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完了紅崖子山,鄭曉路把張逸塵、彭巴沖、閔家兄弟這些黑戶口,都留在了山寨里,仍然只帶著皂鶯,乘著馬車,返回成都的家。
此時夏天已快過完,秋天快要到來,但天氣還是很炎熱,人們習慣把這段日子稱為“秋老虎”,意思是雖然是秋天,但氣溫仍然可以吃人。(編者按:秋老虎是我國民間指立秋8月8日左右,短期回熱天氣。一般發生在8、9月之交,持續日數約715天。這種天氣出現的原因是南退后的副熱帶高壓又再度控制江淮及附近地區,形成連日晴朗、日射強烈,重新出現暑熱天氣,人們感到炎熱難受,故稱“秋老虎”。)
馬車行了一段,鄭曉路感覺車霜里悶得難受,忍不住脫成了光膀子。
皂鶯見他脫得上半身赤條條的,就有點不高興了,怒道:“沒羞沒臊,當著我的面居然脫成這樣,簡直是流氓行徑。”
鄭曉路好久沒和她斗嘴,心里也覺得有趣,笑道:“大熱天的,又沒電扇,我脫脫衣服又怎么了?倒是你,一年到頭都是一身紫色勁裝,難道你就不熱?要不我把腦袋伸到車外去,你也脫了涼快一下吧。”
電扇是什么東西?皂鶯本想問一句,但聽到他后面的yin言yin言,啥也不想問了,手一抬,飛劍就要出來了,卻見鄭曉路身子一矮,從車廂的角落里抓起一把大蒲扇,對著皂鶯扇了起來,邊扇邊笑道:“女人就是可憐,熱了也不能脫衣服,這年頭又不流行短袖T恤和超短裙,真是難為你了,大熱天還要穿一身勁裝,算了,爺好心,給你扇兩下吧……”
清涼的風吹了過來,皂鶯感覺到臉上涼絲絲的,怒火頓時間散了個干干凈凈,她的手慢慢地垂了下去,飛劍滑回袖子里,心里忍不住想,要說他是個好人吧,滿嘴的胡說八道,yin言穢語,沒一個正經樣子。要說他是壞人吧,這明朝到哪里還能找到一個男人肯給女人打扇的?
皂鶯一伸手搶過蒲扇,自己給自己扇了起來,嘴里冷冰冰地道:“我自己來,我的身份是你的丫鬟,哪敢讓你給我打扇!”
“切,窮講究!”鄭曉路嬉皮笑臉地道:“別說打扇我愿意做,如果你要人伺候寬衣解帶,我也是很樂意的……就是我這人寬衣的動作比較粗暴,怕你接受不了……”
“錚”飛劍最終還是飛了出來,擦著鄭曉路的耳朵刺在了車壁上,不料鄭曉路連眉毛都沒動一根,還是嬉皮笑臉地道:“這飛劍我挨多了就不怕了,反正你也舍不得真的刺中我。”
“你!”皂鶯大怒:“你這無賴!”
“唉,天生缺鈣的孩子,罵人的花樣都少,翻來覆去不是說我流氓,就是說我無賴,拜托你換點新鮮花樣吧。”鄭曉路突然對著馬車夫大叫道:“停車!停車!路邊有塊西瓜地,咱們去討兩個西瓜來吃。”
天氣炎熱,無風無雨,但道路邊的一片西瓜地,卻顯得綠油油的份外可愛,鄭曉路見那些西瓜長得滾圓滾圓的,忍不住流了滿嘴的口水,這大熱天的吃兩個瓜,那有多爽。他跑到瓜田邊,扯開嗓子喊道:“喂,有人在嗎?誰家的瓜田?我要買瓜!”
皂鶯滿臉怒容地跟了過來,沒好氣地道:“你不是流氓無賴嗎?摘了瓜就跑不就行了?偏偏裝什么好人要買瓜。”
“我暈,皂鶯,你居然是這么壞一個人。”鄭曉路正色教育道:“你知道農民伯伯種出一個瓜來有多么辛苦嗎?偷人家的瓜,這種事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他話音剛落,旁邊的樹蔭里鉆出一個小老頭兒來,老頭兒笑道:“官人說得好,你比那女娃子懂事多了,若是那女娃子要來偷我的瓜,我拿扁擔打她!”
“聽見沒?不懂事的女娃子,快上去,少來摻和大爺的事。”鄭曉路對著皂鶯擠眉弄眼地道。
皂鶯大怒,她可沒想過要偷瓜,只是找點話來罵罵鄭曉路罷了,結果被人家瓜農聽到,這張臉往哪里擱。但自己說錯了話終究是事實,皂鶯趕緊把嘴巴一閉,在旁邊生起悶氣來。
鄭曉路向那老漢笑道:“老人家,你這瓜賣我幾個吧,大熱天的,嘴饞得慌,我還順便帶幾個回去給老婆吃。”
那老頭兒倒是挺樂意,有人直接來田里買瓜,省了他挑到城里去,他在田里選了半天,選出來了十來個熟透了的西瓜,一古腦兒搬到鄭曉路的馬車里,然后對鄭曉路笑道:“官人,這些瓜省了我運送,我就便宜些算給你,給個五錢銀子吧。”
“才五錢,真便宜啊。”鄭曉路伸手入懷,想摸塊碎銀子出來給老頭兒,結果這一摸,居然摸了個空,慘了,這一路打仗打來打去,身上什么時候帶過銀子?回到紅崖子山寨之后轉了一圈,也沒休息,就立即又匆匆上路,也忘了抓點銀子在身上,這下好玩了。
那老頭兒見他臉色,就知道他身上沒錢,但看這馬車、車夫、丫鬟,就知道他不是沒有錢,只是忘了帶錢,老頭兒笑呵呵地道:“官人別急,若是有鄭氏的肥料票,也可以來的抵這西瓜錢!”
“蝦米?鄭氏肥料票?”鄭曉路大奇,這啥東西?
老頭兒見他不知道,搖了搖頭道:“官人莫不是外地人吧?怎么連鄭氏肥料票都不知道,那票是今年春天,一些沒錢買肥料的人從鄭氏信貸所里貸出來的,用那票可以在鄭氏的農業加工廠里提取肥料。因為鄭氏信用好啊,這票絕對能兌換成肥料,不用擔心作廢,所以大家伙兒又用這票來當錢使,反正肥料也要錢買,拿著票子和拿著錢是一樣的用處……”
老頭子還在嘮叨,鄭曉路已經聽明白了,這玩意兒就是自己叫郝孟旋去鼓搗的嘛,想不到去了鹽井衛半年,打了打仗,回來的時候郝孟旋已經搞出來了,并且還在農民的心里地位極高,等同于錢,這可真是個好消息。
鄭曉路轉過頭去,對著皂鶯伸手道:“拿點錢來,我買西瓜!”
“不給,我是個偷西瓜的壞女娃子!”皂鶯的氣還沒消,開始犯倔。
“別扯了,老人家在等著呢,快拿錢來。”鄭曉路不爽道。
“不給,我和你非親非故,我的錢干嘛要給你?”皂鶯不為所動。
“哼哼,再不給,我把你人拿去給了他,抵西瓜錢。”鄭曉路惡狠狠地道。
“那樣也好,給這位老人家當丫鬟,也強過跟著你這流氓。”皂鶯繼續犯倔。
“奶奶的,瞪鼻子上臉了。”鄭曉路嘿嘿一笑,耍流氓道:“別忘了你發過誓要聽我話,怎么了?說話不算數了?快把錢拿來!”
這話一出口,皂鶯就像泄了氣的皮球,說她啥都可以,就是不能說她說話不算話,她是一諾千金的皂鶯,信義對她來說重過生命。
皂鶯從懷摸出了一個小荷包,拼命地摔在鄭曉路的胸前。這荷包也是紫色的,鄭曉路將荷包打開,里面只有四五塊小小的碎銀,估摸了一下,連二兩銀子都不到。
嚇,我以為什么寶貝,死也不肯給我,結果就二兩銀子不到,鄭曉路小小地郁悶了一把,他把銀子全給了老頭子,然后拖起厥著嘴的皂鶯,返回了車廂里,馬車起行,繼續向著成都府前進。
“怎么就這點錢?”鄭曉路一回到車里,就忙不疊地問道:“我們閻王軍的軍餉不帶這樣的發的吧,你可是頭領級的,少說一個月也有好幾十兩可以揮霍,你都拿去干嘛了?養小白臉?”
“呸呸呸!”皂鶯怒道:“你才喜歡小白臉,我把錢都給了我手下的兄弟們。”
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皂鶯真夠義氣的啊。鄭曉路心里小小地汗了一把,忍不住埋汰道:“你這家伙到底是男是女,奶奶的,這些舉動,哪有半點女人味。”
皂鶯冷笑看著鄭曉路,突然伸出一只手,在臉上一抹,頓時變成一張男人臉。她開口道:“我其實是男人,以前一直扮女裝騙你玩兒!”這一開口,嚇了鄭曉路一跳,她連聲音都變成男音了。
“我暈!”鄭曉路大汗道:“把這些江湖上賣藝騙人的玩意兒趕緊收起來,嚇死我也!”
看著鄭曉路大汗淋漓的樣子,皂鶯開心地笑了起來,她和鄭曉路斗嘴,輸多贏少,每次都被鄭曉路耍流氓,但這一招變身為男,想不到效果奇佳,弄得鄭曉路全身惡寒,她伸手一抹,又變回原本的樣子,笑道:“別來惹我,當心我一直以男人樣子出現在你面前。”
“得,你是大爺,算我這次怕了你!”鄭曉路心里老大不爽,天仙般一個人兒,干嘛喜歡來這一套,奶奶的,還要人活不。
“把我的荷包還來!”皂鶯伸手道。
“不還!”鄭曉路又開始耍流氓了,他把那個荷包捏在手心里,笑道:“這玩意兒歸我了。”
“隨你吧,反正我花不了幾下功夫,又能再縫一個。”皂鶯縮到一邊,拿起蒲扇,嘩啦啦地又給自己扇了起來。
“扇子拿來,我給你扇吧!”鄭曉路心里又柔軟了一下,伸手拖過了蒲扇,給皂鶯打起扇來。微風在車廂里流動,皂鶯瞪了他一眼,卻沒再說什么,閉上眼睛,在柔和的風中安安靜靜地睡了過去……
馬車顛簸了一路,終于回到了成都鄭府。
鄭曉路與家人簡單地聚了一聚,抱了抱鄭佳怡、鄭佳忻、向蘭索,然后又向楊帆問了一下這半年來家里的生意情況。這半年來生意倒沒什么變化,錢還是那樣賺法,日子還是那樣過法。
但是今年新開張了信貸所,所以有大量的肥料是貸出去的,并沒有收回資金,得等到秋收之后,等農民們用等價的糧食來歸還。江百濤那里用了二十萬兩銀子發展水軍,又有七萬兩落進了肖青的腰包,鄭氏今年的流水銀子消耗很大。
幸運的是鄭氏今年與鄭芝龍的合作新增了商品銷售渠道,尤其是牽涉到向外國出口,所以絲綢、織錦、少數民族工藝品的銷量大增,大量的銀子從歐洲人的手里流轉了回來。朝廷雖然限定歐洲人只能在澳門交易,但鄭芝龍可不管這些,他想和什么洋人交易就可以和什么洋人交易,想在哪里的海邊交易就在哪里的海邊交易,朝廷哪有能力管得了他。
這一來連帶著鄭氏的少數民族工藝品也非常自由,想賣給哪個國家就賣給哪個國家,想賣多少就賣多少,從這一塊兒上賺了不少錢,勉強也足以抵消今年巨大的開支。
比較好的消息是,若爾蓋黑河牧場的第一批戰馬,終于養出來了,幾年前就開始養的一大堆子小馬駒已經成熟,一匹戰馬的服役年限,往往是兩歲到八歲之間,這批戰馬可以讓鄭曉路使用六年之久,
以前鄭曉路只能從別人手上買馬,馬匹數量實在有限,現在牧場的第一批戰馬一出來就是四百匹,加上以前的三百多匹戰馬,已經可以組成一只七百人的騎馬火銃部隊,由不得鄭曉路興奮了一下。他趕緊叫楊帆再加大銀兩投入,一定要把若爾蓋黑河牧場的戰馬再多弄些出來。
江百濤那邊也發了個消息過來,說自從打趴了另外的八大水寨,長江上游的水面已被金竹幫,哦,不對,是金竹船運有限公司控制了,無主的小水匪紛紛加入了金竹幫,另外八大水寨的游散逃兵,最終也只能投降加入金竹幫。
江百濤用投降的趙水鬼為副手,花了大筆銀子開始建造各種戰船,當然,這些船都是以貨船的名義來建造的,給重慶知府王行儉使了巨額的賄賂銀子,王行儉也就對這些戰船睜只眼閉只眼了。
因為在王行儉心里,江百濤本來就是水匪,建些戰船來打別的水匪是很正常的事,完全沒有想過江百濤已經有了反意。這大明朝的官員們,得真是可怕,連這種東西都可以賄賂得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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