現之處總是預示著兇兆。正在低聲調笑的眾人立刻緊張了起來,揚起脖頸朝上邊的山頭上張望。被扯入林中的戰馬也不停地用蹄子刨打地面,想要出嘶鳴,嘴巴卻被士卒們用衣服緊緊地包住了,只能從鼻孔中“噓、噓、噓”地噴粗氣。

“還沒到!”張豬皮直著脖頸看了一會兒,低下頭來低聲向大伙解釋。“拿烏鴉叫當信號,肯定是王二毛那孫子想出來的。也就是那孫子,出招都帶著三分損勁兒!”

眾人懸在嗓子眼里的心臟猛然一松,登時覺得頭暈目眩。仗著自己大寨主侍衛的身份,王謙向山梁上爬了幾步,一邊走一邊給自己找理由,“我得去護著七當家,萬一她有個三長兩短,大當家肯定要我的腦袋。”

“我們也得去,王隊正,等等我們!”其余幾個侍衛一聽,立刻從地上滾起來,手腳并用地跟在了他身后。湊近一些便能看清楚一些,與其在山背后等著受煎熬,不如早點兒看到結果。

“都給我回來,五當家有令,驚動敵軍死!”張豬皮見狀,趕緊跑到頭前阻攔。光抬出郝老刀的名號對于大當家的侍衛們肯定有些不夠分量,手按刀柄,他又繼續補充,“七當家也說過,誰敢給九當家添亂,她要誰的腦袋。你們不怕盡管去摻和,看她是不是隨便說著玩的!”

眾侍衛不怎么害怕郝老刀,對杜鵑的名字還真有幾分敬畏。猶豫了一下,紛紛停住腳步。張豬皮也不想把對方得罪過甚,趕緊將手從刀柄上挪開,抱拳賠罪:“幾位兄弟就算給我個面子,別都爬到山坡頂去了。反正七當家藏在什么位置,一時半會兒你們也找不到。不如在這先緩緩體力,五當家說了……”

他把手放在嘴邊,故作神秘,“山坡上顯示不出咱們騎兵的本事來。如果九當家得手,咱們就從大路上迂回過去,從背后捅他楊白毛一刀,讓白眼狼也嘗嘗被人前后夾擊的滋味!”

看熱鬧的**畢竟比不上親自動手參與,大多數侍衛稍作猶豫之后,立刻作出了準備參戰的選擇。其中職別最高的王謙卻不敢辜負張金稱的囑托,想了想,抱拳回禮,“我這回帶了二十個弟兄,留十五個歸你調遣。剩下五個跟著我去保護七當家。麻煩張兄弟指點一下,七當家到底在什么位置。讓咱們順利找到她,今后也好向大當家有個交代!”

既然已經抬出了大當家的命令為理由,這個面子張豬皮不能不給。借著天邊最后一道余暉,他伸手向不遠處一個稍顯陡峭的山坡上指了指。“就在那塊黑色的大石頭后面,前方正對著盤蛇谷。你們順著那道被洪水沖出來的山溝子爬過去,小心別驚起太多的野鳥!”

“你放心,我還沒那么多腦袋給七當家砍呢!”王謙笑著回應了一句,伸手向兩旁指點,“九成、土生、柳二棍子,還有趙豁子、馮三,你們跟我走。其他人暫時歸張都尉指揮,別給人添麻煩!”

眾侍衛答應一聲,各自領命。王謙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兵器,沿著張豬皮指點的道路,緩緩爬向遠處的山頂。那土丘看上去不高,爬起來還頗費一番力氣。如果牽著坐騎,肯定無法翻越。也難怪郝老刀能耐著性子將騎兵藏在山后,坐等最后摘桃時機。

此刻天色已經慢慢暗,不時有烏鴉的叫聲從空中傳來,緊張得人四肢僵。偏偏這些倒霉的叫聲沒完沒了,往往是一陣剛過,一陣又起,也分不清那幾聲是負責瞭望的嘍啰們出的,哪幾聲是真的烏鴉叫。

除了烏鴉叫聲,最清楚的便是王謙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跳聲了。連續不斷的趕路,讓他和麾下弟兄的體力都疲憊到了極點。但內心深處那份對勝利的渴望還是戰勝了疲憊,催促他們不斷加快速度。好不容易爬到了山坡頂,頭上的天空卻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斗大的星星懸掛在正上方,仿佛伸手便可以摸到。

這樣明亮的星夜顯然不利于打伏擊,但戰事已經展到了最后關頭,任何改變都已經來不及。全部希望只能寄托在負責誘敵的王二毛身上,期待他能裝得像一些,別讓白眼狼識破陷阱。

不只是杜鵑一個人隱藏在巖石后。借著明亮的星光,王謙還看見了韓世旺、牛大壯能老熟人。但大伙誰也沒有打招呼的心思,一個個面孔慘白,也不知道是被星光照成這樣,還是被臨戰的緊張嚇成這樣。

一群男人中間,杜鵑的身影顯得格外清楚。見到王謙陪著笑臉湊了過來,她將身體向旁邊挪了挪,給對方空出一個巴掌大的立足之地。“謝七當家!”王謙一下子受寵若驚,壓低了聲音致謝,杜鵑笑了笑,沒有說話,目光快速又轉向谷底,仿佛能從那黑漆漆的樹叢和雜草后,分辨出哪個是自己所關心的人一般。

山谷底下除了樹木和荒草的輪廓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見。但杜鵑知道程名振就躲在那里,手里肯定還握著他那桿白蠟纓槍。槍頭下那絡紅纓是他上次出澤前,她親手系上去的。歷經四個多月的風吹雨打,也不知道槍纓褪色沒有,被磨得還剩下幾根線條?

但她相信長槍的主人不會將其**來扔掉,哪怕槍纓被磨得只剩下最后一個線箍。他也會擎著它,一次次用敵人的血將其染紅,再一次次用冷水洗凈干涸的血漬。長槍的主人從來沒她失望過,總是在她期待奇跡出現的時候創作奇跡。今天是一個新的奇跡誕生的時候,他不需要人幫忙,但是她能在旁邊見證。然后跟他一道分享勝利,一道縱情歡呼。

“哇,哇,哇,哇!”山谷外,烏鴉聲又起,引得無數同類扯著嗓子響應。那簡直是對人耳朵的一種摧殘,聞無不覺得心煩意亂。但它無疑是最不會引起遐想的一種鳥叫,沒有愿意仔細傾聽烏鴉的叫聲到底包**那些信息,也沒有愿意分辨烏鴉叫聲的節奏變化。

狐貍洼中到處都有烏鴉,此地“得天獨薄”惡劣環境不適合某些嬌貴的野獸生存,卻讓吃尸體的動物,包括老鼠和烏鴉,得到了最大程度的繁衍。“哇,哇,哇,哇!”更多的烏鴉叫聲傳來,吵得人頭皮炸。隨即,一團紛亂的黑影掠過夜空,由東向西,遮住頭上所有星光。

“白眼狼!”杜鵑猛地按住腰間橫刀,將身子從巖石后探了出去。

“白眼狼,!”壓抑的嘈雜聲從身旁響起,幾乎所有巖石后隱藏都探出了半個身子,好在他們的人數不多,沒引起山谷中任何人的注意。

山上山下,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山谷入口。有一伙人,頂多只剩下了四百來個,跌跌撞撞地向山谷深處逃竄。在他們身后,一隊明亮的火把燈球緊追不舍。亡命每跑幾步,便留下十幾個人擋在入口狹窄處斷后。但他們的戰斗力顯然已經被使用到了極限,燈球火把只要向前一涌,斷后的嘍啰就像洪水中的螞蟻般打了個旋兒,頃刻被兵器的光亮所吞沒。

沒有活口,這是楊白毛的習慣!他從來不屑抓俘虜,即便抓到,最后也是砍下腦袋,掛于城墻。王二毛帶領部眾繼續逃命,星光下,可以看出他們已經精疲力竭,隨時都可能累斃于地。后邊的官軍舉著火把緊追不舍,只要趕上,背后便是一刀。

沒有人沖下山谷去支援,杜鵑的手指甲已經握進了掌心里,刺得刀柄上淌滿她自己的鮮血。那些逃命的弟兄就是用來誘敵的,他們今天將用自己的性命換回官軍的性命。無論伏擊和觀戰都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心中充滿了悲憤,卻只是等待,等待著命令的出,等待著那一劍封喉的機會。

“嗚嗚——嗚嗚——嗚嗚”猛然,一聲號角從山谷中響起。狐貍洼蛇盤谷,這個荒草叢生的廢棄之地數百十年來,第一次出現了戰爭的號角。立刻,天上的星光全落了下去,幻化成草叢后無數高舉的利刃。刀尖和矛尖倒映著星光,沖出草叢,涌向已經被地形拉成長條的燈球火把。

“殺啊!”有人在高喊,但不是程名振的聲音。杜鵑無法分清那些糾纏在一起廝殺的身影里,哪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她只看見一個郡兵倒下去,然后又一個郡兵倒下去,緊跟著,倒地的是一名只有布衣護身的嘍啰,手捂胸口,翻滾掙扎。

她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卡于喉嚨處不再跳動。他會受傷么?他會中流箭么?他能打得過楊善會么?無數問題一齊向她頭上壓過來,壓得她無法呼吸,卻倔強地挺直脊梁。也許,他在廝殺的時候,偶爾會回頭看見自己。那樣,自己站得越直,他就越放心,越**氣。

王二毛又帶人殺回來了!黑漆漆的一片,依舊跌跌撞撞。為了避免被自己人誤傷,他們偶爾會從地下撿起郡兵慌亂中扔掉的火把。那跳動的亮光又讓他們成為了楊善會的主攻目標,官軍在楊善會的指揮下,盡力集結成團。然后一團團向前方施加壓力,試圖壓扁攔路,強行突出山谷。

誘敵的嘍啰們卻不肯再轉身逃命,拎著簡陋的兵器與官軍對拼。倒下一個,撲上一雙,很快,山谷中就濺滿了人血,滑得令敵我雙方都幾乎站不住腳。

“殺賊,殺賊!”有人在厲聲高呼。

“殺狼,殺狼!”有人在大聲吶喊。

刀槍撞擊聲、弓弦松開聲、羽箭破空聲、以及傷的**,瀕危的慘叫,紛紛亂亂交織在一起。站在杜鵑的位置,無法分清哪些聲音來自敵人,那些聲音來自自己。她只能瞪大眼睛,不錯過山谷中任何一個可以看到的角落。但她還是找不到程名振和自己熟悉的那桿纓槍,明明知道他距離自己非常近,心中的感覺卻像隔了幾千萬里,再不看一眼便將就此失去。

“舉火把!”突然,有個熟悉的聲音從腳下不遠處傳了過來,讓她身子一晃,差點癱倒于地。“舉火把,舉火把!”無數聲音將這一命令重復,山谷里埋伏的嘍啰,還有山頂上觀戰的好漢們,也不管這一命令是不是針對自己,都立刻掏出火折子,將找到的樹枝干草點了起來。剎那間,山上山下火光亮成一片,也不知道多少人埋伏于此,不知道多少嘍啰等著沖下山谷,摘下楊白眼的腦袋。

官軍的士氣一下子便被壓了下去。他們可以輕視嘍啰們的戰斗力,卻無法忽略包圍著自己的火光。一萬,兩萬,也許是十萬!所有官軍都明白自己中了山賊的埋伏,眼看就要死無葬身之地。

有人立刻轉頭向來路上逃竄。楊善會的親兵試圖以殺戮嚴肅軍紀,接連砍翻數個膽小鬼,卻無法再挽回軍心。更多的郡兵丟下兵器,轉身逃命。沖得楊善會自己也無法立足,只能且戰且退。程名振和王二毛帶領嘍啰們一壓過去,就像捕食的狼群一般,每次都從官軍周圍撕下厚厚的一層。越來越薄的隊形令郡兵們對勝利徹底失去信心,陣型轟然而潰。燈球火把再度快速移動,方向卻跟半個時辰之前截然相反。楊善會的大旗在燈球火把的河流中倔強的堅持了片刻,晃了晃,黯然而倒。

戰場上的事態展到了這個地步,雙方的將領已經都失去了作用。官兵們不敢做任何抵抗,狼奔豚突。嘍啰們都殺得瘋了,學著剛才官兵追殺自己的樣子,從背后趕上去,舉刀猛砍。逃命是一刀,投降也是一刀。對于倒下的人,照樣朝脖頸處補一刀,以免其是在裝死。

谷底下,交戰雙方都在狂奔,山坡上觀戰的幾十個人也跑得氣喘吁吁。這是他們對上楊白眼的第一場勝利,錯過任何一個細節都足以遺憾終生。跌倒,爬起來,爬起來,再跌倒。星光下也不知道摔了多少跟頭,跑著,跑著,腳下的坡度突然一緩,大伙才豁然現,自己已經尾隨交戰雙方追出了山谷,再跑,就來到了谷外的洼地上。

已經看不清楊善會逃到哪里去了,也不知道他是死是活。山谷外,到處都是渾身染血的嘍啰,舉著搶來的兵器,將殘余的郡兵團團困住。不時向隊伍中央起一次擠壓,將已經成為困獸的郡兵們一個挨一個放翻,一個挨一個砍倒。

第一次,杜鵑現三千嘍啰居然看上去如此人多勢眾。被困在他們中間,身穿厚皮鎧甲的郡兵們顯得是那樣孱弱。幾乎身子骨最單薄嘍啰沖上前去,都能輕而易舉地將最結實的郡兵砍倒。而那些暫時沒被砍中的郡兵們則瑟縮在一起,肩膀挨著肩膀,手中的兵器完全失去了作用,惶急如一群待宰的羔羊。

“投降不殺!”程名振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回,杜鵑終于用目光鎖定了他的身影。一團團人群中,他的肩膀顯得那樣結實。手中果然拎著她為之綁上紅纓的長槍,纓絡已經磨得差不多了,卻被人血染得鮮紅。

恰恰他的目光也轉過來,透過重重火把與她的目光相遇。霎那間,天空中所有星光都黯然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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