陜西總兵王承恩是個悲劇的孩子,他悲劇的地方在于名字,這事得怪他爹娘,啥名字不好取,偏偏取了個王承恩,這名字正好和崇禎皇帝最信任的司禮秉筆太監王承恩一模一樣。
本來嘛,同名同姓也沒啥大不了的,這天下叫王承恩的人多了去了,偏偏太監王承恩的名氣很大,大得整個朝廷沒一個人不知道的。
這就造成了什么事呢?王承恩若是不向別人通名時,別人看他就是一個威風凜凜的將軍,但當他一自報姓名,人家心里就撲哧一聲笑,切,你這家伙怎么和一個太監名字一樣。
王承恩很憤怒,非常憤怒,因此,他這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要比太監王承恩更有名,這樣別人聽到王承恩這個名字,會首先想到一個將軍,而不是首先想到一個太監。
要想出名,當然就得當大官,對于一個武將來說,想當大官就得玩命,所以王承恩很喜歡玩命。追擊三十六營賊寇這種事,別人避之莫及,王承恩卻沖在第一個。
看著“王”字大旗在崖上飄了出來,鄭曉路和皂鶯倒抽了一口涼氣。
“第一個來人必是王承恩。”鄭曉路彈了彈手上的信紙對皂鶯道:“關峻是這樣寫的,不知道他是怎么猜到的。”
皂鶯搖了搖頭道:“我們連王承恩是誰都不知道,關峻怎么就敢這樣猜呢?真奇怪”
這時王承恩的部隊剛剛走進了來復槍二百五十米的射程之內,按兵法來說,這時候是不應該攻擊的,因為伏擊一般要等敵人的部隊過了一半才開打,才能取得最大的戰果。但關峻給的計策上寫著:“若是王承恩,可遠擊”
“為什么是他就可以遠擊呢?不明白”鄭曉路嘆道:“關峻寫的連我也看不明白,但我覺得可以試一試。”
于是閻王軍的第一波一千名來復槍兵,在王承恩的部隊進入射程的一剎那,開始了攻擊。
一千把來復槍發出轟鳴,群鳥驚飛,遠在兩百五十米外的王承恩部,一瞬間就倒下了一大片士兵,一般來說,受到敵軍遠距離伏擊,敵軍一定會后退,觀察形勢,再重新應對。
但喜歡玩命的王承恩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他大喝道:“前面有賊寇伏兵,孩兒們,給我沖上去全部砍了。”
瘋子將帶瘋子兵,五千陜西精兵嗷嗷叫著,向山崖沖了過來……
“還真是可遠擊”鄭曉路長嘆道:“關峻怎么就這么了解王承恩呢?太奇怪了。”
閻王軍的三千來復槍兵和五百擲彈兵按兵不動,只有一千兵來復槍兵現了身,他們向著山下不停地傾吐出彈丸。這是鄭曉路的主意,一開始不能放出全部實力,以免將官兵嚇跑了,要讓官兵感覺到這片山崖是能沖下來的,他們才會拼命地向前沖,若是他們退走,閻王軍就不方便去追擊了。所以,一開始只投入一千兵來復槍兵。
王承恩的精兵提著小圓盾,向著山崖猛沖,他們的圓盾大多是木頭制成,外面包裹著鐵皮,或者動物皮革。這種盾牌用來招架鋼刀綽綽有余,但對付長槍突刺就會有點力不從心,想用來防御來復槍吐出的鉛彈,那更是癡心妄想。
提著盾牌沖鋒的士兵傾間就倒下一片,盾牌上面被打出一個又一個的孔洞,鉛彈穿過盾牌,將后面的士兵擊倒在地,視盾牌如無物。
兩百五十米,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但官兵向前沖了一半,來復槍兵們就已經進行了兩輪射擊,這一千來復槍兵也并不是全部一起射擊的,經過前幾次戰斗,鄭曉路總結出來一個經驗,若是第一波就所有的來復槍齊射,往往會造成同一個敵人被多顆子彈擊中。
這樣做既浪費子彈,又浪費了來復槍的攻擊間隔。
因此這一千名來復槍兵分為四波,第一波兩百五十名一起射擊,稍晚上一兩息的時間,等敵軍跑在最前面的敵人倒地之后,第二波又射擊,再晚兩息第三波射擊,然后第四波……循環。
由于來復槍加上速射彈的射速是極快的,因此四波射擊完全可以生生不息,當所有的來復槍兵射擊過兩輪之后,王承恩的先頭部隊已經倒下了一小半。
瘋子兵也怕死,士氣開始有了一點點兒的動搖。
但這只軍隊不愧是從北京勤王歸來的,在與建虜戰斗之后,這只軍隊的精氣神比起普通的衛所兵來說要高明不少,雖然動搖,仍然在向前沖。
軍中配備的火銃手和弓箭手開始對著山崖上的閻王軍還擊,王承恩怒吼道:“賊軍人數不多,不要怕,逼近過去打。”
官兵用的火銃還是老式鳥銃,射程近,裝填慢,官兵又素有在射程外就開火的習慣,等到進入射程了,又在裝填彈藥了,王承恩的火器部隊就如同廢掉了一般,沒起到一絲作用。倒是弓箭手給閻王軍添了一點麻煩,不過閻王軍士兵都躲在巖石縫里,這些弓箭也沒有傷到多少人。
又是兩輪來復槍亂射,王承恩的士兵終于架不住了,如同潮水一般退了回去,任憑王承恩跳著腳亂罵,也不肯轉身向前,他提起鋼刀,想殺兩個帶頭后退的以振軍威,才發現自己手下的兵已經死傷近兩千……
“,這是哪一路賊寇?火銃如此厲害?”王承恩倒抽一口涼氣,那督戰刀就沒砍得下去,任由士兵們跑了回來。
正在這時,只聽到官兵后方有一大群人大聲吼道:“前方戰事如何?”
一面大旗從樹林里轉了出來,原來是甘肅總兵楊嘉謨到了。
楊嘉謨雖然是甘肅總兵,但其實常年累月在陜西混日子,跟著洪承疇和曹文詔四處征戰,“所向克捷”,為什么所向克捷呢,原因很簡單,起義軍不敢和官兵打啊,所以楊嘉謨仗仗都打贏,贏來贏去的,這心就高了。
聽到前面火銃喊殺,一片混亂,楊嘉謨來了勁,帶著五千精兵一溜兒就跑了上來,一看,王承恩吃了敗仗,正在收攏殘兵。
楊嘉謨心里笑了,你個廢物王承恩連點賊寇都搞不定。
“賊勢如何?”楊嘉謨向著狼狽的王承恩問道。
“一千賊寇,火銃厲害”王承恩感覺挺沒面子。
“才一千?”楊嘉謨大怒,好你個王承恩,有卵子沒?莫不成你真是太監?
“王承恩,你學著點,看爺怎么打下那山崖。”楊嘉謨的甘肅兵立即向前沖去。
“碰碰碰碰”一陣火銃響過,楊嘉謨屁滾尿流地跑了回來。
“王承恩,老子上了,你居然看戲?”楊嘉謨大怒。
“你不是要我學著點么?老子正在學。”王承恩大笑。
“別玩了,,一起上吧,咱倆合兵在一起有一萬,若是拿不下這山崖,一會兒后面的平賊將軍左良玉上來看到,會笑話我們的。
王承恩一想,也對,要是兩將都被擋在這里,這面子往哪里擱?兩人把殘兵收攏一看,乖乖,還剩七千人了,傾刻間就沒了三千。
叔可忍,嬸不可忍,給我上
七千人哇哇叫著,又來沖山崖。
鄭曉路見狀,哈哈一笑,大聲道:“第二隊,出來打”
王承恩和楊嘉謨只見那山崖上刷刷刷地又鉆出了一千名火銃兵,這一下鉛彈來得更多更狠,噼噼啪啪地在山崖下面灑下一片鉛彈雨,七千官兵被打得全都趴伏在地,不敢起身。
兩位大將都大怒,但是他們望著這山崖也沒辦法……
又墨跡了一會兒,只聽官兵后面又來了援軍,一面大旗飛揚,平賊將軍左良玉,帶著七千精兵,也趕了過來。
左良玉精通兵法,可不是王承恩和楊嘉謨這兩個人能比的,他一看到這山崖,頓時倒抽了一口涼氣,對著王楊二人道:“你們兩個在搞什么,這山崖能硬沖的么?”
“斥候,趕快順著這山崖兩邊探路,看看有沒有可以繞過去的地方。”左良玉大聲命令道:“全軍都停下來,將糧袋里的糧食先傾在地上,在糧袋里裝滿泥土。”
“左將軍,你這是什么意思?”王承恩和楊嘉謨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兩個傻蛋,盾牌擋得住火銃么?但是裝滿泥土的糧袋,是肯定可以擋住火銃子彈的。”左良玉大聲道:“咱們用糧袋壘成土墻,慢吞吞地靠過去。”
“哇,不愧是平賊將軍”王承恩和楊嘉謨兩人大喜,這么簡單的法子,怎么我們兩個都想不到呢?
左良玉和王承恩,楊嘉謨三部官兵立即行動起來,一邊等著斥候偵察周圍的地形,一邊用泥土裝填糧袋,用來壘土墻……
山頂上的皂鶯也看得頭暈,忍不住向鄭曉路問道:“他們在搞什么?不來攻山崖,卻拿糧袋裝泥巴,他們瘋了嗎?”
“他們沒瘋”鄭曉路嘻嘻笑道:“對面來了個聰明的,想出了壘土墻推進的辦法,人家正在就地取材呢。咱們不用急,等他們慢慢壘,壘好了再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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